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亮之后》一枝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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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天亮之后》
　　2024.07.05/一枝禾花

　　在天亮之后，他的心动无处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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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盛夏，不间断的蝉鸣、闷热的天气、炽热的阳光，无论哪一点都让人觉得心烦。

　　——但温夷不烦。

　　她此刻头戴一顶宽帽檐的遮阳帽，坐在一辆通往海边的大巴车上，趴在车窗上感受着风的速度。

　　“诶，我们是不是快到了？”她拍拍身边人的胳膊，抬手指指窗外，不等她开口说话一阵风掀飞了她的帽子，她试图去捞那顶她认真挑选的很搭今日穿搭的浅色遮阳帽，然而帽子一去兮不复回，她永远失去了它。

　　温夷沉默地盯着帽子飞走的方向看了几秒，转过来坐在座椅上闷闷不乐道：“我的帽子飞了。”

　　旁边的人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地球是圆的，只要风够大，它会自己飞回来的。”

　　温夷沉默两秒：许立宵，你是不是有病？”

　　许立宵笑了一下：“多骂两句，爱听。”

　　“……”

　　温夷决定闭嘴。

　　几分钟后大巴车抵达了民宿，温夷郁闷的心情像她的帽子一样被海风吹走了。她举起手放到眉下挡太阳，微微眯起眼睛眺望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海。

　　温夷朝着海边走去，身后的纪景媛叫住她：“安安，你的帽子呢？”

　　温夷回头：“刚才在路上被风吹走了。”

　　“那你戴我这个，海边紫外线强，别晒伤了。”说着纪景媛摘下自己的帽子安到了温夷头上，随后扶着她的肩膀看了几秒，满意地点点头，“我们安安就是漂亮，好了，去玩吧。”

　　温夷抱住她蹭蹭她的脸撒娇：“谢谢妈妈，我爱你！”

　　撒完娇后她转身朝着海边走去，水里的太阳被海浪打碎，看起来像温夷小时候喜欢的那种带亮片的衣服。

　　她弯腰，脱下了脚上那双粉白色的鞋。

　　温夷转头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合伙搭遮阳伞的纪景媛和江翊，看了几秒后她提着鞋往海边走去，微凉的海水没过脚掌，不久前帽子被吹飞的悲伤已经被她抛之脑后。

　　她停下脚步蹲在海边，想起以前在网上看的在海滩上写字的那种视频，她伸出手指，刚打算在沙滩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时她的动作突然顿住。

　　名字写下又消失，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迟疑很久，她准备在沙滩上写下烦恼两个字，但恼刚写到一半就被海水抚平，她面前只剩下烦字的部首。

　　“果然水火不容啊。”头顶传来熟悉的嗓音，温夷转头，看到许立宵站在她身后。

　　他原本就有些凌乱的碎发在海风吹拂下更显得放荡不羁，他精致五官下藏着一丝痞气，但此刻脸上的笑意却称得上是柔和。

　　他弯腰将手里那瓶冰镇橘子汽水贴在温夷脸上冰了一下，温夷立刻捂着脸跳起来：“许立宵你幼不幼稚！”

　　许立宵伸手拉住因为起得急晕了一下的温夷的胳膊：“他们让我来问你待会儿想吃什么。”

　　温夷缓了一下，几秒后道：“我们都到海边了，当然要吃海鲜。”

　　“不过敏了？”许立宵一句话把温夷打回现实。

　　她沉默两秒：“不知道。”

　　许立宵将手里那瓶插了吸管的汽水递给她，十分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过她的鞋子，继续道：“你自己在民宿点外卖吧，我们要去附近的饭店好好消费一次。”

　　温夷恨恨地吸了一口汽水：“许立宵，我讨厌你。”

　　“我们安安怎么又讨厌我了？”许立宵笑了一下，“那我不跟他们去饭店了，我陪你在民宿一起点外卖。”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要点海鲜。”

　　“……”温夷瞪他一眼，继续低着头往前走。

　　“你已经对我没话说了吗？”许立宵跟在她身后，一边装哭一边说，“你明明亲口说过喜欢我的，结果这么快就把你的话忘了吗？我真的是好伤心……”

　　闻言温夷有些无语地转头看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

　　许立宵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现在啊。”

　　“……”温夷努力压下怒火，“许立宵，我今天再和你说一句话我就是狗。”

　　“哎呀，别生气嘛。”许立宵走到她身边，抬手在她眼前晃晃，“安安？温安安？温夷？真不理我了？”

　　温夷不说话，转头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个人在冲浪。她停下脚步，指指那边：“他们到底怎么做到的，只踩着块板子就能在海上待着，有其他保护措施吗？”

　　许立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你想玩吗？”

　　“我可以吗？”温夷转头看向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中染着细碎的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许立宵抬手捏捏她的脸，笑着说：“不可以。”

　　“……”

　　温夷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继续往前走。

　　“话说回来温安安，你是不是快开学了？”跟在身后阴魂不散的许立宵又给了温夷当头一棒。

　　她将手里的汽水还给许立宵，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继续沿着海岸线走。

　　“不喝了吗？”许立宵在后面问道。

　　温夷弯腰捡起一个贝壳：“太凉了，喝得我胃疼。”

　　“嗯？你不是才喝了一口吗？”许立宵走到她身边，“是我带你回民宿，还是我去给你接杯热水过来？”

　　他絮絮叨叨地说，温夷听得烦了，随手将手里的贝壳丢到前方：“你少和我说几句话我就没事了。”

　　许立宵沉默两秒：“你会骗人了啊温安安。”

