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情深》桃知劝

3、警察局

　　陶以冉接到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烧烤店里的可乐卖完了，她只能跑到隔壁奶茶店买喝的，很不巧赶上奶茶店生意最火爆的时间段，等两杯奶茶等了二十几分钟，刚拿上奶茶，就来了林浅云的电话。

　　“喂？你现在在哪？买两瓶可乐这么久？”电话那头声音很疲惫。

　　“哎呀可乐卖完了，外跑隔壁买奶茶去了。”陶以冉说，“我也真服了，奶茶店人怎么这么多……我奶茶刚好，现在去找你哈。”

　　“不用来烧烤摊了，我现在不在那，你打车来我这吧。”

　　“哈？你现在在哪？”

　　林浅云叹了口气 缓缓开口。

　　“警察局。”

　　警察局内算是热闹，六七个男人带着手铐，低着头龇牙咧嘴地蹲在墙边，没有一个脸上不挂彩。

　　相较那几个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丑态，旁边三个年轻人靠着墙，倒显得神态自若，全身上下可以说是毫发无伤。

　　“我还真没想到你会冲进来。”警察在审其他人，一时无暇顾及他们，许逸忱有些无聊，开始和江临小声聊天，“平常不是都把‘理智’放在第一位的么？”

　　“我没说过这话，”江临面无表情，“你们自己往我身上贴标签。”

　　“好吧，我错了，平常对你的刻板印象太深了。”许逸忱说，“不过你没我能打吧，你脸上这淤青特别明显，一看就是挨了一拳没躲掉。”

　　“只有这一拳没躲掉。”江临很无奈，指了指林浅云，“她打的。”

　　林浅云本来在发呆，发现那边cue到了她，朝他们笑了笑。

　　……其实那一拳是她故意打的。

　　本来今早买不到书就烦，跟人打架更烦，面前突然多了个人，第一眼觉得眼熟，第二眼看着欠揍，第三眼看发现是早上跟她抢书的男的，想也没想就一拳呼过去。

　　对方估计也没料到她会往他脸上打，没来得及躲，生生挨下这一拳，下一秒面无表情地帮她拦下了右边要砸过来的酒瓶，林浅云才意识到这是友军。

　　“云云云云！”警察局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女生，手里提着两杯奶茶，林浅云往那看去，是陶以冉。

　　“我草了，怎么这么奇幻，我就买个奶茶的功夫，你跑派出所来了？！”

　　“……”

　　“吵什么吵！”彼时警察刚好审完那几个男人，走出来皱着眉头看向陶以冉，“警察局内禁止大声喧哗不知道吗？！”

　　陶以冉立马静了下来，用气音说了声“对不起”。

　　那警察也没再管她，转向林浅云他们，询问了一下事件大致情况，得知这两个人不是滋事者后，语气少了几分严厉。

　　“ 初衷是好的，但下次碰到这种事还是得先报警，你们这直接冲上去太危险了，才几岁啊，万一打不过呢？”

　　“啊……”林浅云说，“知道了。”

　　警察打量了一下这三个人：“看你们这么年轻，还没成年呢吧？现在年轻人一个两个真的是……几中的啊？”

　　林浅云：“嘉才。”

　　听到这个校名，江临不由得挑了挑眉。

　　“哎呦，市重点啊，你们好学生也打架啊。”警察讶异，“我侄女也是这个学校的，这不巧了吗？”

　　“……也太巧了。”

　　一旁的陶以冉来了兴趣：“哎，您侄女几班的啊，没准我们认识呢。”

　　“她不是学生，是在那教书的，好像带的还是个重点班……嘶，我看她朋友圈好像有发来着，是一班吧。”

　　林浅云：“……几班？”

　　“一班啊，那班是不是特别好啊，我看她老提起自己学生呢。”

　　那警察说着，旁边的男生突然剧烈地咳了两声，一时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他身边的另一个男生见他这反应，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怎么了。”警察疑惑地问。

　　“……没事。”那男生说，“突然呛了一下。”

　　“干站着也能呛到啊？”

　　“今天运气不太好。”

　　“哎，你们仨一起打架的，都一个学校的吧？平常都是抓那些职高的小混混打架的多，这市重点的还是第一次见。”

　　“没有。”男生说，“其实我们不认识。”

　　“啊？”警察懵了一下，“那你们什么学校的啊？”

　　“……”

　　林浅云看到那两个人对视了两秒，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读什么学校这么丢脸，出门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该不会是不读书的社会人吧？

　　“怎么不说话？”

