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格列大小姐的自我修养》一只小毛团

6、Chapter 6

　　加百罗涅古堡内——

　　赤夜伊织将手插在风衣口袋内，明明是六月天气，她也没有减少自己身上的衣物厚度：浅杏色修身半高领长袖针织连衣裙外配了件蕾丝马甲，用黑色腰链勾勒出身材线条，裙摆下方面料逐渐变得清浅，隐约能看清里面的深色长靴。

　　察觉到迪诺的视线，她斜瞥了眼身侧的男人，将风衣领口拢紧，故意问道：“怎么了？”

　　迪诺没急着开口，伸出手指，主动探了探赤夜伊织的脸颊，果不其然摸到一片冰凉。
　　“我让人将温度调高些。”

　　赤夜伊织反倒不以为然：“不用那么折腾，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迪诺难得皱起眉，态度强硬：“不行。”

　　赤夜伊织反手抓住迪诺的手腕，顺着他手背上的火焰纹身一路摸上去，直到被他扣住。
　　他训斥时也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纵容：“好好走路。”

　　“我闭着眼都不会在这儿走错。”赤夜伊织甩开他的手，冷笑了声：“只有你才会在地毯上平地摔。”

　　迪诺：“……”
　　他诚心发问：“毁我名声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赤夜伊织压根不搭理他这句话，又瞪了眼男人，意有嗔怒：“我好久没来，你连屋内温度都改了。”

　　迪诺实在说不过她，往后张望罗马里欧。
　　罗马里欧落后他们十余步，微微低着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将屋内温度调高些，”迪诺神色温和，又牵住赤夜伊织的手腕，转移话题，“你想先从哪儿开始找起？”

　　赤夜伊织低头，一时没搭话。
　　迪诺的手型修长，骨节分明，火焰状的纹身自手背上开始蔓延，锁链于腕骨处交缠在字母上方，衬衣袖口挽起，恰好露出小臂上的跳马图案。

　　小时候不懂事，总觉得大面积的纹身应当会很疼，也不理解像迪诺这样脾气温和的人，怎么会将自己左臂连带着肩胛后背与腰腹一同当成纹身师的彩绘领域。
　　她甚至因为这些图案，一度躲着不敢见迪诺。

　　后来才意识到，自己的躲闪对迪诺来讲或许也是一种伤害。
　　加百罗涅首领的位置，没有给他太多选择余地。

　　赤夜伊织看得出神，迪诺察觉到异样，又温声问了一遍：“想先从哪儿开始找起？”

　　赤夜伊织猛地回神，手一抖，下意识地就要甩开迪诺——
　　反被他更用力地攥紧，紧得甚至有些发疼。

　　“那就从你房间开始吧。”
　　赤夜伊织挑衅似的瞪他，“假如你不心虚的话。”

　　迪诺无言。
　　面对她近乎胡搅蛮缠的话，他难得从心底升起几分怒火，又觉得实在有些可笑。
　　他心虚什么？

　　横竖在外头闹得天翻地覆的也不是他，他也不是没有好好劝过她——
　　“那就先去我房间。”

　　-

　　二十年前，加百罗涅九代目去世。
　　身为他的独子，迪诺不得不在十三岁的年纪继承家族，经过几年磨砺，不仅重振了先代所落败的财政问题，还将加百罗涅扩张为同盟家族中的第三大势力。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抹去九代目在城堡内的痕迹，依旧住在自己年少的卧室内。

　　赤夜伊织对这个房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罗马里欧还站在不远处，她倒也克制几分，后退两步，双手插兜，等着迪诺将门打开。

　　自成年后，她进这屋子的次数便逐年减少，但也知道，随着年岁渐长，这个房间内的陈设越来越少，很多无用的繁琐的杂物都被堆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内。

　　但赤夜伊织也没想到，偌大的房间内如今竟能干净到这个地步——
　　“你这儿连张桌子也没有？”

　　没有外人在，迪诺倒也懒得装，靠在门框边轻哼声：“让人搬出去了。”
　　他补充道：“不想在这儿工作。”

　　赤夜伊织朝他竖起大拇指，“狱寺隼人要能有你这份心态就好了。”

　　听她提起别人，迪诺罕见一愣，嘴角又挂上他那招牌式的笑容。
　　“哎，阿纲那边事务多嘛，狱寺忙也是正常的。”

　　赤夜伊织没搭理这句话，环顾四周，又败下阵来。
　　“你这儿……”她试图组织语言，“你总不能让我挨个角落来找吧？”

　　况且屋内的布置简直称得上是一览无余，她甚至不需要翻看，也知道十年火箭筒不会在这儿。

　　迪诺忍笑，反手将房门关上，认真反问：“那我来找？”

　　赤夜伊织：“你知道你是加百罗涅的首领吧？”
　　迪诺点头。

　　这会儿连罗马里欧也被关在门外，赤夜伊织干脆在迪诺的床上坐下，抬眼看他。
　　“这么放心让我来搜？”