　　“可你如果真的一直和我说话的话，我真有可能会被你气得胃疼。”她转身面对着许立宵倒着走，抬起胳膊举到右眼前，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头并闭上另一只眼睛，“所以少说两句，你好我也好。”

　　说完她转回去，迈着轻盈的舞步在海边漫步，她回身和许立宵对上视线。温夷向他伸出手，许立宵笑笑，轻轻握住她的手掌举起来，让她在自己手下转了几圈。

　　下一秒温夷不小心踩到了刚被她随手丢掉的贝壳，脚下一痛，她惊呼一声抬起那只脚，身形不稳往旁边倒去。

　　因为许立宵根本没用力握她的手，所以没来得及拉住她，她直接摔在海水里，水花溅起半人高。

　　许立宵愣了一下，随即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拿出手机咔嚓咔嚓给她拍了好几张照片，边拍边说：“我的老天爷温安安，幸亏你没去学跳水，不然你这溅起来的水花估计能把评委给淹死。”

　　这时一波潮水袭来，温夷连忙闭眼憋气。

　　“我们安安这是在哪摔倒就在哪睡一觉？”许立宵终于笑够也拍够了，他把那瓶橘子汽水放到一旁，蹲在温夷身边朝她伸出手，“快起来了，水里凉。”

　　这波潮水终于退去，温夷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大片蔚蓝无云的天空和许立宵那张她怎么看怎么欠揍的笑脸。

　　她现在浑身上下都被海水打透了，凉快是挺凉快的，但这点温度好像不太能压住她的火气。

　　温夷拽着许立宵的手从海里爬起来，气道：“你为什么不拉住我？我衣服都湿了！”

　　“你倒得太突然了。”许立宵脱下自己身上那件短袖外套丢在温夷脸上，“给某个湿透的小狗穿，别感冒了。”

　　“许立宵你才是狗！我真的讨厌死你了！”

　　听到她的话许立宵作思考状：“不久前好像有个人说再和我说一句话她就是狗来着？”他看向故意拿他的衣服擦身上的水的温夷，笑了一下，“是谁啊？”

　　温夷没有理他，她擦干了脸上的水，将他的衣服盖在头上擦头发，片刻后将那件潮湿的外套又丢给了许立宵，道：“我刚才踩到贝壳了，脚疼，你背我回去。”

　　许立宵接住那件衣服，闻言笑了一下：“不行，我是狗，骑狗烂裤.裆。”

　　温夷看着他，两秒后嘴一撇，两行泪从眼眶滑落，她哭着说：“你为什么老欺负我？我惹你了吗？我脚真的很疼，我刚才好像扭到脚踝了，真的走不了……”

　　见她突然哭起来许立宵慌了，他想给她擦眼泪，但他现在两只手里都有东西，于是只好言语安慰：“我错了我错了，别哭了大小姐。”说着他将手里的东西都给温夷递过去，“你拿着，我看看你的脚踝。”

　　温夷不接，边哭边一瘸一拐走到他身后，抬手摁住他的肩膀用力往下压。

　　许立宵顺从地屈起双腿弯下腰，温夷自己爬到了他背上，她带着哭腔说：“我要找你爸妈告状，我讨厌死你了许立宵，我要让他们打死你。”

　　“好吓人，我刚毕业，连女朋友都没谈过呢，嘴下留情啊女侠。”许立宵将那件湿衣服拧了拧搭在自己脖子上，蹲下身把他刚才放在沙滩上的汽水拿了起来。

　　虽然两只手上都有东西，许立宵只能靠小臂托着温夷的腿，但两人实在太熟了，温夷搂他脖子特别用力，属于是再重一点他就可以直接归西的程度。而且温夷很轻，因此回归途中并没有发生温夷从他背上滑落的事。

　　许立宵听着背上的人哭哭啼啼的抱怨，思绪随着一阵轻柔拂过他脸颊的海风回到了从前。

　　温夷迄今为止的这二十年的人生可谓是多灾多难。

　　因为早产，原本已经定好的名字在她只有半个月大的时候又因为脑室内出血被推进手术室时，被她的父亲温广荣改成了温夷，化险为夷的夷。他在手术室外祈祷着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平平安安，便用安安作了小名。

　　温夷，化险为夷的夷。

　　小名安安，是平安的安。

　　小学和初中的那几年，温夷生病的频率很高。

　　他们两个的学校是初高中部合并的，老师们都知道温夷和许立宵的关系，因此偶尔温夷在学校里不舒服，班主任刚好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会去高中部找许立宵帮忙照顾温夷。

　　许立宵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温夷初二的时候。

　　她肠胃炎疼得直不起腰，路都走不了，他也像这样背着温夷往校医室赶。但因为着急所以他走得很快，他背上的温夷被颠来颠去的，一个没忍住在他身上吐了。

　　事后温夷很愧疚，她拿出一部分自己的零花钱给许立宵买了个礼物，一个哆啦A梦样式的小夜灯。

　　许立宵收到礼物后直想笑，故作嫌弃道：“你这到底是送我的还是等你生日的时候让我再转送给你的？”

　　温夷则说得有理有据：“当然是给你的了。哆啦A梦很万能，你也一样。而且我喜欢哆啦A梦，我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你，你不许嫌弃。”

　　当时许立宵是什么反应温夷忘了，已经过去太久了。

　　只记得后来每次去许立宵家，她总能在那间色调以白色为主的卧室里看到一抹显眼的蓝色，就在床头柜。

　　后来经过纪景媛同志和温广荣同志的不懈努力，以及温夷小同志本人的积极配合，最近几年她的身体状况已经渐渐稳定，最起码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半个月去两次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