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陷落》尖叫水瓶

30、30

　　老小区附近餐馆多，都是开了很多年的老店，环境也许一般，但物美价廉味道很好。
　　云落带楚之宁来到一家面馆。

　　“没吃饭怎么不点个外卖？”云落问。
　　“外卖味道大。”他这个工作室连厨房都没有，就一个岛台，和一个小流理台，上面有个水槽，旁边一个微波炉，一看平时就不怎么在家做饭，他房间又没有排气扇和窗户，光靠一个空气净化器得排到什么时候。

　　老板娘端了两碗面上来，热气腾腾的，面条纯手工做的，汤底也是自家熬的，一口下去香气满满，舌头都要香掉了。

　　这几年点外卖、预制菜餐馆遍地，再加上苏叶琴不会做面食，楚之宁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了，一时间埋头吃。

　　“刚才谁说不饿。”
　　“……”楚之宁说，“放过我吧。”

　　“对了，今天那个女的她，”楚之宁想了想，“她就是我上次说的，在小区里打听你的那个人，这次她知道你住的地方以后，会不会来骚扰你。”
　　云落：“她不敢。”
　　“你，不会把她也送进警察局了吧？”
　　“想多了。”云落笑了一下，“当我闲的没事报警玩呢。”

　　楚之宁低头喝了一口汤，脖子上的桃木项链掉了出来，她没察觉，继续夹了一筷子面条，吃得鼻尖冒汗。

　　云落看到了，“新项链？”

　　提起这个就来气！
　　楚之宁：“这个是夏夏送我的项链！”
　　最后两个字她特地加深。

　　云落视线停在桃木雕刻成的云朵上，如果有心就能发现这个云朵跟他微信头像那个很像，线条走势几乎一模一样，他淡淡将视线移到云朵上面承托的星星上，眼梢极不易察觉地勾了一抹笑出来。

　　·

　　今天的demo录制的格外顺利，期末考试结束马上迎来暑假，楚之宁身心放松，状态特好。
　　她摘掉耳返，看云落随手放在桌面的歌词。

　　“这是新歌吗？”她问。

　　“嗯，还没写完。”云落在电脑上调试新曲，瞥了一眼。

　　动作发生在一瞬间，他起身，手臂从楚之宁身后绕过，捏起一张草稿谱子，看了一眼，手掌压着稿子顺势撑在桌面。

　　淡香缭绕，楚之宁后背一紧，她整个人相当于被云落环在怀里，几乎能感觉到云落的卫衣褶皱耷在她后背上，一片淡色的阴影自她头顶落下，投在她手里的白色稿纸上，黑色歌词字字分明清晰，她却一个字都读不出来了。

　　“这个是最接近成品的，你可以看这个。”云落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

　　“哦哦好，我随便看看。”楚之宁比背书还认真地盯着稿纸，云落也不知在干什么，站了半天还不走，背谱子呢吗？她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对了，年前你还有要录的demo吗？”

　　“有，怎么了？”
　　云落终于走了，坐回椅子，“你有事？”

　　楚之宁悄悄松了口气，“我年前要回宜宁一趟，大概要去三五天的样子，具体时间还没定，到时提前跟你说。”
　　“录demo可以年后，不急。”云落道，“回家探亲？”

　　“给我爸扫墓。”

　　·

　　每年苏叶琴都会亲自叠一千只金元宝让楚之宁带到宜宁，她行李箱一半的地方都用来装苏叶琴叠好的元宝，等到墓地的焚烧区，再抖落开一起烧。

　　今年也不例外。

　　楚之宁买的高铁票，要连续坐八个多小时，比机票便宜一千多，来回一趟都比单程的飞机票便宜很多。
　　去年她买的也是高铁票，位置靠窗，看着高铁从冷峭却葱绿的榆苏穿越山川湖海，直到进入一片白茫茫雪世界，那就是宜宁。

