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25、唇伤

　　齐落帆还拽着气球，明明已经困到不行了，硬是没舍得松手，把细绳胡乱绕了几圈在手腕上，防止没留神就飞走了。
　　祁明轩拿他没辙，在路边停了车，帮他把那只兔子挑捡出来，绳子一端系在了他的手腕上，其余的一股脑塞进后车厢，不再去管。
　　这些气球跟着一起进了祁明轩家的车库。
　　齐落帆在副驾低垂着脑袋，祁明轩喊了一声，他才抬起头，神情很懵，不知道自己在哪。
　　“能走吗？”祁明轩边解安全带边问。
　　齐落帆喝多了就显得很迟钝，反应了半天，胡乱点头，“能，能。”
　　他开门下车，手腕上系着的细绳卡在窗缝，气球带不走，他板着脸去扯，逐渐焦躁，眉头越皱越深。
　　祁明轩下车从另一边绕过来，抓住他的手腕，“解开才能拿出来，笨死了。”
　　齐落帆没说话，老实的不像他——按照平时一定会怼祁明轩两句的。
　　“你喝多了就会想要这些小孩子玩意儿吗？”祁明轩把绳子从车窗口伸出来，连同后车厢里的那些气球一起，重新递到齐落帆手里。
　　“……”齐落帆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祁明轩也没想从一个醉鬼口中听到什么清醒答案，牵着人就出了车库。
　　到家之后倒温水，调蜂蜜，递到齐落帆手里的时候他还不愿意接，祁明轩连哄带骗的劝人喝掉，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哄孩子的家长。
　　“等你酒醒了再洗澡，”祁明轩拿着空杯子，对齐落帆说，“现在老实坐在这里，我洗完澡就下来。”
　　齐落帆坐的板正，点了点头。
　　祁明轩转身，又转回来，低头看着他，朝他伸出手，说：“气球别拿着了，给我吧，帮你拴起来。”
　　齐落帆摇了摇头，抓着绳子的那只手往背后藏了藏。
　　祁明轩有点想笑，勾了勾唇角，“藏什么？藏得住么？”
　　齐落帆没说话，只知道护住自己的东西，身体又往沙发里面靠了一下，试图挡住手里抓着的绳子。
　　祁明轩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低头看着他，说：“我还不能碰了？”
　　“不给你。”齐落帆面无表情的说。
　　祁明轩心情愉悦，拖着长音，近乎哄了：“好，别给我，我才不要。”
　　齐落帆呆坐着，祁明轩这么看了半晌，突然觉得喜欢，抬起一只手在齐落帆头顶轻轻揉了揉。
　　“好乖。”他说。
　　齐落帆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仰头盯着祁明轩，几秒钟后开口道：“我有点难受……”
　　祁明轩神色微变，突然紧张起来，放下杯子，屈膝跟他平视，担忧道：“哪儿难受？怎么了？是不舒服想吐？还是什么时候磕着哪儿了？”
　　“肚子……”
　　“肚子疼？”祁明轩问。
　　齐落帆沉默了半晌，有些不确定的说：“肚子有点饿……”
　　“……”
　　祁明轩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连着大脑一起短路了。
　　他简直要被打败了。
　　“好吧，饿肚子的确挺难受的。”他妥协道。
　　祁明轩厨艺不怎么样，只是偶尔下厨，做的饭自己都觉得潦草，于是点了外卖，掐着时间，很快洗完澡，准备接外卖，刚刚说饿的人却歪了半边身子，斜靠着沙发睡着了。
　　祁明轩湿着头发，蹲在沙发前看齐落帆睡着的模样。
　　额前的头发顺下来，能够遮到眉毛，脸颊已经没那么显醉意了，但那些乖顺与白净显得他此时的年纪比平时要小。
　　祁明轩的视线顺下去，落到齐落帆红润的唇上。
　　那个时候，其实他的嘴唇还挺软。
　　当然，下嘴也重。
　　祁明轩看着他，脑袋里闪过各种想法，乱糟糟的。
　　门铃声把他的思绪扯回来，也吵醒了沙发上的齐落帆。
　　祁明轩在他睁眼之前站起身，眨了眨眼睛，然后去拿了外卖。
　　回来的时候齐落帆正仰头盯着天花板发呆——他醒的时候手指无意识的松了力气，抓着的一把氢气球飘飘然的升起，现下全顶在天花板上。
　　祁明轩只愣了一下，就走过来放下外卖在餐桌上，边把打包盒拿出来边说：“现在好了，让你不给我。”他把粥和餐具都拿出来分成两份，又说：“空酒瓶当个宝贝不愿意松手，几个气球你也当成宝贝不给我，现在倒好......”
