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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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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中午放学后,陶斯允和李欢手挽着手去学校附近的小吃街吃饭。
一路上李欢叽叽喳喳像只欢脱的小鸟,陶斯允则一反常态,大部分时候都在沉默,偶尔回应她一两句。
到了面馆,李欢指着墙上印着花里胡哨图片的菜单问她吃什么面,陶斯允心不在焉,脱口而出三个字:“炸酱面。”
“没有炸酱面哦。”
陶斯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是在京浮,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睫,闷闷不乐地说:“那就随便吧。”
“有阳春面吃不吃?”
“嗯。”
李欢终于觉察出陶斯允的情绪不太对,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怎么了?不至于上完体育课就累成这样啊,一会儿再给你加个煎蛋~”
陶斯允低着脑袋闷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我妈妈也是沪西人啊,她怎么就从来没告诉过我沪西人这么排外呢?”
“没良心的,我可不这样,你别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好不好。”
“我不是说你……”陶斯允从筷子筒里抽了双筷子出来,撕开外包装,掰开后对着摩擦了几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刚才我去收英语作业的时候,向怡芃故意捏着嗓子和我说话,我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了,至于么,成天见到我都是阴阳怪气的。”
“嘁,”李欢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你别搭理她,我初中和她一个学校的,她那时候就这德行,说个话嗲的不行,总嘲笑班里其他新沪西人的口音,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天天显摆她们家拆迁又赔了多少套房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土著似的。”
“拆二代啊!”
“她算个屁的拆二代,她大伯家姑姑家拆迁跟她有个毛的关系。”
陶斯允:“……”
李欢见陶斯允那张漂亮脸蛋始终绷着,忽然就想哄哄她:“想不想喝老酸奶?”
“唔……”她点头。
“对面有一家甜品店,我保证和京浮的一个味道,我出去买,你在这儿等着啊。”
“哦。”
陶斯允双手撑着下巴兀自发呆。
这时正在后厨煮面的老板娘掀开了门帘,从里面探出一个烫着时髦发型的脑袋,语速稍快地问她:“小姑娘,侬的面里要不要加香菜呀?”
陶斯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声音后立马回神,发出一声短促的“啊?”
老板娘以为她没听清,笑眯眯地又问了一遍,“香菜要伐?”
陶斯允似懂非懂,但从尾音能明显听出这是个疑问句,应该是问她加什么小料之类的,稍作犹豫之后,她嗯了嗯,轻轻点了下头。
下一秒,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无比熟悉的声线,如同救场一般给她翻译:“她问你要不要香菜。”
陶斯允一愣,立马改口说:“我不要。”
“噗嗤……”
蒋圳搂着许霁的肩膀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见她懵懵的样子,一边笑一边逗她:“哟,前桌,你的随身翻译李欢同志去哪儿了?关键时刻还是同桌最好用吧!”
许霁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也忍不住笑。
“……”陶斯允一脸尴尬,脸霎时就红了。
好在这时李欢也回来了,见到他们俩出现在这儿,挺稀奇地问:“你们不是去食堂了吗?”
蒋圳嬉皮笑脸道:“今天高三整个年级都在考试,食堂人太多了,实在懒得排队,不介意我们拼个桌吧,班长?”
李欢白了他一眼:“说实话挺介意的。”
蒋圳挨着许霁一屁股坐了下来,对她做了个鬼脸,“介意无效。”
“……”李欢从塑料袋里拿出两个玻璃瓶装的酸奶放到陶斯允面前,撕开封口,插好吸管,安抚小孩似的哄了她一句:“喏,快喝吧,喝了就不想家了。”
陶斯允就着酸奶,一口面一口煎蛋,吃相很是斯文。
最后她实在吃不下了,把面碗往前一推,准备把已经打开的两瓶酸奶喝了。
陶斯允咬着塑料吸管小口小口地喝酸奶,在蒋圳吸溜面条还不忘八卦“向怡芃到底怎么你了”的疑问声中迎上了许霁投来的同样充满好奇的目光。
陶斯允下意识避开许霁的视线,三言两语模糊了过去,“没什么,可能我无意中做了什么让人讨厌的事不自知吧。”
“啧啧啧,”蒋圳用一种观众看好戏般的语气无比同情地感叹道:“孔雀公主还真是名不虚传,对每个比她漂亮的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排斥,这也算不忘初心了。”
“……”陶斯允低着头喝酸奶,其实她是有点无语,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了。
李欢忍不住呛他:“会跳孔雀舞就是孔雀了?那你天天吃这么多是不是猪?”
