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暮星野》碎星影

19、第 19 章

　　出成绩的那个晚上，姜萤正靠在阳台吹风。

　　南方没有雪，冷风拂在她的脸上，吹散了一些暧昧的气息。夜晚极其宁静，路灯下氤氲的空气烘着路面，形成一道暖黄色的银河。

　　她给江峤发了消息让人来阳台，对方也没问为什么，回了一句等着，她便熄了屏。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略微局促的动静。

　　江峤身上套着一件黑色半高领毛衣，束着腰身，下摆随意搭在裤子上，独属于他的气味萦绕在周身。

　　姜萤转过脸，只见少年的手臂半支在栏杆上，侧脸的弧度清晰可见，也顺着她刚才的方向盯着不远处的路灯。

　　他的声音缓缓，嘴角漾起弧度，“好看吗？”

　　姜萤瞥见他上扬的唇角，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说：“好看。”

　　她听见身边的人轻笑了一声，说：“江峤，江北是怎么样的？”

　　会有雪吗？

　　盛泽的冬日湿冷，寒气带着水汽渗进皮肤里，一寸一寸，却让人难忘。她很好奇江北的冬日，更好奇的是江峤生活的那个城市是怎样的。

　　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路面上有零星的几片树叶，孤零零的。

　　少年声音清冽，对上她的双眸：“江北这时候会下雪。”

　　她点点头，想起什么似得眯了眯眼，往一旁挪了一小步，声音压低，“这次期末考试，我的排名在全年级第15。”

　　可以和你一个班了。

　　她努力了很多，改变了很多，才够上了近在眼前的人。

　　少年的唇角牵起，点点头，说恭喜，随后声音也刻意压低，“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

　　这还有奖励么。

　　姜萤的神情茫然了片刻，说：“有什么选项吗？”

　　他轻笑了一声，看着女孩踌躇的模样，说：“想不好的话，就等着后天。”

　　木质调的气味钻过来，她有点喜欢这个味道。本来她也想不好做什么，不擅长做决定，就留给江峤吧。

　　假期很短，比上学的时候清闲很多，但她觉得内心盈满了很多。也不知道江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追问之下江峤也没有告诉她，等到后天的早晨，她被江峤带到了一个滑雪场。

　　她跟着江峤下了车，看着是老板的人站那儿招呼着江峤。

　　两人看起来认识。

　　她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寒暄。老板看起来有点岁数，大概四十多岁，模样亲切，“你小子，还记得我啊？”他瞧见一旁的姜萤，打趣道：“呦，原来是带着女朋友来啊，怪不得打电话给我呢，小没良心。”

　　姜萤先开口回答，“还不是。”

　　“暂时还不是。”

　　江峤笑了笑，听见老板说：“要加油喽！”

　　他笑了笑，点点头。

　　一旁的工作人员递给他一个滑雪包，姜萤没有滑过雪，在盛泽基本见不到雪，她愣愣地看着场馆内身着专业服饰的人，又转脸看了一眼旁边的江峤。

　　早知道来滑雪，她就做攻略买装备，现在这样显得她很呆啊。

　　没让她等太久，她就被工作人员带进更衣室，里面整齐地陈列着一排排衣柜。带着她的是一个女人，身着滑雪服，照顾到她第一次滑雪，很耐心地跟她讲解了衣服怎么穿，等会有什么注意事项。

　　姜萤一边换衣服，时不时停下来听女人说话。

　　一切准备完毕，她抱着滑雪板，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雪场入口。

　　江峤倚在那儿，跟老板聊天，见姜萤来了，老板说了一句，“加油，好好表现啊。”随后离开了。

　　他戴着护目镜，夹在高挺的鼻梁之上，混血的优势，眼窝那儿显得尤其深邃，和金发的适配度极高。江峤朝她走近，说了一句：很好看。

　　姜萤有点不好意思，朝着雪场的入门方向，“走吧。”

　　两人进了雪场，人很多，场地很大，白茫茫的一片，雪面平整，流畅地连接着山巅，一眼看不到头。她从来没有滑过雪，特别害怕第一次滑的不好看。江峤陪在她身边，白色衬得他皮肤更加白，唇色微红，下颌线分明。

　　这张脸和雪景适配。

　　她觉得这脸让人分心。

　　江峤固定好滑雪板陪着她慢慢移动，一点一点教她怎么保持平衡。内心的忐忑盖住了其他，姜萤没再有另外心思去想，慢慢地控制身体掌握平衡。

　　她的手自然地搭在江峤的肩膀处，手指紧紧地捏住他的肩膀，很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顺着走势滑落。

