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聊斋里搞科学》六月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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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隆！

　　在玉娘他们身形彻底凝实的那一刻，地府之门在朦胧缥缈的雾气中缓缓向两侧打开。

　　清透的月光下，神秘的勾魂使者渐渐露出了修长的身影。他站在门口，穿着一身墨色的官服，腰间挂着一副卷轴，左手一颗古朴的镇魂铃，右手一条长长的锁魂链，看上去压迫感十足。

　　苏杭早有准备。

　　再打开鬼域的那一刻，他就召来了阴差。

　　苏杭信守承诺，替她们推倒了弃婴塔。

　　人性是贪婪的。

　　在塔里她们没有自由，无法离开，所求的不过是能够平安离开而已。

　　现在她们出来了，苏杭也不敢保证这一群冤鬼怨魂会不会如她们所说的一样，去投胎轮回。

　　万一她们呼吸过外面的空气，觉得世间美好，不想离开。亦或者是想去找抛弃她们的父母问问原因报仇雪恨呢？

　　他不敢去赌那复杂的人性。

　　所以就提前做好了决定。

　　毕竟现在的苏杭可没有能力去约束她们，若是她们四散而走，出去祸乱世间，那苏杭捅下的娄子可就大了。

　　“先生！”动荡的感觉消失，玉娘看着一身是血的苏杭，三两步围了上来，满脸担心。

　　又受伤了！

　　空气中的血腥味萦绕不散，远处是庞大的虎尸。

　　这么多血！

　　先生肯定伤的不轻！

　　玉娘想把人扶着，替他分担一点压力。

　　“别！”手断了！

　　眼看着玉娘要扶上他的左手，苏杭赶紧出声。

　　手断了，腿折了，脸上全是鲜血。

　　玉娘看着狼狈的苏杭眼眶一红险些掉下眼泪来。

　　小花和阿离在弃婴塔倒塌的那一刻，她们就感觉到身上的束缚消失了。

　　塔倒了，枷锁消失了，她们不用被困在这里，可以去投胎了。

　　既然出来了，她们也不需要袁秉承身上的阳气了。

　　两道虚幻的身影从袁秉承的肚子慢慢浮现出来。扎着羊角辫的小孩轻巧的落在地上，脸上笑容灿烂，露出了两颗白白的门牙。
　　脸色苍白挂着两颗大大黑眼圈的的少年在小花她们离开的那一刻，只觉得身上一凉，脚下一软，差点栽到脚下的白骨堆里。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袁秉承只觉得自己头脑昏沉，不知身在何处。

　　咚咚咚！！！

　　咔嚓咔嚓……

　　身后传来响声！

　　袁秉承扶着额头，缓缓地转头看去。

　　旁边的男人倒了一片，他们砸在地上，将地上的白骨砸得发出一阵脆响。

　　附在他们身上的鬼婴全都脱离了出来。

　　地面男人脸色青白极为难看，这是阳气损失过多的原因。不过他们的胸膛还在不停起伏着，显然是没死。

　　阴气入体对活人损伤还是蛮大的，即便他们现在没死，也会折损阳寿，以后的身体也会变得体弱多病。

　　不过在鬼域里走一趟，他们还能保下命，就已是不错了。

　　“苏哥哥！苏哥哥……”稚嫩的童音响起，一群婴孩兴高采烈的向他飘来。

　　她们越过脚下的森森白骨和满地的残垣断壁，来到了苏杭周围。

　　那些白骨其实她们死前留下的，可他们现在眼中只看得到苏杭。

　　“苏哥哥！你真厉害！你真的把塔推倒！把我们放出来了！”小朋友们两眼放光，露出了星星眼

　　在一片夸奖声中苏杭脸上露出了一个谦虚和蔼的笑容，他轻轻摸了摸这些孩子的头，“这是应该的！我答应你们了，总得要做到啊！”

　　“我就知道大哥哥一定可以的！”

　　“对呀！真的太厉害了！我好想苏哥哥做我的爹呀！”

　　“嗯嗯！大哥哥人又好，又给我们糖吃！我也想他做我的爹爹……”

　　“我也想……”

　　“我也想……”

　　一群小朋友你一句我一句，他们说的都是真心话。

　　可苏杭不太能接受。

　　还是别了吧！

　　他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既然都出来了，又都叫我大哥哥！你们这些小祖宗就跳过这个话题吧！

　　喜当爹这三个字，着实在苏杭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大哥哥！我啊！看看我！小花啊！”

　　就在所有小朋友都想要苏杭做她们爹爹的情况下，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压倒一切，蹿入苏杭耳朵。

　　“我想吃糖葫芦！大哥哥！分我一点吧！会永远记住你哒！！！”

　　小花在外面一圈蹦哒着！里面的小伙伴太多，把苏杭围得水泄不通，她都快看不见人了！只得撕心裂肺的喊道！

　　嗯？

　　婴灵们安静一瞬。

　　叛徒！

　　我们都想着他做爹，怎么你就只想着吃糖？

　　所有的婴灵齐刷刷的把目光都对准了小花。

　　哼！

　　小伙伴们不善的目光，让小花讪讪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我就是想吃糖葫芦嘛……”小花瘪了瘪嘴，委屈的说。