　　榆苏很少下雪，三年加起来统共四五场雪算多的了。
　　同样是北方城市，宜宁就比榆苏冷得多。

　　今年她的位置靠过道，高铁一个车厢的人都坐满了，唯独她里面的位置迟迟没人来。

　　苏叶琴在微信叮嘱她注意安全，到宜宁以后别忘记报个平安。
　　楚之宁说好。

　　陈芷在微信说等她回来，一起去银海沙滩看跨年烟火表演。
　　楚之宁说好。

　　这三年她一共回过两次宜宁，都是去祭拜楚彬，导致她现在一坐上位置，心头就蔓延出一股淡淡的悲伤，那些忘不掉的记忆仿佛是被埋在白雪下的泥土，等列车呼啸而过，风吹起雪花，下面的泥巴就会露出来。

　　“同学。”一道干净冷冽的男声响起，“能换个座位吗？”
　　楚之宁抬头，眸中闪过惊讶，“云落？”

　　云落一袭黑色长款羽绒服，单肩背包，脖子上挂了一个银色耳机，头发比不久前见到的略长了一些，已经盖过眉骨，他歪头道：“换么？”

　　这位哥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你坐哪？”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羽绒服口袋伸出来，他点了点楚子宁里侧的位置，“这。”

　　他就坐自己旁边？
　　太巧了吧。

　　楚之宁愿意坐靠窗的位置，一来欣赏风景，二来她属钉子的，无论长途短途，她能做到一次厕所都不去，靠窗的位置最适合她，不被别人麻烦也不用麻烦别人。

　　她二话不说换了位置。

　　云落身上裹挟着冷风，坐下后他从包里拿出电脑，俨然一副长途旅行的样子。

　　楚之宁没忍住好奇，问：“你去哪？”
　　“宜宁。”
　　“你居然也去宜宁？”
　　“我不能去宜宁吗？”云落摘下头戴式耳机挂在电脑屏幕上，“这么霸道？”

　　这嘴。
　　长途旅行第一次有了同伴，楚之宁心里当然高兴，大度地没有反怼云落，“你去宜宁干嘛？”
　　“出差，见一个很重要的客户。”
　　“居然要你亲自见。”
　　楚之宁知道他有一个合伙人负责维系客户，这次竟然要他也去，估计是很重要的客户吧，“大单子？”
　　“嗯，很大。”
　　“这次是哪首歌？是我唱的吗？”楚之宁问。
　　“对。”

　　“我能听听吗？”楚之宁说。
　　云落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唱的demo，还没听够？”
　　“自我欣赏一下行不行！”楚之宁冲他挥拳。

　　“行行行行行，别在公共场所打人。”云落笑了笑，起身把羽绒服脱掉，卷了卷，抬头一看行李箱早把架子挤满了，没地方塞衣服。

　　楚之宁着急听自己的demo，冲云落伸出手，“衣服先给我吧。”
　　云落眉梢稍动，把羽绒服卷递给楚之宁，他把卫衣袖子往上拽了一下，露出骨感分明的腕骨，调出文件，把头戴式耳机递过去。

　　最开始帮云落唱完demo后，知道他还会修修音什么的，楚之宁都会跟他要一份自己留着做纪念，后来几次下来发现他修过的跟刚录完的没什么区别。

　　没错她就是这么，自信。
　　后来慢慢的也就不要了。

　　这首歌就是期末考试最后一天录的那首，楚之宁欣赏了两遍，“确实值得一个大客户。”
　　“一点儿不谦虚啊。”云落说。
　　楚之宁：“已经谦虚过了，而且我也是在夸你的作曲和编曲呢，又不是只夸我自己。”
　　“行，咱俩都有骄傲的资本，可以么？”
　　“可以！”

　　云落笑了一下，退出文件播放界面，楚之宁眼神很好地看到他桌面下了两部她很喜欢的轻喜剧电影，“你居然喜欢看这种电影。”
　　“随便下的。”他扫了一眼，“什么片？”
　　“尼斯导演的喜剧电影，他的片都特别搞笑的，超级好看。”楚之宁安利道。
　　“喜剧？”云落道，“不喜欢。”

