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师》秋佳庆

15、歌后

　　夜。

　　“不是你吓唬他，我家小孩能哭成这样。”

　　“你们讲点道理，我好好的哪会吓哭他，不信你们可以看监控我绝没有欺负这小孩。”

　　“你、我看你一表斯文的不承认是吧，好！大家过来评评理！”

　　喧闹的争吵声中夹杂小孩声嘶力竭的哭喊划破超市的有序氛围，许是哭得时间长了些，嗓子都有些沙哑。哄不好小孩的家长语气愈加愤怒，嚷开来叫超市里的旁人过来围观。

　　符南雀本不想理会别人的事，可听了听，其中一道声势弱小无奈争辩的声音莫名耳熟。

　　符南雀绕过货架，一眼看到和一对年轻夫妻辩驳的高瘦青年，笔挺的鼻梁上夹着副银边眼镜。

　　可不就是前几天见过的陈医生。

　　对方此刻被小孩父亲揪住衣衫百口莫辩，又被众人围观指点面红耳赤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家小孩那么爱笑一人不是你吓哭他，他能揪住你不放？！”

　　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孩啼哭不止，白嫩嫩的小手一直死不撒鹰拽住陈医生，一岁大的人儿扯着嗓子嚎得脖子都红了，看得周围人心疼不已。

　　陈医生这下更是说不清楚了。

　　“把小孩让我看一看。”

　　双方拉扯间，一道清润的话音打断他们的争论，语调不疾不徐如空谷幽涧自带让人心平气和的冷意。

　　“是你，符医生。”陈医生回头诧异。

　　符南雀目不斜视，状似无意拨开小孩父亲揪住陈医生的手挡在他们中间，掏出自己的执业证给他们看：“我是个医生，可否让我替他检查检查？”

　　小孩父母对视一眼，眼里流露出质疑，可怀里的小孩哭得停不下来，哄不好的小夫妻便抱着试试的心态把小孩交到符南雀怀里。

　　奇迹出现了。

　　嚎啕大哭的小孩一到符南雀的怀抱，立马抽噎地止住声，缩在他怀里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兽委屈呜嘤着。

　　“乖。”符南雀轻轻抚过小孩眼睛，那双小黑葡萄滴溜溜地转一圈，观察四周忽然咧嘴露出小米牙笑得口水直流。

　　众人看得惊奇，只道是这长相俊美的年轻人有亲和力，孩子喜欢他。

　　把安抚好的小孩还给小孩父母，对方都没回过神来这就哄好了，一时愣愣抱过小孩。

　　符南雀解释小孩是受环境刺激才会哭，和陈医生无关，又细心嘱咐几句小孩父母回去夜里要好生照顾小孩。

　　那夫妻两意识到是自己小题大做，感谢完符南雀，回头向陈医生道歉。

　　“算了，你们也是挂心孩子，当我倒霉。”陈医生没追究他们的问题，这一通闹下来心累得摆摆手只想赶紧结束这尴尬场面。

　　眼看要闹大的事就这样轻易结束，人群散去，符南雀拿起自己要补货的日用品转身要走，就听身后传来弱弱的道谢。

　　“谢谢你符医生。”

　　“不客气，换做是别人我也一样会帮。”符南雀侧头看他。

　　或许是因为自己帮他解围的原因，对方态度看起来没那么尖锐，挠头别扭地道完谢，后头的话也就没那么难说出口，追上符南雀的步伐又道：“之前食堂的事不好意思，我对你挺不客气的你还愿意替我解围。”

　　“我没放心上，谁当面听到偶像被诋毁心情不好的能理解。”符南雀是真没放心上，但说完见陈医生表情怪异，心里又犯嘀咕不会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陈医生？”

　　“我叫陈可彬，可以的可，彬彬有礼的彬。”陈可彬说：“你叫我阿彬就好。”

　　符南雀点点头，超市离幺鸡小区近，两人付完账一道走，聊一路回来已经是冰释前嫌相谈甚欢。

　　也是聊过才知道，陈可彬瞧着高挑沉稳比他高个，其实比符南雀还要小一岁。

　　到宿舍楼下，陈可彬道别要走，眉眼弯弯澄净似琥珀，符南雀不禁想起郑开屏给他批的那句话——

　　“他那双眼生得含情脉脉性情浪漫，偏眉心紧蹙似利刃眼尾泛黑幽怨迷眼，好端端的桃花眼生出朵烂桃花。”

　　烂桃花啊。符南雀纠结，刚认识总不好太直白问人家感情问题如何吧。

　　“符哥，怎么了？”陈可彬困惑问。

　　符南雀含糊一笑，没头没脑问他：“最近生活有没有感觉哪不对劲？”

　　陈可彬想想，老实回答没有。

　　“没事就好，你回吧。”

　　陈可彬一头雾水被符南雀赶走，走两步又觉符南雀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说不上来的怪，回过头想找人时，那道清隽修长的背影已经朝反方向走远。