　　他抬眼看向齐落帆，嘴里没说完的话倏然止住——齐落帆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措。
　　“没了……”他说，“兔子没了。”
　　祁明轩手里的动作顿住，没料到齐落帆是这样的反应。
　　“你……”祁明轩放下手里的餐具，两步跨过去，单膝蹲在齐落帆面前，“没关系，还在还在，没丢，你别露出这种表情，感觉要哭了。”
　　他虽说着没关系，但其实很怕齐落帆跟他要，因为客厅的天花板有点高，祁明轩暂时没办法把那些气球拿下来。
　　齐落帆低头看着他，似乎是在思考那些话的可信度，半晌后没什么表情的出声道：“好困。”
　　祁明轩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餐桌上的外卖，说：“先吃饭吧，吃完再睡，你晚上是不是没吃东西？”
　　“可是我想睡觉。”齐落帆说。
　　祁明轩苦恼的拧眉，哄劝道：“你不是说饿吗？我买了粥，过来吃点，然后再洗澡睡觉，好么？”
　　齐落帆垂眸看他，两个人无言对峙，祁明轩有点担心他下一秒会不会闹起来。
　　——不知道他这么内敛的人闹起来是什么样。
　　但齐落帆先妥协了，点了点头，说：“好吧。”
　　胃里填点东西，人就会舒服很多，祁明轩收拾了餐桌，然后给齐落帆拿了睡衣，让他去洗澡。
　　祁明轩的睡衣对于齐落帆来说尺码有点大，袖子遮住了半个手掌，睡裤也有点长，能够盖住他的脚背。
　　淋过水洗过澡的齐落帆似乎是醒了酒，站在客厅仰头看那些卡通气球，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起晚上发生的事，祁明轩在楼上往下看他，调侃道：“不晕了？”
　　齐落帆的目光于是转向他，果然又恢复到平时那种清冷不近人情的样子，很客气的朝祁明轩致歉：“抱歉，麻烦你了。”
　　祁明轩心中可惜，齐落帆这么快就清醒了，还是晕乎乎的可爱。
　　“没什么，不用客气。”祁明轩耸了耸肩。
　　齐落帆看着他，犹豫着问：“我有没有……耍酒疯什么的？或者做出让你为难的事情？”
　　祁明轩想到下唇的伤。
　　“没有，”他说，“你很乖。”
　　齐落帆松了口气，大概是很怕自己在不清醒的时候做出什么有毁形象的事情。
　　“上楼睡觉。”祁明轩说，“你睡我房间。”
　　“那你呢？”齐落帆问。
　　祁明轩抬了抬下巴，示意客厅的那张沙发，“睡那儿呗。”
　　齐落帆目测了一下沙发的长和宽，然后重新看向祁明轩，问：“没有多余的房间吗？”
　　“没有，”祁明轩说，“我这单身公寓，没那么多房间，又不像郁琛，那老狐狸还专门备了一间客卧等着言言。”
　　齐落帆于是主动提出：“还是我睡沙发吧。”
　　祁明轩站在二楼，沉默的看着他，半晌后很坏的勾起嘴角。
　　——“一起睡得了。”
　　祁明轩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复回放自己刚说过的那句话，然后侧头看向另一边的齐落帆。
　　这臭小子有没有一点安全意识啊，真不怕我对他做点什么？
　　祁明轩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他和齐落帆各自占了大床的一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齐落帆已经闭了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大床舒服是舒服，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尤其是现在这样，和另一个人一起躺在这张床上。
　　祁明轩侧躺着，抬了抬手，虚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想起当初和齐落帆一起睡在租屋单人床的那几天，互相都能感受到体温，不像现在这样。
　　床大也没什么好。祁明轩在心里嘀咕一句。
　　他颇为不满的摆正了身体和脑袋，某种情绪在心里愈演愈烈，忽而又觉得这枕头不得劲儿，太大是个毛病，太软也是个毛病。
　　祁明轩没由来的烦闷，心想自己是否是被困束了太多。
　　祁明轩觉得这是某种意义上的折磨——心理上的，情绪上的。
　　约摸两分钟，祁明轩翻了个身，再两分钟，齐落帆也跟着翻了个身，侧躺面对着祁明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睡不着？”齐落帆迷蒙着眼睛，看起来很困了。
　　祁明轩在暗色里注视他，许久才点了点头，又想起对方估计看不到，于是又出声补充，声音很小，又带着点沙哑：“嗯，可能有点失眠。”
　　齐落帆没说话，大概是在等祁明轩应答的时候又睡着了。
　　“你睡了吗？”祁明轩轻声问。
　　卧室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回应他。
　　祁明轩动作很轻的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靠近齐落帆。
　　于是闻到了对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和祁明轩身上的味道相同。
　　以前没怎么在意，原来这个味道这么好闻。祁明轩克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他离齐落帆很近了，明明很大一张床。
　　祁明轩兀自跑神，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恍然发觉自己心跳很快，在这昏暗的静谧中，简直要藏不住心脏的跳动声。
　　“落落，”他想用气音喊的，但不知怎么出声还是略显沙哑，“齐落帆，真的睡了吗？”
　　无人应答。
　　祁明轩又等了片刻，没有等到齐落帆的回应，于是小心凑过去，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只两秒，又很快分开。
　　我只是讨回来。祁明轩在心里说。
　　他不知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和想法，吞咽了一下，然后又老老实实动作很轻的挪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看起来一切都恢复如常。
　　但齐落帆在大床的另一侧，攥紧了薄被底下的手，花很长时间平复呼吸和心跳。
　　好像又有什么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