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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刻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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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刻石
(蔻燎)
木城浠“哼”了一声,把脸藏在茜云的怀里。
茜云憋笑,很是宠溺,抱着木城浠对木诞说,“哲爸一向这样,不管他,我们先吃饭吧。”
无奈的叹口气,这么多年了,木诞对木哲一直都是事事放在心上,毕竟木寒当年对他也是视如己出,可木哲像是天生不受控制约束的人,稍微靠近,他就会躲得远远的。
木诞一直想不到办法让木哲好好听话,更别说木哲会对他们产生谈心的想法。
打架怪物,木哲。
每一次浑身带伤回来,目光死气沉沉。
木诞慌张惶恐,却又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十年前木寒的死,已成了木哲消极而无穷的戾火来源。
躺在阁楼上,地板坚硬似铁。
一只手压在头下,墨黑的眼睛里闪娑群星,玻璃窗外无尽的黑被稀稀落落的月光子弹似的穿透,弹射在单薄的蓝色夏衣上,微凉。
木哲鹰隼般的双眸望着天花板上熄灭的灯盏,眼神带着细腻的寒意。
他好像越来越喜欢这种不开灯的夜晚。
也不知为什么脑子里总是来来去去闪晃着雍沉的笑脸,无赖的表情下一转往日的令人嫌恶的样子,破天荒的醉人笑意,一如云锦繁盛,粲笑似画,漾出浓缩厚重的暖意。
木哲眼睫一颤,一个翻身坐起,开了灯。
橘色灯光泛着陈旧的老街深巷的味道,细尘落定般落满了整个阁楼,眼底全是亮堂堂的光明。
用钥匙打开床头柜,抽出一层,那里面其实是一些雕刻石头木头的工具,还有一些在坟山抽烟时找到的奇形怪状,颜色怪异的石块。
木哲对在坚硬的石头上刻东西感到很有意思。
不经意间,瞥见床上堆着一坨圆乎乎的被子,木哲的眼神有些无奈。包子一样摊在那的夏季凉被,越看越像某人今天吃了十几个的胡萝卜素馅包子。
年龄大了,胃口也变大了。
淡笑,忍不住摇了摇头。
从众多石头中寻了一块最圆混润泽的黛黑色硬币大小的石头,拿在手上颠了颠。
他先是将石头两面磨得光滑平整,又将边缘打磨规整,已经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吹掉多余的石屑,拿了一只笔在上面描摹,一抹俏丽的带着梨涡的笑脸就神奇地浮现。
木哲的表情硬气严肃,手上的动作在默默进行。
刻刀在手里熟稔运动,如水沉寂的夜幕抽丝剥茧般的缓然淡了去,像被水稀释了的不再浓稠的墨迹。
天迹拉开青灰色的纱裙,一抹明艳的鸡蛋黄在远处的山头展露羞赧的脸孔。
日头升起,木哲手里的石头也刚好完工。
一根墨色细线,穿过石头一缘,石头上栩栩如生的笑脸在熹微晨光里笑得那般真诚动人。
木哲锁上了柜子。
望中,高二六班。
莉莉丝成为高中老师的时候,他们的班级是直接升上去的,等同于没有什么变化。
诚然,班级的正副班长依然落在雍沉和木哲身上。
今日的莉莉丝格外漂亮,穿了一身火红的夏季连衣裙,肤白凝脂,成了一抹不可或缺的美景。
莉莉丝那深邃的碧眼,高挺的鼻梁,浅金色柔韧缠绕的波澜似的卷发,无一不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百合香。
教室太闹了。
木哲没有管理这种本不该有的喧哗,头抵在桌子上睡得很沉。
莉莉丝心情仿佛也不错,没有过多苛责。有人悄悄谈论,莉莉丝是不是有了男朋友。
莉莉丝的男朋友应该也是特别出色的人吧……
一本书被猛的摔在桌子上,木哲醒了,悄无声息地坐在后面,眼神凛冽。
沸沸嚷嚷的教室像被定住了,骤然寂静,嘁嘁渣渣的声音随风逝去。
木哲看了莉莉丝一眼,又倒头在桌子上睡了。
下了课,木哲就被叫去了办公室。歪在座位上看水浒传的雍沉幸灾乐祸地大笑,目送木哲出门。
莉莉丝在办公室里,捧着一杯黑咖啡,望向木哲,突然问,“你昨晚做什么了?今天这样不精神。”
木哲打了个哈欠,没有回话。
莉莉丝抖开一张试卷,给木哲看,“你上次月考的数学成绩。”
木哲看都没看,“多少?”