　　她没吃到！

　　她好馋！

　　想想袁秉承说的：圆圆的山楂上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一口下去酸酸甜甜，令人口齿生津……

　　你们倒好！每天去找大哥哥都有吃的！就我呆在袁秉承肚子里，只能看着你们流口水……

　　呜呜……

　　小花越想越委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看着委屈的小丫头，苏杭想起了那两个木雕。

　　小花？

　　好像是袁秉承肚子里的那个！

　　想吃糖！

　　这个好办！

　　‘系统……’苏杭呼唤。

　　‘好的。’扣除掉积分，苏杭又得到了一草垛子的糖葫芦。

　　挨个分发！

　　看着一个个积分购买的糖葫芦消失在那些婴灵口中，系统有些吃醋，酸溜溜地说：‘宿主你真大方！’

　　在鬼域里每天投喂刷好感就算了！

　　现在都出来了！还用积分给他们买吃的！

　　苏杭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这群极为满足很是开心的婴灵轻声说：

　　“积分可以再赚，可她们吃了这次糖葫芦……就只能等到下辈子了……”

　　他的语气里透着悲凉无奈，健康幼小的生命夭折在自己亲生父母手中，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传言，一个不知道有没有，能不能生下来的儿子。

　　真是讽刺。

　　苏杭闭了闭眼睛：

　　我很庆幸，我上一世没有生在这里！

　　勾魂使者踏出地府之门，只觉得眼前一片鬼气冲天。

　　“这么多？”他温润柔和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

　　这位从地府来的勾魂使者。

　　除了在地府，他在人间还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鬼，还几乎都是婴儿。

　　还人手一串拿着糖葫芦的婴儿？

　　苏杭循声看去，忽然发现这位地府来的差，有些眼熟……

　　哟！还真是个熟人！

　　虽只是一面，但苏杭对这人的容貌还是记得蛮清楚的。

　　毕竟由他贡献的云衣可是救了自己好几次。

　　“方曜！没想到你还真当上鬼差了！恭喜恭喜！”在这里能碰到方曜，苏杭也是极为惊讶的！

　　这哥们厉害呀！

　　这才分别多久！

　　果然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可以令人颓废，也可以令人上进！

　　嗯？

　　被人喊到名字的方曜一楞，他显然是没想到在这还能碰到熟人。

　　“原来是苏道长！”方曜差点没把人认出来。

　　毕竟眼前的苏杭，看着真是太惨了！

　　红色的流苏乞丐装！

　　於菟倾情贡献！（红色是她血染的！流苏是她爪子挠的！）

　　仔细一看，这衣服的材质……好像……似乎是当初自己送给他的……云衣？

　　是织女所出，防御力不错带自洁功能的云衣？

　　额……

　　现在看来是报废了！

　　也不知道小苏道长穿着它去和谁打架了？

　　方曜掏出一个瓷瓶，见苏杭行动不便，还十分贴心地倒出一粒。

　　“苏道长！我看您受伤不轻！这是阿矞给我准备的伤药！若是不嫌弃您就试一试！”

　　提起彩云仙子，方曜眸中满是温柔。

　　苏杭没有推迟。

　　他的确需要治伤。

　　只不过系统商城卖的伤药太贵了，他又需要回家攒积分，不是致命的伤苏杭又舍不得买。

　　如今有人送上门来，苏杭也就欣然收下。

　　系统为此十分不满：你有钱去买零食去哄群小鬼，却没钱买伤药？

　　气成河豚！！！

　　这不愧是彩云仙子为自己情缘准备的伤药，效果很好，入口即化。

　　淡淡的药香带着精纯的灵力蔓延在四肢百骸，迅速修复着他的皮肉骨骼。

　　灵丹妙药啊！

　　丹药一下肚，苏杭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骨骼复原，皮肉生长时传来的酥麻痒意。

　　手中的瓷瓶传来淡淡的冰凉感觉，里面似乎还装了不少。

　　苏杭顿时觉得瓷瓶有些烫手：当初帮方曜请来彩云仙之时的报酬已经收了，他们已经两清了，这……在说别人东西不太好吧……

　　“苏道长收下吧！若没有你和燕道长，我和阿矞也没有可能了！”方曜似乎看出了苏杭的为难，他淡然一笑极力劝解。

　　苏杭和燕赤霞是方曜的恩人，说是没有他们，他估计只会在沉睡中慢慢耗尽魂力消散在这时间。

　　就更别说想要和阿矞再续前缘了。

　　如今这只是一瓶伤药而已，能帮上苏道长，再好不过了！

　　“燕道长呢？两位没有结伴同行吗？”方曜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燕赤霞。

　　“兄长闭关去了！”苏杭回答道。

　　过短短的几息之间，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了。

　　踌躇一会儿，苏杭心中满是纠结。

　　这人真的是太大方了！一见面对方就送了治伤的灵药……但苏杭其实很想问问方曜：自己身上这件衣服还能不能修修？

　　可刚收了东西，他又拉不下那张脸！

　　这要是问出口，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暗示他？

　　苏杭：自己脸皮可薄了……

　　系统：信你个鬼……

　　唉！

　　苏杭长叹一声。

　　算了！

　　脸皮没那么厚啊！

　　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等大哥闭关出来就问他吧！他的道袍能修，这云衣应该也是能的吧！