　　“……”

　　“二职的。”旁边那个不怎么说话的男生开了口，“嘉才隔壁。”

　　“职高啊，职高其实也不错了，我外甥去年中考考太差，职高都没考上，现在在外到处打工呢……”

　　都是未成年人，加上惹事的一方不是他们，在警局里站着思过了半个小时就被放出来了。

　　“太可怕了。”许逸忱边走出去边说，“你刚才怎么没反应啊？清姐是他的侄女诶，怎么能这么巧？”

　　“有没有可能，”江临淡淡地说，“他侄女带的不一定是高二的班。”

　　许逸忱：“啊。”

　　江临：“。”

　　许逸忱：“是吗？”

　　江临：“可能是。”

　　许逸忱：“那万一他侄女就是带高二一班呢？”

　　“那也跟我们没关系。”江临说，“我们现在是二职的。”

　　“……”

　　“你太聪明了江临。”许逸忱说，“不愧是段一。”

　　“……”

　　他们走到门口，看见刚刚打架的那个女生和她的朋友，她们面前还有另一个女生，好像是最开始被骚扰的那个。

　　“刚刚真的……真的特别谢谢你！”女生眼眶红红的，朝林浅云鞠了个躬，“也很对不起，让你们惹上这么多麻烦。”

　　林浅云不擅长应对这种感谢的场面，她连拉起女生：“不用谢不用谢！我也是听他们说话太难听，听不下去才出头的。”

　　“可是你一个人打那么多个人，打不过怎么办？我就不该大晚上一个人出来，还穿这么少，我以为不会有坏人的。”女孩要哭出来了。

　　一直站着林浅云身后的陶以冉这时探出头，朝女生笑笑：“其实不用担心她打不打得过，她小时候学跆拳道的，打架特厉害，打十个都没问题。”

　　女生愣了愣：“真的假的？”

　　林浅云点点头：“小时候被人尾随过，后来我哥知道了就给我报了个跆拳道班。”

　　“我跟我爸说被尾随这件事的时候，我爸说我那天穿的衣服太漂亮了，很容易引起坏人注意的，还怪我这么小不该一个人回家，这样被坏人盯上，也要怪我出门不够警惕，穿得不够安全……
　　“但是我哥说这事不是我的错，我爱穿什么都不关他们的事，要防止骚扰最该做的是让那群人闭嘴，而不是给我多添几件衣服。”
　　林浅云握住女孩的手，笑了笑：“姐姐，你今天穿的真的很好看，你是穿给自己看的，谁都没有资格评判你的穿着，它也不该是被坏人盯上的理由。”

　　女孩鼻尖一酸，抱住林浅云，埋在她肩头哭了起来。

　　她很少穿这种风格的衣服，小时候很胖，穿衣服几乎没有穿过短袖短裤，害怕露出自己恶心的肥肉，被同学嘲笑。

　　上了大学，她为了穿漂亮衣服，苦苦锻炼三个月，终于把体重降到九十斤，她兴高采烈地穿上曾经无比渴望穿的吊带短裙，拍了张全身照发给男朋友，对方却回了一句：

　　“你打算穿成这样出门？太露了吧，被其他男人盯上怎么办？我晚上把你带去给我兄弟看，指不定他们要说什么，赶紧把这身换掉。”

　　她愣了愣，又放了一遍男朋友的语音，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是这反应。

　　她推了男朋友晚上的饭局，想回寝室静静，回去的时候，发现寝室门没关紧，室友的声音传到外面，刺入她的耳中。

　　“她啊，之前那么胖，丑得要死，最近减肥了倒有点姿色了，诶你看见她今天穿的了没有，好露哦，根本不像她以前会穿的。”

　　“反正我是不会穿这种衣服出去的……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种穿搭啊？诶我早说她媚男了，这两天总是打扮得这么漂亮，不就是想引起那些男的注意吗？”

　　……

　　是我的错吗？

　　我不该穿得这么少，不该一个人在晚上出去，不该打扮自己。

　　我就该躲起来，用一件又一件衣服将自己裹在令人窒息的茧中，将自我完全淹没。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她迷茫了一整天，晚上被那男人找上的时候快要崩溃了，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打扮成这样，为什么非要引起别人注意。

　　可是此刻，这个女孩对她说“不是你的错”的这一刻，她才反应过来，不是这样的。

　　她是她自己啊，她想穿什么，她身材怎么样，都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决定的。

　　“谢谢你……”女孩哭得很打算，泪水浸透了林浅云的衣服，“真的谢谢你……”