“我靠!班长你这张嘴可真够毒的,我虽然比不上许霁,但这张脸也不差的吧,你竟然说我是猪?”
李欢懒得理他,埋头继续吃自己的面。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陶斯允在老师家练完琴已经六点多了。
出了湖东巷,一辆电动车因为撞上了前面拉满货物的三轮车,两个车主吵得不可开交,造成了交通拥堵。
陶斯允避开周围来来往往的大车小车,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
这时揣在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毫无预兆地震了震。
手机铃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几乎是静音状态。
陶斯允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备注名字的号码,她没敢贸然接,等自动挂断以后才小心翼翼地重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然而没走几步,手机又断断续续响了起来,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陶斯允站在路灯下面有点纠结地想,这个号码短时间内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电话,该不会是有什么急事之类的吧?
许霁好心把手机借给自己,万一真有什么事给耽搁了也不好。
陶斯允咬了咬唇,将已经脑补到一半的各类悲剧强行画上了句号,就在她内心快速组织语言犹豫着准备按下接听键的时候,对方挂断了。
紧接着下一秒就发过来一条短信——
【陶斯允,接电话。】
“……”陶斯允原本拧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了,在来电的第一时间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朵上,轻轻“喂”了一声。
听筒里传来许霁慵懒的低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啊?”
“……”陶斯允轻轻踢着地上的小石子,面对他的质问,诚实地说:“我不知道是你。”
“胆小鬼,回头。”
“什么?”
“陶斯允,你回头,我就在你身后。”
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变清晰,从身后传过来。
道路两边的路灯已经陆续亮了起来,正值下班的高峰期,大街上车水马龙,堵得厉害。
陶斯允电话还没挂断,忽然脸上一热,她缩了一下,扭头看到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
许霁手里拿着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在她面前晃了晃,“愣什么神,快拿着啊,我捂了好久。”
陶斯允机械地接过,冰冷的手在触及到奶茶那一瞬间迅速回温。
初冬的夜晚平均气温只有几度,陶斯允在周围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中呆呆地看了许霁好一会儿。
他身上穿的还是中午那件薄外套,鼻子以下都被立起的衣领遮得严严实实的,鼻尖冻得有点红,耳朵也是,衬得脸色愈发的白。
半晌后陶斯允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不解地问道:“你明明就在后面,为什么还要给我打电话?”
许霁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也没为自己的行为去细想理由,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就是,想打呗。”
两人面对面站着,远处模糊的车声在他们短暂的对视中越来越近,逐渐清晰了起来。
陶斯允微微仰起头,路灯晕黄的光温柔地罩在她身上,像是一层温暖的阳光。
那双平时及其漂亮的丹凤眼此时也因病气显得没什么精神,就这么一直看着许霁,像是没反应过来他刚才话里的意思。
许霁手虚握成拳凑近唇轻咳了一声。
这个动作其实是人在某些情况下为了缓解尴尬下意识做出的行为。
许霁觉得有些刻意了。
他表面不动声色,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我手机不是给你了么,街上车来车往的,叫你也不一定能听见。”
“……哦。”陶斯允吸了吸鼻子,“刚才我还以为别人有急事找你。”
“那你怎么不接?”
“刚要接你就挂了。”
两人沿着马路慢慢朝公交车站走。
许霁忽然扭过头,盯着她的发顶,开玩笑似的说:“那我下次就不挂了,一直打到你接为止。”
“……”
见她不搭腔,许霁换了个话题。
“陶斯允,你不是在北方长大的么,为什么还这么怕冷?”
果然,一聊到南北差异,陶斯允的话立马就多了起来。
“北方人家里都有暖气和地暖的,室外零下二三十度,室内正好相反,我在家里穿着短袖开窗户吃冰棍都觉得热。”
“这么夸张么?”
“嗯,虽然京浮每年都下大雪,但属于干冷的气候,更接近于物理意义上的冷,下雪穿一件羽绒服就行,沪西就太潮湿了,衣服永远像是干不透一样,穿多少层都不保暖。”
这时候马路对面的公交车飞驰而过,刚好和他们擦肩而过。
许霁见陶斯允眯着眼睛一脸迷糊的样子,憋着笑说:“没走错,那是开往反方向的。”
“……”
“走吧,我陪你等下一辆。”
就在陶斯允正兀自尴尬时许霁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挑眉问道:“陶斯允,你想不想学沪西话?想的话说一声,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