　　看自家宿主满怀期望的样子，系统都不好意思告诉他：你这衣服为你抗了太多下！坏的太彻底！没的救了！

　　“方大人！她们就拜托你了！”苏杭拱手对方曜行了一礼，脸色正经了起来。

　　既当上勾魂使者，也称得上一声大人。

　　都是一些命苦的人！希望他们能够投个好胎吧！

　　谈到正事，方曜也结束了叙旧。

　　他抖了抖锁魂链，准备将所有的灵魂都拘回地府。

　　“咳……”自觉排好队！

　　第一次单独拘魂，又面对如此庞大数量地方拘魂使者两眼放光。

　　都是业绩啊！

　　要努力干！早日升级！好把媳妇儿娶回家！

　　方曜支棱起来，奈何所有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听到。

　　李婆婆抱着囡囡，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这变成废墟的弃婴塔。

　　当年就是在这里，她的丈夫非要把他们的女儿扔下去，就为了生一个儿子。身为女人，她的力气天生比不上男人，她阻止不了。

　　可她是一个母亲，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这里……

　　她们母女从那个小小的窗口掉下来，周围都是白骨尸体。一天又一天，饥饿灼烧着味蕾，怀中的女儿不停的哭泣，她咬破十指指塞入女儿的口中，只为她多活一刻……

　　腐臭的气息蔓延在鼻尖，生存的希望就在头顶清晰可见，阳光透过小窗印在她们身上……

　　咫尺天涯。

　　令人心生绝望。

　　“娘亲……”软糯的声音响起。

　　囡囡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抱住你婆婆的脖颈似在安慰。

　　已经过去了……

　　“没事！”李婆婆低头看着乖巧的女儿，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若是来世……

　　若是来世……

　　世间太苦……

　　我真希望不再轮回……

　　方琼望着那群围着苏杭的孩子，眼中满是笑意。

　　她也死得惨。

　　她母亲早逝，父亲娶了后娘。

　　方琼从小就知道，地里的活要干，家里的碗要洗，活要干最多，饭要吃最少。可即便是这样，后娘在方琼十五岁的时候就收了高额彩礼，把快要及笄去依旧瘦瘦小小的她嫁了出去。

　　嫁了人，换了地方，一就是干不完的活，吃不饱的饭。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没吃饱过，又因为太过劳累，伤了身子。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个还怀上，却一个也没留住。

　　成亲十多年，一无所出，丈夫把她扔到了弃婴塔，这里就是她的归宿。

　　从未做过母亲的她，将塔里的孩子都看做成了自己的孩子……

　　叮……

　　一阵清脆的铃声从耳畔传入心底，让听到的人为之头脑清明。

　　众人不由看向的源头——方曜手中的铃铛。

　　这是地府配置的镇魂铃，可以让听到的人一时之间摆脱欲望和杂念的侵扰。它对于一些失去理智的厉鬼有一定的作用。

　　“好了！诸位请吧！”方曜手腕一抖，手中的锁魂链瞬间延长。

　　众人互相看了看，终是乖巧的排起了队，

　　走吧！

　　该离开了！

　　苏杭目送着她们离开。

　　“爹爹！再见！我们等你成亲！”

　　一个个左手戴着锁链，右手拿着糖葫芦的婴灵在走进大门的最后一刻回头，对朝苏杭齐声喊道。

　　再见了！

　　把我们从那个牢笼带出来，给我们糖吃，为我们讲故事的苏哥哥！

　　若你要成亲生子，希望能投胎成为你的孩子！

　　系统默然：……她们其实蛮好的……

　　苏杭也觉得眼睛喝了柠檬汁，有些发酸：是啊！她们很好！只是这个世道不太好……

　　希望她们来世能够投到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吧！

　　苏杭和玉娘她们站在那里看着地府之门一点点关闭。在只剩一点缝的时候，一团白色的东西从里面抛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话：

　　“苏道长！今日你送我这么多业绩，这衣服就当我的回报吧！”方曜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门后。

　　苏杭拿着手中崭新的云衣哑然失笑。

　　地府之门消散在空气中，空旷的大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柳絮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消失在眼前，终是控制不住情绪，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呜呜呜……”她们都丢下我了！真的是太过分了！

　　七月最过分！

　　走之前一句话都没对我说！

　　柳絮的脸埋在双臂之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方洁白的绣花手帕放在手边。

　　“别哭了！擦擦眼泪吧！”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响在耳畔

　　柳絮接过了帕子，下意识的说了句谢谢，随即正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