《昨日星沉》苏暖青

10、第 10 章

　　郝文博曾教导她，格斗技讲究的是眼观心，心观脑。
　　“你要学会思考，不能只靠体力。在对决中，最下等的方法是踢打，中等是防御，而最上等的手段，则是靠猜测。”
　　“林晗，遇上比你强大的对手，硬攻不是好办法，要发挥你的绝对优势，以柔克刚。你是绝顶聪明的人，一流的身体素质加一流的智力，你就是最棒的。”
　　她牢记这些话语，在多场比赛中无往不胜。眼下郝文博显然已经不是年轻鼎盛时的她的对手了，虽然勉强可以一战，但吃了几记负分后，他停住了手。
　　“不行啰，我这把老骨头，就不陪你玩了。”
　　林晗痛快的打了一场，只觉得酣畅淋漓。她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对郝文博赔罪：“我下手太没轻没重了，今晚请你吃饭，郝老师，你赏不赏脸？”
　　郝文博笑着答应了，突然想到什么的问她：“你的那个小朋友，他还好吗？”
　　“？”林晗疑惑。
　　“你小时候不是有一位好朋友吗，我记得他生了很重的病，就在你分化之后的那一年，他还动了手术——你没忘吧？他现在怎么样？”
　　“他挺好的，”林晗沉默了一下，“也已经工作了。”
　　“那不错，我记得你当初还很为他担心。方便的话，你带他来见见我，说不定我对他有帮助。”他指了指身后“强身健体，就来文博！”的招牌。
　　林晗犹豫了半晌，然后诚恳地说：“可能不行了，我跟他现在，也没有那么熟。”

　　第三日上班的时候，林晗走近X11大楼，发现门口多了一些陌生脸孔。他们成群结伴的在门口张望，一边窃窃私语。
　　“来了吗？你看到了吗？”
　　“我上次就遇到了，他好香啊，嘿嘿，我今天要走过去仔细闻一闻。”
　　保安连连过来轰人：“鬼头鬼脑的干嘛呢，快点走，上班时间到了！你，不要站在这里！”
　　有人舔着脸向保安打听：“X11真的来了一名Omega？他长的怎么样？”
　　保安黑着脸唾骂：“那是机械部请来的外派，是客人，懂不懂？跟你们没有关系！”
　　林晗绕过他们，把那些污言秽语抛到身后。她觉得很气闷，又不知道朝谁发泄。她再次觉得向南昕来到星耀是一个天大错误，而她似乎是罪魁祸首。
　　她脸色不善的走到位置上，七七把脸凑过来，跟她聊天：“林晗，你弟弟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林晗蹙眉：“你怎么也打听他？”
　　“哎呀，你别误会。我对他可没意思，人家心里只有你。只是我舍友，你也认识的，武器部的宋晖，她每天都念叨着向南昕的名字，我想不知道也难呀。”她嘴角往外一努，“听说他上周跟特备部的李虎打起来了，他居然能把李虎狠狠教训了一顿，真是笑死我了。”
　　“你说什么？！”
　　“你居然不知道呀。”七七咯咯笑起来，“不愧是你们林家的人啊，连个Omega都这么猛，这事儿星耀已经传遍了，你看，外面这么多人都想来一睹芳容。”
　　这时候呼叫器传来唐扬名的传唤，林晗忍住焦躁，走去他办公室。他跟她商讨起代号2999任务的细节，一直到午休时间，才放她离开。林晗顾不上去吃饭，走到二楼向南昕的办公室，目光搜索一圈，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林少校，你在找向设计师吗？”另一位展燕的设计师过来问她。
　　“是的，他今天请假了？”
　　“没有呢，人没到，电话也不接，”对方显然也有些担心，“我给他留言了，看他等一下回不回。”
　　林晗点点头，转身就走，上了自己的车，一路疾驰，往海的方向驶去。时值冬末春初，天气依然料峭，淅沥沥下起了雨，这条路林晗虽然只开过一次，但是每一个路口她都记得。到了向南昕门口，她按了几声门铃，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得焦躁起来，用力拍门：“向南昕！开门！”
　　依然无人响应，她试着解了一下密码锁。向南昕竟然没有更改她之前设置的密码，门轻易而举地被打开。房间里空无一人，她走进去，依次查看厨房、浴室、卧室……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搜索过，没有，全都没有。向南昕并不在这里，他能在哪里？
　　她冷静下来，查找了一下向南昕开着的她的车的行驶记录。他每日皆是两点一线，公司与住所之间来回，日日如此。今天的信息却杳无音信，显然是被人为破坏了。
　　她回到车上，按照向南昕往日的驾驶轨迹，往星耀的方向缓慢行驶。一路上，她的目光都集中在窗外，寻找任何蛛丝马迹。眼看又快开回星耀，她一转方向盘，又沿路再搜寻一遍。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她车速降到20码，顾不上淋湿，把车窗降到最低，仔仔细细的朝外搜索。经过了星耀附近的公寓，经过了繁忙的生活区，开到了接近大海的地方，海风把雨吹的乱飞，扑进了车里，拍打在她的脸上。又经过了一条偏僻的河岸，河边的绿化极好，常绿的高大树木即使在凛冬，也不会落叶归根。她开上空无一人的桥，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把车停下，奔下车往下看——
　　除了风雨声与树叶被吹的哗哗作响的动静，什么都没有。她用手撑住栏杆，轻盈地从桥上跳下去。时值枯水期，桥下是松软的泥，她毫不费劲的敏捷落地，还未起身，眼神就变了——是向南昕的车。车从桥上翻落下来，摔的面目全非，显然已经报废。
　　林晗心头大震，几乎飞扑过去，幸好没有见到她不愿意见的一幕，车内空空荡荡，向南昕并不在里面。她松了一口气，朝着四周环视，着急的大喊几声：“向南昕！！”
　　无人应她。她毫不犹豫的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隐秘的桥洞，才看见了他。
　　向南昕一动不动的躺在泥地里，他的衣服已经湿透，白皙的脸庞上沾着泥水，嘴唇也是异常的惨白，像没有任何生气。不远处躺着两个中枪的男人，眉心被洞穿，还死不瞑目的睁大眼睛，应该是被他开枪打死的。
　　林晗冲过去，探查向南昕的脉搏和鼻息，他微弱的气息毫无热度地洒落在她的手指上，但代表着他尚存的生命体征，让她瞬间放松下来。林晗想把他搂起来，又担心他身上有伤，低低地呼唤：“南昕，你听得到吗？你受伤了吗？”
　　向南昕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紧闭的睫毛轻轻颤抖，像是蝴蝶的翅膀。
　　她脱下他湿漉漉的大衣，检查他有无受伤的痕迹。大衣里面仅仅是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裹着他瘦削的身体。幸好没有发现任何血迹，林晗脱下外套，包裹住他，把他抱起来。
　　像是感觉到她的温度，他在昏迷中微微发抖，喉咙里发出呜咽。
　　“没事了南昕……”她用前所未有的柔和的声音哄他，“没事了，姐姐在这里。”