　　“一定是我鬼片看多眼花了，不然为什么会觉得符哥刚才身边跟了个女人。”陈可彬一拍脑袋碎碎念上楼。

　　殊不知，背影岁月静好的符南雀正手忙脚乱的上演拔河拉锯，一手提溜超市袋子，另一手死死拽住想要往回飘的魂灵。

　　他现在在行人眼里一定像个傻X。符南雀有些面热，侧头避开晚饭后散夜步的小区人。

　　“那是谁看起来好高冷，咱们院有长这么漂亮的医生我咋没见过？”

　　“嘘，小点声。你新来不知道他是西区的医生，他们西区那边人都古古怪怪，别理就是。”

　　走远的两人碎语话音隐隐飘来，被符南雀听一耳朵，得，又被人误会。

　　无奈继续将蠢蠢欲动想要撒手没的魂灵拽回家中，符南雀啪一下把符贴在门窗上，无处可逃的幽魂在房里头漫无目的地荡来飘去，莹白裙摆随她动作飞舞出花的弧度。

　　“你跟着陈可彬做什么？”符南雀问。

　　要不是这女鬼背后灵跟在陈可彬身后不放，在超市里也不会吓得小孩见了他就哇哇大哭，郑开屏说的烂桃花总不能是这女鬼？符南雀狐疑瞧她。

　　显然他是白问了，随处飘荡的女鬼高高仰起纤细脖子，压根不低头看他。

　　符南雀：“……”

　　“停下，我跟你说话。”符南雀拦下女鬼话音戛然而止，定睛打量对方煞白的脸：“你长得好眼熟，你该不会是……宁良美！？”

　　每个人年轻的岁月里定会有过几个真心实意欣赏喜欢的偶像，在才华横溢神仙打架般呈井喷式爆发的年代，火的万人空巷的艺人如数家珍，他们有的至今活跃在圈子里，有的遗忘在一批批新浪潮中，还有的戛然而止在美好的年纪却依然存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好比歌后宁良美凭借一把好嗓子以轻灵深情唱腔为乐坛留下无数经典，哪怕时过境迁，到今时今日仍流传着关于她歌坛精灵的传说。

　　符南雀不关注娱乐圈的都对这位金曲歌后颇有印象，却是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这样近距离接触歌坛神话。对方长相艳丽，性子却出奇安静，文静的像株白玉兰般典雅。

　　只是这位歌坛神话满脸懵懂，对符南雀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浑浑噩噩地茫然四望。

　　符南雀抬手在她眼前左右晃晃，宁良美视若无物，目光根本没在符南雀身上停留，这状态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宁良美？”符南雀试图呼唤她，对方半点回应都没有。

　　最近遇到的灵体全是这种交流困难户，符南雀默了，总归对方也出不去，符南雀也就没再搭理她。

　　把买好的沐浴露拿进卫生间里，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开门出来，符南雀差点被吓到。

　　宁良美跟尊石雕似的守在卫生间门口，一双黯然无波的眼眸直愣愣盯着符南雀，把符南雀看得羞耻心翻涌，不禁摸摸自己的圆领T，没露。

　　一颗纯情少男心安定了。

　　“我在洗澡，你守我门做什么？”符南雀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自顾自往外走：“罢了，问你也不说说你也没反应，今晚你就先在客厅待，明天我再想法带你回西区。”

　　“虽然不知道你徘徊在世上理由是什么，不过你都与世长辞二十多年早就该去你去的地方了。”

　　边说着边进厨房倒杯奶，符南雀回身险些和宁良美来个贴面礼，所幸他及时刹住脚。

　　符南雀无奈：“大姐你是喜欢逮谁跟谁当背后灵，我可没被尾随的兴趣，乖乖在沙发那做好别飘。”

　　“你帮帮我。”

　　“帮你什么？我送你离开就已经是帮你了。”符南雀愕然看去，一圈奶沫挂嘴上：“你终于肯说话啦！”

　　宁良美眨眨眼，还是有点呆滞可也不再像方才那样半点反应都不给，飘到符南雀跟前茫然而真诚重复道：“你帮帮我。”

　　“你的声音……”符南雀眉心拧起，没有立马搭理对方的请求，而是手抚额角目光微敛落在对方脖子处。

　　他是不是听错了，宁良美说话的声音好像是直接在他脑海里回响。

　　宁良美无知无觉：“帮我，帮我。”

　　声音柔弱空灵动听，唇形姣好的嘴巴焊住似的动也不动。

　　确定了，她的说话声真是直接回荡在符南雀脑海里。符南雀缓缓抬眼，看着对方努力表达自己的模样，叹口气问：“你一直要我帮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宁良美噤住声，原地打转想了半晌，终于想到自己要做的事眉眼一弯：“我忘了件很重要的事，你能帮我找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