　　“这样是吗？我要不要换个位置？感觉会碍着别人吧。”姜萤的视线一直落在板上，从这儿往下看去到最低的平面，虽然她不恐高，但对于这种未知的恐惧，额角渗出了汗。

　　“没关系，我在这儿。”

　　还没走出多少路，姜萤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去，手一下子抓住江峤的肩膀，连带着两个人一起摔了。姜萤心跳得厉害，回神的时候江峤半个身子垫在后面，手护着她的头，上半身几乎被抱住，她一点事没有。

　　姜萤慢慢直起身，神色紧张盯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江峤站起身，问道：“害怕吗？”他朝着山巅的方向示意。“前几天你跟我说你发病，带你来滑雪，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个。”

　　他的声音沉沉，盯着姜萤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苍白，触及到双相障碍，她的眼神逐渐放空。

　　滑雪是一项刺激的运动，速度快，还容易失衡，会碰到很多陡坡，但同时会分泌多巴胺，对于治疗心理疾病有很大好处。

　　她的手被江峤牵住。

　　他在等她的回答。

　　最高处人很少，大多数是打打闹闹，互相推着玩。姜萤盯着那儿看了很久，她渴望过那样的地方，就好比她努力学习去A班，给她动力的是江峤，付出实践的是自己。

　　似乎，她可以做到那样。就算做不到，鲁莽也比怯懦更加勇敢。

　　“如果不想的话……”少年的声音很低。

　　很多事情不能想那么多，做决定是一下子的冲动，她转脸看着江峤，“要，我要试试。”

　　她看见少年的眼角弯了弯，牵着她慢慢往前走。姜萤一路上是不安的，但她并不害怕这种不安，她在慢慢克服，渐渐转变为享受。

　　好几次都是江峤牵着她练习，她也不敢放开对方的手。

　　她是信任江峤的，也是信任自己的，后面她放开了江峤的手，摔了好几次，很疼，身后直冒汗。但也幸亏有江峤在，给她兜着底。

　　眼看着快要到顶，结果还是摔了，体力已是极限。

　　“要不要休息一下？”江峤捏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是在发抖。

　　他有点后悔带姜萤来这儿了。

　　姜萤摇摇头，说：“我想从这儿滑下去，最后一次。”

　　虽然这里还不是最高处，但下坡考验速度和平衡，她想试一试。

　　江峤在终点等她。

　　姜萤的动作并不是熟练，也不流畅，带着新手的稚嫩感。她踩在滑雪板上，滑行时耳边的风声分明，下坡的速度越来越快，离终点越来越近。

　　她看见远处的人拿出手机。

　　江峤的镜头对准她，按下快门。

　　过程并不顺利，她似乎享受这样的感觉，在这广阔的地面上驰骋着自由，掌控着自己的身体，寻到自己的感受。她站在江峤身边，拉下护脸，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无限美好。

　　江峤熄了屏，喉结上下不自觉滚了滚。

　　女孩的眉眼染着笑意，发自内心的笑，紫色的滑雪服衬得她明眸皓齿，这样的她，江峤第一次见到。

　　此刻，他想吻她。

　　“你刚刚在干嘛？”姜萤示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机。

　　他轻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姜萤的脸颊，说：“没什么。”

　　两人换了衣服，就准备回去。滑雪场离姜莹家很远，她出来的时候，江峤已在门口等着了，车也在。

　　回去需要两个半小时，她靠在后座，睫羽动了动，说：“我今天很开心。”

　　江峤刚调整好坐姿，转脸看着女孩，她继续说，“谢谢你今年带我来这里。”

　　盛泽的十二月很冷，她总是孤身一人，谢谢他给了自己温暖。

　　少年的嘴角上扬，“江北每年都会下雪，我们以后去江北看雪。”

　　“好。”

　　滑雪耗费精力和体力，车里的座椅柔软，缓缓驶过路面，没一会儿姜萤就进入了睡眠。

　　江峤看着身边的人没了动静，头没有支撑向一侧靠过来，他伸手抚过女孩的下颌，靠在自己的肩头。

　　途中，江峤接了一个电话，是江川柏打来的，他拧着眉，接起。

　　姜萤睡得迷迷糊糊，只听见有人在说话，困意持续着袭卷大脑，她无法思考其他，顺着肩头往那一侧靠了靠。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江峤叫醒了她。姜萤揉了揉眼睛，意识模糊地下了车。

　　寒假周期很短，李阿姨要在年前回家过年，家里只剩下她和江峤。

　　以往过年，她就是躺在床上发呆，要么就是找一部电影来看看。一年到头，新年代表着希望和美好，她允许自己在新年的那一天看电影，去追求一下自己曾经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