　　一路疾驰到医院，林晗亮出身份，医院迅速为他们开了绿灯。向南昕被推进检查室，林晗在门口等着，拨通了林家给她指派的海城助理的电话。她简略了告知了事情经过，叫助理迅速赶到出事地点报警，让她找到被向南昕打死的那两个人，一定要严格的追查下去，告诉警察，林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盯着检查室的大门，向南昕很快被推出来，他手上输着点滴，脸色跟床单一样苍白，并无苏醒的痕迹。
　　医生把她叫过来，和颜悦色地说：“病人没有大碍，似乎是跟歹徒搏斗了一番，身上有几处擦伤，但没有被侵犯的痕迹，生命体征也很平稳。应该问题不大，很快就能醒来。”
　　林晗点点头，担忧地问：“需要住院吗？”
　　“保险起见，先住院观察一下。”医生又询问她，“我见令弟身上，有开胸手术的痕迹，他以前生过重病？”
　　“是的，”林晗一五一十的告诉医生，“他亲生父亲遗传给他的先天性心脏病，他从小身体就不太好。不过他满十二岁的时候，在宁都一院动过换心手术，李同泽先生亲自操刀的，手术很成功，他每年也都有体检，应该不会有新问题吧？”
　　医生点点头，翻着手中的报告：“从检查结果来看，心脏是没有大碍的。但是他的血项指标并不好。红细胞指数过低，贫血加上营养不良。长期营养不良的危害是很大的，甚至可能会危及生命。病人是不是有厌食症？”
　　林晗沉默了，只问道：“有什么治疗办法？”
　　“常规方法就是输一些营养针，恢复的关键还是得靠好好吃饭，摄入营养。”医生又诚恳地说，“Omega跟常人体质不同，令弟已成年三年多，腺体早已发育成熟，他似乎……没有过情人？长期注射抑制剂，对食欲也有很大影响。况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潮热期的时间也会拉长，只堵不疏并不能解决问题。作为家人，你们应该给予适当的心理疏通，提醒他选择一个恰当的伴侣的重要性。”
　　林晗沉默。回到病房，向南昕依然在沉睡。
　　他的睡脸极其乖巧，因为有了输液的缘故，面容恢复了血色。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映出扇形的阴影，他嘴唇像花瓣一样好看，泛着淡粉色的光泽。
　　林晗在一旁坐下，出神地想着心事。却被铃声惊到。是向南昕的通讯器在响，来自于萍萍，她犹豫了一下，怕惊扰到向南昕，还是接起来了。
　　于萍萍见到是她，也有些吃惊：“心心？我刚刚接到消息，说南昕受伤了……你知道是怎么一个情况吗？你父亲前日去了淇州，我怕他分心，也没有告诉他。”
　　林晗简略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于萍萍，又告诉她向南昕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只等他睡醒。
　　于萍萍松了一口气，又说：“心心，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发现的及时，南昕他……只是凶犯那边，该怎么处理呢？”
　　林晗思索：“我等下打电话找陈伯伯，海城这边的警署司长是他的手下，请他一定追查到底，看看是不是还有共犯同伙。”
　　“多亏有你了，心心。”于萍萍焦虑的道，“我想着，还是叫南昕赶紧回来吧，他在外面总是让人担心，还给你惹这么大麻烦，回家里至少有人看着他，医生也都是全的。”
　　林晗不替向南昕做决定，只说：“等他醒来，你跟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