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31、直球

　　祁明轩在餐桌上夸奖晚饭，得到齐落帆很多警告的眼神，但他无动于衷，很认真的看着奶奶说话，夸奖齐落帆小小年纪就很懂事。
　　奶奶也很高兴，就势说起齐落帆的小时候，小到幼儿园那时，入学进校从来没哭过，不哭不闹，是最让老师省心的小孩。
　　祁明轩于是看着齐落帆，弯着眼睛笑。
　　齐落帆给奶奶夹菜，阻止他们继续对自己小时候的回忆和探讨，又很是不满的看了一眼祁明轩，再示对他话多的威胁。
　　祁明轩担心他真的会把自己赶出去，便识时务的不再多言。
　　晚饭后奶奶要早睡，进房间之前跟祁明轩说如果想到镇上逛逛，可以让齐落帆领着去，镇上的夜晚也很有意思。
　　祁明轩说“好”，又说：“奶奶您休息吧。”
　　而后他看了一眼齐落帆，像是询问对方的意见，但齐落帆很是无情，不像一个招待客人的主人家，他转过身去，冷冰冰的说：“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祁明轩跟着他，很小声的说：“臭小孩，没礼貌。”
　　狸花猫在墙角勾着脑袋看他们，然后很有活力的从客厅这头窜到那头，时不时“喵”上一两句。
　　齐落帆在一间卧室门口停下，开门开灯，指着里面对祁明轩说：“睡这间。”
　　祁明轩将房间扫视了一圈，回头疑惑道：“你不跟我一起吗？”
　　他说得太过理所当然，让齐落帆平白愣了一下，微微仰头看着他，蹙眉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
　　祁明轩于是说：“那我跟你一起。”
　　齐落帆忍了半晌，最后骂他神经病。
　　祁明轩不知道自己睡得是谁的房间，也可能只是一间单纯的闲置客房，看起来似乎很久没人住过这间房，有一些淡淡的、不可避免的霉味，他躺在床上，鼻尖萦绕着这些味道，在心里悄悄埋怨，因为没能和齐落帆睡同一间房。
　　他兀自表达了一下愤懑，开着灯躺了一会儿，觉得难以入睡，睁着眼睛盯天花板，没成想大亮的灯光吸引了夜晚的飞虫，从纱窗缝里摸索进来，展翅绕着顶灯转，发出一种硬翅虫独有的“嗡嗡”声。
　　祁明轩睁着眼睛发愣，两分钟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动作很快的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贴着墙根站，然后屈指敲了敲墙面，试图和隔壁的齐落帆取得联络，但没收到回应。
　　他又站了一分钟左右，有些无措，尚未想到解决的办法，那虫却不给他留时间，大概是绕灯飞累了，突然毫无征兆的俯冲下来，撞到祁明轩附近的墙面上，发出很轻的“噔”的一声，然后掉在地上，缓慢的移动。
　　祁明轩犹如惊弓之鸟，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很大声的向隔壁求救：“落落！齐落帆！有虫！卧槽它过来了……落落！这房间里有虫子！妈的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有这种飞虫啊？！”
　　片刻后房间门打开，齐落帆同角落里的祁明轩对视，觉得他属实有些可怜。
　　“小点声，奶奶睡了。”齐落帆说着走过来，问他：“在哪儿？”
　　祁明轩在他靠近的时候动作迅速的闪到他身后，从他头顶观察战况，那只虫却不知所踪，像是祁明轩编出的撇脚借口。
　　“真的有虫子，”祁明轩抓着齐落帆的肩膀，时刻做好防御准备，同时伸出一只手在齐落帆脸前，很夸张的比划了一下大小，“它有这么大，真的，没骗你。”
　　齐落帆侧头去看他，说：“松手。”
　　“不行，”祁明轩说，“我不睡这儿了。”
　　齐落帆不予理会，转身要走，“申请驳回。”
　　祁明轩拽着他的衣服，亦步亦趋的跟着，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他说：“我真的怕虫。”
　　齐落帆看着他，没说话。
　　他想起租屋的那天晚上，祁明轩说害怕打雷——但后来被齐落帆拆穿了，他是装的。
　　祁明轩又摆出可怜的模样，眉眼都软下去，然后如愿以偿，以一次被飞虫惊吓的经历换得和齐落帆的同床，即使对方自躺下之后就没再开口和他说话。
　　他不知道躺了多久，也不知道齐落帆有没有睡着，突然开口问道：“如果换做别人，你也会这么容易心软吗？”
　　齐落帆不回答，祁明轩便没有办法得知自己是不是特殊的那个。
　　他屏息等了一会儿，仍是没得到回应，于是学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装模作样的教育起来：“你这样不行，很容易被人骗的，太容易妥协了……”
　　“不会的。”齐落帆说。
　　祁明轩愣了一下：“什么？”
　　“……没什么。”
　　房间陷入短暂的安静，祁明轩闻到枕头上很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淡到不太分明，跟齐落帆身上的味道很像，让人有些恍惚。
　　他翻了个身，侧躺着，在黑暗中看向齐落帆的位置，这让他想起此前的一个夜晚——在他的那幢单身公寓里。
　　他开始没话找话，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落落，你的名字是谁起的？”祁明轩问。
　　齐落帆不出声，祁明轩于是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像是无理取闹，并提出在齐落帆看来很无理的要求：“说话呀。”