　　有些时候迪诺实在不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些什么，走到赤夜伊织面前蹲下，轻叹了口气。
　　“大小姐，你哪儿不能搜？”

　　赤夜伊织抿紧唇，对迪诺这般没脾气的模样有些气闷，又不好发作，只能伸腿踹了踹他膝盖——
　　却忘了这会儿并没有部下在场。

　　她原意只想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刻意收了自己腿上的力道，没想到迪诺直接被她踹得没蹲稳，一屁股摔在地毯上。
　　赤夜伊织：“……”

　　她不得不将人从地上拉起，还不忘担心自己会不会太用力而将对方拉脱臼。

　　“哪有你这样的，”站直后的迪诺比坐在床上的赤夜伊织要高上不少，他一边整理自己的衬衣袖口，一边苦笑道：“谁家妹妹像你这样，又要搜房间又把人踹翻的。”

　　赤夜伊织忽然就更烦了，面色彻底冷下来，要不是惦记着迪诺那神奇的废柴体质，她恨不得再补上一脚。
　　“谁是你妹妹？”

　　她自出生后便一直生活在加百罗涅的城堡内，小时候因为身体弱，连跨出城堡大门的机会都不多，觉醒火焰后才有所好转。
　　迪诺继承家族时，赤夜伊织才刚满四岁，彭格列九代目担心他照顾不好人，又特意将她接去彭格列住了几年，直到迪诺特训结束后才送回加百罗涅。
　　但那段时日也并不长，很快，十四岁的赤夜伊织便被送去并盛，和十代家族的守护者们一同求学，直到十八岁那年再回意大利。

　　多年相处，不光是迪诺，连外人看来，他们也合该是兄妹一般的关系，

　　赤夜伊织：“这话让别人听去，还以为你要徇私呢。”

　　迪诺哑口无言，又想起她来这儿的目的，失落之余还有些郁闷。
　　这几年真是越来越没良心了。

　　赤夜伊织才不管他在想什么，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往外探了探景色，又扭头看迪诺。
　　“你现在还能接得住我吗？”

　　“不能。”迪诺答得干脆利落，又警告赤夜伊织：“以前也接不住，罗马里欧肯定不让我们这么做。”

　　小时候她身体不好，又想出去玩，只能每天缠着迪诺陪她出门。
　　迪诺不管是学习还是运动，那会儿在学院内都是排名倒数的存在，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俩哪来的勇气跳窗往外跑……好在迪诺虽然没将人接住，但很幸运的是，赤夜伊织不偏不倚摔在他身上，没有落下什么伤口。

　　那次跳窗行动最终以迪诺右腿骨裂和长达一个月的禁闭而告终，与此同时，赤夜伊织也因为在半夜吹了寒风，足足发了一周多的高烧。

　　迪诺实在没想到，如今二十年过去，她居然还惦记着这回事。

　　赤夜伊织有些失望，她在面上将这份情绪扩大几倍，又靠在窗台边，直勾勾地看着迪诺。

　　迪诺刻意忽略她那些表现，衬衣袖口挽起，虽然因部下不在而有一定行动上的阻碍，但还是将房间内所有能储藏物品的抽屉当着赤夜伊织的面打开，又喊她过来检查。

　　赤夜伊织将自己的敷衍表现得明明白白，说是检查，却连伸手都懒得，只站在一旁，看着迪诺将一切做好。
　　房间虽不小，但能放东西的地方到底也没几个，很快便都看完了。

　　她又不高兴起来，靠在墙边看着迪诺，“我困了。”

　　窗外天色已深，但未到饭点，也没来得及安排人去准备房间……
　　迪诺刚想拒绝，又听赤夜伊织开口。

　　“我中午就出门了，”她瞥了眼男人，语调轻松平淡：“先去见了六道骸，又去阿纲那边……云雀今天也来了，蓝波还把火箭筒弄丢了。”

　　迪诺面色微凉，面对信息量巨大的一句话，沉默许久后才问：“恭弥来意大利了？”

　　典型的迪诺作风。
　　赤夜伊织先前的烦躁彻底实质化，拍开迪诺伸过来想要拉她的手，力道大到手背上立刻出现红痕，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冲：“这么关心你的好徒弟，不如自己问他去。”

　　迪诺蹙眉：“我没有……”

　　“关我什么事？”
　　十余厘米的身高差迫使赤夜伊织不得不抬眼看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关心不关心云雀恭弥，关我什么事？”

　　这就是迪诺·加百罗涅的一贯作风。
　　聪明，冷静，无懈可击的完美。

　　他不会问她怎么会见到六道骸，即便对方被关押在复仇者监狱见不得光的最底层；也不会问她找泽田纲吉的目的是什么，因为彭格列的事务与加百罗涅无关；更不可能将关心分给蓝波的十年火箭筒，只会在最终不痛不痒地问一句云雀恭弥。

　　他太明白在自己立场下该说什么话，以至于每句话都是赤夜伊织不爱听的。

　　加百罗涅十代目能力出众，坦率稳重，深受部下爱戴。
　　也同样理智到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