　　“不用谢啦，我也只是说了些我想说的，你真的很漂亮啊。”林浅云拍拍她的呗，安慰道。

　　和那个女生道别后，林浅云才注意到不远处还站着两个人。

　　她朝他们打了个招呼，道谢却是朝着其中一个人：“对了，刚刚的事，谢谢你们啊。”

　　“啊？啊。”突然被注意到的许逸忱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不客气。”

　　他把江临往前推：“谢他吧，他报的警。”

　　江临：“……”

　　林浅云：“……”

　　看着这张熟悉又欠揍的脸，林浅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四目相对。

　　相顾无言。

　　她心情有些复杂，终于还是开了口：“谢……谢……你……”

　　“……不想说可以不说。”

　　“哦。”林浅云说，“那就不用谢。”

　　“。”

　　到底谁和谁道谢？

　　“刚刚冲出去的时候不害怕吗？”江临问，“一个女生，即使有一定的体能，对抗六个成年男性，想打赢也有一定风险吧。”

　　林浅云歪了歪头：“你是想说我太冲动了吧，一点安危都不考虑就冲进去。”

　　江临没说话，默认了这种说法。

　　“其实我也知道，一般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报警才是最理智的选择，可是你也看到了，那种情况下要是没人出手，就算报了警，也不能保证警察来之前那个女孩还能安全地坐在那。”

　　说到这，林浅云笑笑，眼底闪出这个年纪独有的狂傲与自信。

　　“我冲出去只是因为，我有那个底气，就算只有我一个女生，也照样能撕烂那些只会用污言秽语骚扰女生的嘴。”

　　又多聊了两句，双方便告别离开了。

　　“刚刚那女生，你们认识？”许逸忱问。

　　“不算认识，见过一面。”江临说，“挺巧的。”

　　“是吗？”许逸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饿了，还去吃饭吗？刚刚都没吃上。”

　　“几点了？”

　　“我看看啊……”许逸忱看了眼表，“我靠，十点了？”

　　“……”

　　“你家没门禁吧？”

　　“没有，但我明天要早起。”

　　“为什么？你不是没补习吗？”

　　“有事。”

　　“明天……”许逸忱突然想起些什么，“明天你生日吧。”

　　江临步子一顿：“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平常分考场那表上不都有身份证号码吗？之前顺眼看了一下。”

　　江临没说话。

　　“明天早起去过生日？怎么过啊？”许逸忱问，“那你今天陪我吃个饭嘛，我请你，当给你提前过个生日呗。”

　　“我不过生日。”江临说。

　　“啊？”

　　“我不过生日。”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很淡，“没必要。”

　　“啊。”许逸忱知道这大概是什么不该提起的话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样……”

　　林浅云在路边打车，在选择目的地界面停了许久，不知该填哪。

　　不太想回家，但这个点，去哪好像都不行。

　　正苦恼着，转头看向林浅云，发现对方一直在盯着前面两个男生背影看。

　　两个人走得不远，隐约还能听到他们对话，好像是有关生日的。

　　“云啊。”陶以冉靠上林浅云，“你不觉得那两人长得很眼熟吗？”

　　“是吗？”林浅云只记得早上在书城里见过其中一个男生一眼，“你认识？”

　　“不认识，不过挺想认识的。”

　　“……”

　　“长得真的好帅啊，你怎么不去要个微信呢……话说你们真的不认识吗？不认识做梦一块打架啊？我都傻了，买个奶茶的功夫你跑派出所来了，这就算了，旁边还多了两个惊天大帅哥！”

　　“……”

　　“唉，真挺眼熟的，感觉长得像嘉才的，怎么会是二职的呢？”

　　林浅云惊讶：“在哪个学校还能看长相看出来？”

　　“嘶……就是那种直觉，直觉你懂吧，总感觉在学校有碰见过他们的，不行，我晚上去校群翻翻……话说你真的不认识他们啊？”

　　“不认识啊。估计对方也是见义勇为来帮忙的。”林浅云想了想，“不过有个男生，虽然挺感谢他的，但我还挺讨厌他。”

　　“诶？”

　　林浅云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快快快，展开说说！”

　　“我饿了。”林浅云说，“去吃夜宵？边吃边说。”

　　“我也饿，吃什么？”

　　“那个烧烤……”林浅云突然想起些什么，“钱……付了吗？”

　　“钱……”

　　“钱。”

　　“钱？！”

　　“……”

　　“我靠。”陶以冉一个激灵，“我草，我们没付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