　　齐落帆极其不耐烦的翻身，心情很差的说：“再说话就滚出去睡。”
　　祁明轩收回手指，已经能想象到对方皱眉的样子。
　　“你睡着了吗？”他问齐落帆。
　　“没有。”齐落帆如实说。
　　——没有。
　　他睡不着。
　　祁明轩就躺在身侧，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很难让人不在意。
　　“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齐摄？还是你妈妈？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祁明轩没丢掉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家里人是不是都叫你七七？”他思忖了一会儿，又说：“不过你的同学好像都叫你小齐，只有我叫你落落。”
　　“七七是乳名么？真可爱。”
　　他自言自语一样，独自说了半天，相比之下齐落帆显得很沉默。
　　“你小时候真的很少哭吗？”祁明轩又抛出一个话题，问他。
　　齐落帆不想告诉他这些东西，像是默许了对方了解自己的过去，他敷衍而不耐的说：“不知道。”
　　祁明轩不自觉的向他靠近一点，追根究底的问：“啊，怎么会不知道？”
　　“……祁明轩，”齐落帆喊他的名字，“你别再说话了。”
　　祁明轩安静了一会儿，老老实实的翻身躺好。
　　齐落帆闭上眼睛，背对着祁明轩，努力的想要入睡，但安静的祁明轩又突然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能亲你一下吗？”齐落帆听到祁明轩这样问。
　　齐落帆控制不住的心跳加快，然后很干脆的拒绝，语气却没有显得不满，像在回答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
　　“不能。”他轻声说。
　　祁明轩“噢”了一声，略显失望，眨了眨眼睛，盯着卧室的天花板，片刻后又转头看他，纳闷似的问道：“为什么不能啊？”
　　齐落帆不明白，为什么祁明轩能把这些东西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如同在说今天吃了什么早餐。
　　他不能再装睡，掀了被子坐起来，开了一盏床头灯，转头去看祁明轩，说：“你怎么这么理直气壮？”
　　祁明轩抓着被角，毫不尴尬的直视他，把“理直气壮”展现的淋漓尽致，“干嘛？喜欢你还不让说了？”
　　他表达的太过于直白，像是不屑于将喜欢和爱慕藏在暗处。
　　齐落帆愣了一下，有些仓促的转开目光，不太流畅地说：“我、我去隔壁睡。”
　　他说着就要下床，被祁明轩抓住了手腕。
　　“你又躲我？”祁明轩坐起来，看着他说，“小孩子才逃避问题，你每次都这样。”
　　祁明轩抓着齐落帆的小臂，不给他离开的机会，等注意到对方泛红的耳朵，才开口调侃他：“你脸红了。”
　　齐落帆自知走不掉，颇有些自暴自弃的说：“……不用你管。”
　　祁明轩觉得他可爱，轻轻笑了一声，这让齐落帆更加无所适从。
　　“就睡这儿吧，”祁明轩诚恳的说，“我又不会做什么。”
　　齐落帆挣动了一下被禁锢的手腕，尽量与祁明轩拉开距离，但后者没让他如愿，好像越靠越近了。
　　齐落帆用另一只手抵住他的肩膀，有些无措的垂眸，突然又想起祁明轩方才说的喜欢，慌里慌张的想为他找个合理的解释：“你、你是不是发烧了？你在说胡话是不是？我就当没有听见过……”
　　“不要。”祁明轩说，“我很清醒。”
　　“你那天就是不小心蹭到了我的嘴，不是故意……”
　　“就是故意，”祁明轩打断他说，“我就是亲了你。”
　　祁明轩近些天的猜测应验了，齐落帆那时是醒着的。
　　不等齐落帆做出反应，祁明轩又抛出炸弹：“记得我下唇的那个很小的伤口吗？”
　　齐落帆看着他的眼睛，又听他说：“那不是我自己咬的，是你那天晚上在酒铺喝多了酒，你咬的。”
　　齐落帆睁大了眼睛。
　　“你骗人！”他的语气有些急促，像是祁明轩在逼迫他承认自己真的做过这么流氓的事。
　　祁明轩的目光流连在他因紧张无措而紧闭的唇上，又想起那天接吻的触感。
　　想抱住他。
　　想亲他。
　　想……
　　“祁明轩！”
　　祁明轩回了神，抬眼看见齐落帆受惊似的眼睛。
　　“你在看什么？”
　　“我、我没看什么。”
　　齐落帆羞愤交加，绯红色已经染上了耳朵和脖颈，呼吸混乱，觉得祁明轩要把他逼得无路可退了。
　　祁明轩到底没给齐落帆逃离的机会，压着对方的手腕，不错眼的看着他。
　　齐落帆抬着另一只手挡住了眼睛，在意识里被祁明轩逼进了角落。
　　“别看了……”齐落帆嗓子有些干涩，不太舒服。
　　“那能接吻吗？”
　　“……闭嘴。”
　　“对不起，我不是想耍流氓。”祁明轩小声道歉。
　　“……”
　　“我真的不是！”齐落帆沉默不语，让他急切的想证明自己。
　　“别说话了。”
　　齐落帆觉得今晚很不好过。
　　他不出意外的失眠了。
　　罪魁祸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齐落帆抬起手臂，露出眼睛，借着未关的床头灯看了他几秒，又很快重新盖住眼睛，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带着颤音的叹息。
　　可恶……

作者有话说

　　让祁明轩起来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