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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3 ...


  •   从墓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冬天的时候天色黑得总是格外早。

      白天怎么来的,晚上就怎么回去。包里带的东西全都烧了,金元宝、照片。挺沉的一个包现在空空荡荡的,抱在怀里一点分量都没有。

      像当年她从火葬场接过楚彬骨灰时一样。
      也是那么高大的一个父亲,最后变成了一堆发白的骨头。

      火葬场的人催她往骨灰盒里捡骨灰,白事先生让她挑大块的。

      她怎么也没办法相信,前几天还说暑假去榆苏看大海的人,怎么就变成了面前这堆骨灰。盒子装满了,她挑不出来,每一块都是她的爸爸,她在里放了一张楚彬一直放在钱夹里的全家福,早被鲜血染红了。

      她那时就那么抱着骨灰盒,心想真轻啊。

      白事先生看她年纪太小,担心她心理留下问题,想让苏叶琴帮忙捧骨灰盒,但苏叶琴的胳膊里的骨头像是一起被烧化了,白事先生的手刚一拿走,她捧着骨灰盒的手就直接失去力气。

      白事先生脸都吓绿了。

      偏远村庄到了晚上连一盏灯都难见,大片大片的农田,在冬日里没有一丝生机,死在了白雪之下。这些风景透过窗子映进楚之宁眼中。

      她闭上眼。

      当年楚彬到医院接苏叶琴下班,走廊发生医闹,起因是医院一位孕妇患者早产后突发羊水栓塞,医护人员抢救了十几个小时依旧没能把人从死神手中抢回来。
      而孕妇早产生下的孩子进了ICU后不到一周也因为并发症离世了。

      孕妇的丈夫找上医院,大闹要给一个说法,当时的主治医生还在手术室,参与那场手术的护士,成为了男人宣泄怒气的口子。

      也就是苏叶琴。

      丈夫情绪激动挟持了苏叶琴,楚彬将人劝住,提出用自己交换苏叶琴。
      一个嘴笨老实的男人,用尽毕生所学,费尽心力终于让歹徒同意交换。

      人质交换到一半时,苏叶琴哭着说了一声老公。

      就是这两个字,让本来情绪稳定的歹徒再次激动起来,他冲苏叶琴挥舞手术刀,楚彬冲上去与他格斗,终于将人制服在地面。

      “报警!”
      “快报警!”

      这是他生前说的最后五个字。

      当地面出现第一缕血迹时,所有人都没发现异常。随后血液越来越多,鲜红浓稠的血液在医院地面盛开了一朵巨大妖异的彼岸花,吞噬掉血泊中的二人,反映出医院天花板冰冷的白炽灯。

      是歹徒的吗?
      是歹徒的吗!

      是楚彬的。

      那是一条贯穿前腰的伤口,锋利的手术刀,刀刃轻轻压到皮肤上,就能割出一条血痕。如果用了一个成年人十成十的力气,足以,化作死神的镰刀。

      事发时楚之宁在补习班上课,关于医闹案件所有细节,她在后续审判中已经听了无数次。

      她能理解苏叶琴。
      能理解她在事后没办法再从事跟医院有关的工作,也能理解她再没办法看到有楚彬的任何一张照片。

      毕竟她亲眼看见了楚彬的死亡。

      灯影绰绰,这座城市繁华而盛大。
      零下的天气不足以让伽江凝结成冰,江面在风中起皱,碎凌凌的切割所有光影。

      ·

      金沙私人餐厅。

      被灌了几瓶红酒的客户在秘书的搀扶下去了卫生间,包厢内烟雾缭绕,好几种焦油味混在一起,开着窗户也很难散干净。

      “操!”周孟骂道,“这孙子说话真难听,谁求着他跟咱们合作?”
      云落:“他说的对。”
      “对他爹个粪!”周孟道,“你什么实力我不知道?我周孟是慈善家吗,用几年的时间陪你少爷玩过家家呢?”

      他点了根烟,云落勾勾手,“给我一根。”

      周孟给了云落一根,男人咬着烟蒂,凑到周孟燃烧的烟尾,轻吸一口,借了个火,随后整个人靠在椅子上,烟缓慢地吐出口。

      “我有时真想问,你是你爸亲儿子吗?他这么搞你,对他有什么好处?”周孟道,“我他妈的就纳闷了,你家又不差钱,有捐给榆音那一百万给你,什么事干不成?”
      “他,一直想让我出国。”
      “去国外学音乐啊?”
      “傻逼。”云落叼烟笑,“去国外学金融。”

      “继承家业啊少爷。”周孟说,“凭你的实力本不该混成这样的你懂吗?”
      周孟郁闷地猛吸一大口,六窍出气,“既然一开始就不同意你学音乐,让你考什么榆音啊,直接考南大金融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他为什么妥协。”
      云落掸烟,“行了,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

      “我气卫生间里内孙子行不行!”

      “行,周哥想气谁气谁。”男人指骨敲了敲玻璃桌面,“再点两瓶酒继续灌他丫的。”

      “拉倒吧我心疼我那个酒钱,再说内孙子也不行了,还说去尿尿,我都懒得揭穿他,你看吧绝对爬马桶吐呢。”周孟扯着凳子凑近,“不过啊哥,伽江北的床是软啊还是怎么着,你怎么跑那么远住?”