“142分,多厉害啊。”莉莉丝很满意地微笑着。
“哦。”
“木哲,你的数学成绩回回都能上一百多,我的意思是,你其他的成绩也不是差得无法挽救,如果再狠狠努力一把,考个稍微好一点的二本大学完全不在话下。我一直觉得你和其他差生不同,你上课的时候一般都在听,这是很难得的,你本来就很聪明,如果能加把劲上帝会眷顾你的。”
木哲皱了皱眉,直接掐断莉莉丝的话,“谢谢。”
……
木哲在校园天台上发呆。
他当然知道莉莉丝的用心,无非就是为他考虑着,不过木哲还真没想过有关大学的什么问题。
他上课听讲是因为早先不想和旁边的雍沉屁话,也不想听雍沉在旁边叨叨。
木哲也不是经常上课睡死觉,木哲是那种只要晚上睡够了第二天绝对不打瞌睡的人,不会为了无聊而睡觉。
至于听课,完全是久而久之就习惯了的事,习惯是很可怕的。
要他完完全全转变为一个好学生,听起来真是好笑。
木哲看见对面教学楼下的花坛边,雍沉和一女生在谈笑。
女生抱的作业本摔了一地,雍沉俯下身帮忙捡起来。
女生的名字,木哲知道,白蔹,和蒲桃关系还不错。
身后突然传来阿归的声音,“怪物,原来你在这呢?”
阿归还是幼时的光头模样,以前小时候姑婆不怎么管他,他自己也是怕麻烦,不想打理,现在早已习惯了光头,只是冬天有点冷罢了,夏天洗脸的时候顺便把头揩一下,洗发水的钱都一并省了。
用他的话说,他的光头只会为喜欢的人留头发。
每次余理听了就会补刀,“要留到长发及腰吗?”
阿归就被自己逗乐了。
木哲眼皮一抬,看着楼下乌压压的攒动人头,眼神清暝。
阿归笑得贼兮兮,“沈海那玩意儿又找了些好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
“就……就那个啊。”
“操,你直接说。”
木哲睥睨楼下的雍沉笑眉笑眼地帮着白蔹将一大摞作业本抱进教室,十分殷勤。没有多余的心情和阿归打哑谜。
阿归被震得一跳,瞅着木哲冷硬的脸,只好开门见山。
“就是毛片啊,很多种类,什么外国的内陆的,什么技巧解说,什么sm,什么角色扮演……”
木哲斜了他一眼,从他身边掠过。
“……”这是要还是不要呢?
回到教室,木哲一进门就看见雍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白蔹坐在雍沉的位置上,两个人嘻嘻哈哈,谈得火热朝天。
其实很简直,没有人敢坐在木哲的位置上,那无异于与虎谋皮,撒野找死。
能想到这个办法的只有雍沉,敢坐在木哲位置上的也只有雍沉。
木哲的脸色很黑,过去一把拉起雍沉。
雍沉来不及怔忡,就被扯得老远,踉踉跄跄好几步才站稳。
白蔹微微圆润的可爱脸蛋上十分惊慌,“副班长,你别打班长啊。”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他了?”
木哲狠狠地扫了白蔹一眼,“滚回去上课。”
“可是……还没有打上课铃啊?”白蔹小声提醒。
“你听不懂吗?”木哲沉声。
白蔹窘着一张红脸,急急忙忙地绕过木哲走了。
将雍沉扔回他的座位上,木哲戾气未散地坐下,周身环绕着一股冷意。
教室里的众人都屏息以待,不敢多言。
雍沉很是生气,指着木哲的脸,“你抽什么风啊?一天到晚黑着一张脸,你是黑无常吗?”
“你给我闭嘴!”
“操。”雍沉翻了个白眼。
下午放学后,教室里的学生大多走光了,只有木哲坐在位置上,将雍沉堵在逼仄的小角落里坐着。
雍沉有些莫名其妙,歪着头一个劲问,一边还作势假装揎拳捋臂要打木哲。
“木哲!你抽什么疯?我有哪里惹到你了吗?你堵着我是想和我干一架?不要以为我是斯文人不和你动手,你就这样嚣张狂妄吧!我告诉你,我雍沉还没有怕过谁!”
木哲垂着头摆弄手机,一言半语都没有,充耳不闻。
雍沉一摔自己桌上的书,如锥的目光直刺木哲,气愤难平。
“你到底想怎样?你说!这样拘着我几个意思?”
木哲抬头,眼皮一掀,眼神里透着无尽无休的审视,嘴角哂笑冷冽。
“白蔹是你女朋友?”
突如其来的一问,惊得雍沉哑口无言。
看着雍沉缄口不语,木哲顿时心生寒意,夺过雍沉手里准备再摔一次的语文书,眼里腾起火焰。
凛然,“老子问你,你女朋友是不是白蔹?”
雍沉能感觉到,木哲这一次好像没有开玩笑。
他惊恐莫状,脑子就有些瓦特。
心想老虎的皮要顺着摸,嘴一顺溜就脱口而出。
“是是是,你说是就是,行了吗?”
“什么?”木哲一脚踢在雍沉的椅子上,胸臆里的火熊熊燃烧而不可灭,“她是你女朋友?可以啊,你小子有能耐!”
雍沉见这状况,察言观色,立即改口。
“不是不是!我没有女朋友!”
“到底有没有?”
“没有没有!真的!谁骗你谁断鸡儿!”
木哲死死瞪着雍沉,足足有一分钟。
过了一会,才淡然地站起身,“记住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