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心》弗苓

12、新年

　　路灯果然像老余估计的那样，时好时坏，余照苔拿出包里的手电筒，打开。

　　游鸿先送余照苔到她家，准确来说，送到了小区楼下。

　　余照苔到家之后，两只蓝色拖鞋一甩，手臂张开，瘫倒在沙发上。从口袋掏出手机，突然想起游鸿说的，她有道题不会，回去他发给她。

　　问题是，她都没加他好友！

　　余照苔心急，连忙点开群聊。

　　不对啊，怎么感觉他是别有用心呢？今天早上买冰淇淋就套她的话，现在又给她挖陷阱等着她跳。

　　她才不加。

　　洗完澡出来余照苔吹干头发准备睡觉，但是心里都在想着那道地理题，今天有没搞清楚的题目，她睡不着。

　　哎，还有搜题软件啊。

　　余照苔起身，拿出手机拍题，结果居然没有正确的答案，突然想起来，这试卷是一中老师自己出的。寒假试卷同答案一起发下来，问题是没解析。

　　可余照苔不想被游鸿拿捏，想着先设置一道加好友题目，答对了就通过。

　　刚设置好题目，游鸿直接在群里发了地理答案，艾特了所有人。

　　哦忘了，这道题确实大家都没对，只有游鸿做对了。

　　余正德和李萍燕第二天早上才回来，昨天忙到半夜，和余照苔发了信息说晚上不回去。今天是腊月二十六，夫妻俩商量着带余照苔一起上街买年货，顺便买新年衣服。李萍燕见余照苔还在睡，没吵醒她，他俩也需要回房补个觉。

　　余照苔一起床已经十点多，下楼发现桌子上，菜罩子下放着肠粉。吃完，正好李萍燕下楼，说待会带她买新衣服和年货。

　　上次来菜市场还是和张奶奶和游鸿一起，这次是和爸妈，很不一样。

　　临近年关，哪里人都多，先买了瓜子花生坚果，肉类大年三十再买。东西放在车上，逛到一家私人酒铺，余正德说买一坛酒年三十那天送到张奶奶家里。

　　酒铺旁边是卖对联的摊子，也有卖烟花和爆竹。

　　李萍燕和余照苔进去挑，各种烟花都拿了一样，仙女棒、飞天鼠、窜天猴、降落伞……足足买了三四百块。

　　到服装店，先买的余照苔衣服，李萍燕嫌弃余正德的眼光不行，给余照苔挑了一件酒红色的牛角扣大衣，帽子上还有一个小毛球。

　　一出来，余正德和李萍燕一直在夸好看。

　　余照苔平时穿浅色系衣服较多，像红色这种深色的衣服从来没穿过。原本以为军训的时候晒黑了不少，但这酒红色大衣衬得她皮肤白了不少，脸蛋好像也多了些气色。

　　李萍燕当场敲定，以极其优惠的价格，成功拿下这件大衣。

　　刚开始余照苔穿上还有点扭捏，这颜色穿着惹眼，黑白灰穿多了，现在穿浓色有点不习惯。但她走出来爸妈看着她笑的眼神，余照苔走到镜子前，面前的女孩把头发别到耳后，微微扬起一点幅度。

　　是好看的。

　　她打消了不要这件的想法。

　　回到家已经十点多，在外面买好了吃的打包回来，一家人围在一起看电视，调到电影频道，李萍燕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靠在余正德肩上。

　　余照苔口中吃着大白兔奶糖。真甜，甜死人了。

　　年三十早上，房间的窗帘没拉紧，隐隐透出一点青色。余照苔昨晚睡得很晚，余正德前几天买了一台电脑给她，她昨天晚上心血来潮想，追完了一部电视剧。前两年的剧，当时大街小巷都在放着主题曲。同班女同学一下课就凑到一起讨论，说什么元旦那天去吃炸鸡配啤酒。

　　余照苔被她们的谈论引起了兴趣。男主居然是个外星人，好新奇的设定。回到姑姑家，余照苔刚被女主的颜值惊艳到，结果表弟回来又闹着要看动画片。余照苔不想起纷争，把电视遥控器的电池扣下来一个，然后丢到沙发上。

　　忍你这么多次，行呗，我看不了，你也别想看。

　　现在满足了自己的一个心愿，余照苔八点半起来浑身透着神清气爽。

　　下楼吃完早饭，厨房堆着今天年夜饭的食材，李萍燕在做最后的清洁，余正德踩着凳子用红薯粉熬成的浆糊贴春联，春联是昨天余照苔写好了的。

　　刚贴完，一个阿姨上门拜访，提着一袋鸡蛋和一只鸡，说是自家养的。李萍燕和她推脱来推脱去，终究是李萍燕拗不过，收下，本来想回房间拿个红包，出来，人都走了。

　　余照苔知道，这个阿姨在爸妈的电子厂上班，她丈夫前几年工地上出事走了，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李萍燕余正德厂里基本招的都是女工。