      “是啊。”云落斜了眼周孟,勾笑,“软。”

      “操。”周孟起了一通鸡皮疙瘩,“别用这种撩拨小姑娘的骚样跟我说话,不知道的以为你消停几个月又重出江湖了。”

      云落笑着没说话,抽着烟看手机。

      “说到这个。”周孟问,“王岩然,还骚扰你吗?不愧是以前做秘书的,连你住那破地下室都能找到。”
      “没来了。”
      “她怎么又回来找你?当初这女的吊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不是一般人啊。”周孟说。
      “想知道?”云落道。
      “想啊!我好奇!”
      云落冷笑,“她怀孕了。”
      “啊??!!”周孟下巴差点掉了,“她怀孕了??谁的???”
      云落冷冷掀眸,“你说呢?”
      “我操!”周孟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云落说,“跟我有鸡毛关系?”

      话音刚落,云落的手机就响了。

      周孟离得近,看到备注,“你爷下周过生日,这几天给你打了不少电话吧,就怕你不回去。”
      “嗯。”

      云落看了一会儿来电显示,接起。

      电话另边说了什么,他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立刻起身,“哪家医院?我现在回榆苏。”

      周孟:“怎么了?”
      云落:“老爷子脑梗,在医院抢救。”
      “靠!不能是昨天你跟你爸打电话吵架他听到了吧。”周孟帮云落去衣架拿外套,“要不然…不能是张岩然怀孕的事老爷子知道了吧?”

      “不知道。”云落说,“先走了。”
      “你走走走走走,内孙子我来应付。”

      ·

      楚之宁回酒店的时候,刚好在楼下碰到云落,他刚从前台退完房,二人迎面遇见。

      楚之宁:“你要回榆苏了吗?”
      “嗯。”云落说,“处理点事。”

      看他似乎很着急,楚之宁长话短说,“那你别忘记算一下房钱。”
      “一点都不愿意欠我啊。”云落道。
      “那不一样,你看上次在你家楼下请我吃的面,我就没A你钱。”楚之宁说,“那个行政套房挺贵的吧,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行了没多少,”云落说,“出得起。”

      “我上学期找了一个轻松的兼职,赚了不少呢。”楚之宁说,“你要是想请我,就多找我帮你唱几首demo好了。”

      兼职老板眼角眉梢化开一点笑,略弯腰。

      女孩身上有一股冷峭的空气,是从外面带进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烟味,那是焚烧炉才会有的味道。
      仔细看,白净的脸上,鼻尖脸蛋全红了,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眼圈那不易察觉的微红。

      哭过。

      他眸光稍动,“真会说。”

      “行,一会儿路上算给你,放心了?”

      “你去高铁站还是机场?”
      “机场。”
      “T几航站楼?”
      “T2。”
      “T2进站到安检很远的,你快走吧。”
      “嗯。”

      楚之宁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云落还在原地。他单肩挂着一个黑色背包,款式简单而时尚,银色耳机就挂在书包提手上,像个装饰似的。他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就足够隽美好看。

      像朵染了雪的红玫瑰。

      “楚之宁。”

      她停下脚步。

      “到机场跟你说。”他说。

      “好。”

      “再见?”

      “再见。”

      ·

      祭扫过后,楚之宁返回榆苏。

      按理说两个城市的冬天温差也不至于那么大,但她回来的时候还是光荣感冒了。
      嗓子像刀割一样疼,头三天楚之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苏叶琴连着煮了几天的冰糖炖雪梨,终于让楚之宁的嗓子好了点。

      临近过年,城市多了许多红色的风景,在某一日,小区大门挂上了一排红彤彤的灯笼和中国结。

      楚之宁到超市采购过年要用的东西,猪猪玩偶,猪猪对联,猪猪福字,在超市恭喜你发财一声又一声的BGM里买了两百多块钱的东西。

      路过苏叶琴的店,她过去送窗花。
      满一百超市送一对猪猪福字窗花,楚之宁统共领了两对,光她买的家里都要贴不下了,她就过去问问苏叶琴要不要贴店里。

      刘晴也在店里,看到楚之宁先是一愣,随后不大好意思的跟她打招呼,“来了,之宁。”

      “刘阿姨。”楚之宁把两大塑料袋放收银桌上,她找出一串会亮灯的猪猪玩偶挂件,“这个拿回去给津津玩吧,之前津津去游乐园挺喜欢这种会亮灯的挂件的。”

      刘晴惊讶地接过来,哎呦哎呦叫了两声,“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苏叶琴笑着拍了拍刘晴,“我就说那事星星不介意。”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刘晴笑着说。

      两对猪猪福字窗花苏叶琴都留下了,说过两天打折海报到期揭下去以后就贴。

      楚之宁拎着两袋子年货往家走,走到一半兜里的手机开始响。她左手换右手,好容易腾出一只,有点费劲的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来电显示榆苏,一个陌生号码。

      她看了看,电话铃一直响,没有要挂断的意思。

      刚按下接通键,电话另遍的男人就火急火燎地说起话来。

      “喂你好你是楚之宁对吧?我是云落的好哥们兼合伙人,我叫周孟啊,百家姓的周和孟,”叫周孟的男人一句话连气都没换一次,紧接着说,“是这样啊你有云落家的钥匙对吧?”

      “有。”

      “太好了那你能去他家看看他在不在家吗?他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失联了!”周孟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一周前他被他家老爷子骗回去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状态不对劲儿,我现在人在泊湾走不开,有些事电话里一两句说不清楚,他家情况有点复杂,我真怕他一个想不开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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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专栏预收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谢谢。 ·《蓝眼泪》:落魄公主x贫民野狗(中短篇) ·《驯野》:男主前期强取豪夺&知.三当.三毫无道德底线&欣赏女主左右为男。 ·《我男朋友是李华》:未婚夫披马甲跟我谈恋爱,看我扒掉他马甲后把他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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