　　说着，他就要把电影拖到垃圾箱里。

　　楚之宁赶紧拦下，“别删啊，这一路信号不好，网络断断续续的，很好看的，你信我！”
　　“你喜欢？”他问。
　　楚之宁小鸡啄米般点头。
　　“那你看。”他把电脑往楚之宁的方向一转。

　　好，很好，送上门了。
　　礼尚往来，楚之宁把自己的ipad换给云落，“那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玩游戏。”
　　“不是说网络不好么。”
　　“一看就网游玩惯了。”楚之宁道，“植物大战僵尸，不用流量。”

　　云落顿了顿，“你让我玩植物大战僵尸？”
　　“你看不起植物大战僵尸吗？”楚之宁道，“里面有一关可难了，就是开局给你四个玉米加农炮什么植物都没有的那关，只能硬轰僵尸，我玩了好久都没过去，植物大战僵尸也很有竞技难度的好不好。”

　　“行。”

　　云落还真把植物大战僵尸点开了，在加载。
　　怀里的羽绒服卷他没有要要回去的意思，楚之宁把它当个抱枕抱着还挺舒服的，也就没还给他，开开心心点开电影，不得不说云落的耳机环响效果特别好，降噪也好，音质非常棒，跟在电影院里没差。

　　尼斯导演这部电影水平依旧，情节感人，每次楚之宁以为是泪点到了，导演就会以一个很幽默的手段把情节走过去，让人看得心里轻松又温暖。

　　不知什么时候她手里被塞了一袋原味薯片，她捏了半天光顾着看高潮没撕，想起来时一低头，包装已经被撕开了。

　　云落戴了一副有线白色耳机，屏幕上是楚之宁刚才提到过不去的那关，她玩的时候气得脸红了好几次，反观他气定神闲，偶尔修长的手还伸到楚之宁手里的薯片袋夹走一片。

　　跟度假似的。

　　男人侧脸棱角分明，轮廓每一处转角起伏都漂亮得刚刚好，吸引视线。
　　楚之宁注意到斜处的小姑娘一直回头看他。

　　云落抬头，转向楚之宁，“怎么不看了？”
　　楚之宁：“薯片吃咸了。”
　　男人哂笑，从包里拿出一瓶未拆封的矿泉水，“来，润润喉。”

　　一直回头看的小姑娘见到这一幕黯然神伤地转了回去，还跟同伴凑在一块，手往后指。

　　两部电影看完，楚之宁眼皮发沉，枕着云落的羽绒服卷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列车已经驶入宜宁城市边缘，入目漆黑，地面上的皑皑白雪却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银光。

　　辽阔平原，大地银妆素裹。

　　楚之宁把矿泉水里的最后一口喝光，“要到站了。”

　　云落：“你睡着的时候，你妈给你发了微信，问你到哪了。”

　　ipad躺在小桌板上，上头插着充电线。

　　楚之宁：“估计看我一路没说话。”
　　她解锁手机，果然在微信里看到了苏叶琴发来的未读消息。

　　她看了眼时间，对照列车时刻表，还有二十分钟进站。跟苏叶琴说自己看了两个电影，又睡了一觉，才看到消息。
　　苏叶琴回的快，估计一直在等她的微信，让她注意安全，下车时间太晚了，让她找个正规酒店住，别图便宜。

　　还问她在车上遇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现在快过年了，返乡的人多，车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楚之宁笑笑，回复：【在车上遇到同学了，有伴。】
　　苏叶琴：【有个伴挺好的能互相照应一下，你们两个女生也得注意安全，下车、到酒店都要给我发消息。】

　　楚之宁顿了顿，【男的。】

　　苏叶琴那边也停了两秒，输入，回复：【男生也好，有伴就行。】

　　熄灭手机，楚之宁揉了揉睡僵的脸蛋。

　　“楚之宁。”

　　“嗯？”

　　“星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