　　李萍燕见她走了，说下次见面再找个机会给她。

　　下午三点，李萍燕和余正德还在厨房里忙活，余正德围着围裙，把剩下不用的菜放冰箱，让余照苔打开电视增加点气氛，途中接了个电话。

　　听回答，应该是姑姑打过来的，自从上次闹掰以后，两家再没走动过。想必是因为姑夫工作的事情，姑姑才着急打电话过来。

　　某个晚上李萍燕聊起来，说是姑夫喝了酒打架伤了人，现在还在里面待着。

　　电话声没有多久就挂断了，门铃响起，余照苔走到门口开门，来的人让她很意外。

　　居然是林雀。

　　林雀见是余照苔开门，眼睛亮起一瞬，“照苔，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能下去聊会吗？”

　　到了小区楼下，找了个秋千摇椅坐，余照苔刻意和她离得远，本来想两人就这样算了。冷战这么久了，余照苔时不时看手机，没有看到林雀发过来的一条信息，群发的祝福都没有。答应她下来，只是为了听她怎么说，好聚好散。

　　林雀荡起腿，微微摇晃的声音，“照苔，对不起……”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见余照苔依旧没什么表情，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半点。她更加紧张，几乎快要哭出来，“我错了……”

　　或许听到了她的哭腔，余照苔终于转过头来，“你没什么错。”

　　林雀被余照苔的这一句打断，呆住了。好几次她下课，看到余照苔和几个同学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她有点羡慕。

　　“你不用和我道歉，只是你选择了另一个。”余照苔把手放进口袋，她有点冷，手指冻得有点僵住。“你还记得之前你说的要和我考一个大学吗？”
　　期末考试放榜的那天，余照苔还是去找了林雀的名字，在最后一张名单上。

　　余照苔用脚踩住地面，一下稳住摇椅，“你食言了。”

　　林雀对上余照苔的眼神有点心慌，接着又听她说，“我接受你的第一选项不是我，第二选项不是我，可我没有想到，原来我压根就没有成为选项过。哪怕消失了，你也不在意。”

　　余照苔盖上棉服自带的帽子，遮住半张脸，站起身，“外面冷，早点回去吧。”

　　林雀低下头，不吭声，也不挽留。

　　上了楼，余照苔叹了口气，随即进到房间，桌子上的手机发出嗡嗡声。

　　陈珂：新年快乐呀！

　　陈珂：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我要做第一个祝福你的人！

　　叶思文：同桌，新年快乐！带我飞飞飞~

　　余照苔按照时间，先回了陈珂的信息。

　　——很惊喜很意外，但是电话卡运营商比你祝福的更快

　　回完叶思文消息的时候李萍燕喊她下来拜一下灶神，下来的时候发现桌上的年夜饭已经做好了。

　　余正德开了一瓶可乐和一瓶酒，余照苔当然只能喝可乐，李萍燕举起杯子，“新的一年，咱们一家人健康平安，万事顺意”

　　余正德也笑着拿起杯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余照苔站起，“永远在一起。”

　　一家人的杯子碰在一起，恰好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吃完饭余照苔赶忙洗澡，换上新年衣服，陈珂和叶思文约她出来看烟花。出门的时候余照苔裹好围巾，围巾是李萍燕织的，针脚很密。

　　到了公园，发现曹志远也在。陈珂提着袋子，从里面拿出仙女棒分给大家。春节期间，烟花爆竹都涨价，一把仙女棒好的要十五一把，差一点的要十块。付钱的时候，陈珂心都在滴血，还好陈白会给她发钱。

　　陈白这次回来，尾巴都是翘的。不用说，一看就是和凌云学姐有进展了。陈珂揶揄顺便说了几句好话，自然不愁零花钱，因为陈白会花钱买好话听。

　　仙女棒燃起的瞬间，陈珂忙着拿相机拍照，余照苔玩完一只就没继续了，把剩下的仙女棒都分给了叶思文和曹志远。她的新年衣服是毛呢大衣，一不留神火星子容易把衣服烧个洞。

　　余照苔看陈珂在调试相机，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游鸿呢？”

　　“哦他啊，发信息给他，他没回。估计有事忙着吧。”陈珂停下动作，头一歪脸探到余照苔面前，“怎么了嘛？惦记他？”

　　余照苔的“不”才发出一个口型，陈珂狡黠地眨眼睛，声音拉得老长，打断她，“不要自欺欺人哦。”

　　余照苔推开陈珂，“才没有。”

　　“砰！”一簇烟花从箱中冲向云霄。刹那间，人们驻足停留不约自主地抬头，彩色的花火照亮一方天空，随即拖着长长的尾巴化作白色的尘烟消逝。

　　叶思文跳过来，躲避曹志远的烟火追击，她蹦到余照苔和陈珂面前，大声道，“新年快乐！”

　　曹志远扶了扶眼镜，看着挺文静一人，刚刚居然会这么幼稚，不过现在又恢复如初，温声道，“2016，新年快乐。”

　　“刚刚都拍下来了。”陈珂笑着举起相机，“新的一年我们心想事成。”

　　余照苔也弯起嘴角，“愿新年，胜旧年。”

　　四个人握拳碰在一起，模仿烟花绽放的形状，高举手臂五指张开，异口同声，“新年快乐！”

　　烟花看得差不多了，仙女棒也不剩，余照苔看了眼手机已经快九点，该回去了。和他们道别之后，余照苔先走了。走了一小段，曹志远的声音飘飘忽忽，被冷风带过来，“要是游鸿在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余照苔的脚步加快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