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您不要再遮马甲了！》逸兴湍飞

3、仇人相见，分外眼熟

　　三天后，长安城城区要举办一场空前绝后的蹴鞠比赛，参加此次比赛的人非富即贵。届时长孙公主和驸马爷坐镇观望，替父皇视察民情，晓以民风民气。

　　龙门客栈，一间小小厢房内，桌前佳肴果蔬尽然，杯盘斟满，却无人来享用，主人的心思在另一件事上。

　　“安福，看我这身，适合与否？”方云鹤着一系靛蓝色深领长衫，腰身紧紧束起，衣服宽大了些，下摆自然下垂，风吹过，衣袂飘飘，宛若仙人，将她的窄细腰身衬得美感十足。

　　安福羞涩地避开方云鹤疑问的视线，方姐姐真的是太貌美了。

　　“美，很美。”

　　方云鹤却是蹙眉叹息，她苦苦长叹，很是苦恼：“我不要美，我要帅气，要俊朗，要刚毅。这些衣服怎么都不行呢。”

　　安福坐在一侧捏起一颗葡萄塞到嘴里，也愤愤然道：“这都是些什么规定，怎么就不允许女性参加比赛了？害的姐姐你一直苦恼装扮。”

　　“怪我长的不够英气。”方云鹤又是一阵折腾，越临近比赛，她心中愈是着急，不管怎么打扮，都有些自欺欺人，难以让人相信是男儿身，比赛即将开始，无可奈何之下，方云鹤只能扣了只银白色面具在脸上，遮住自己的面容。

　　长安城主街，街边小贩得令收起小摊，纷纷腾出位置，整条长几里的街道都成了蹴鞠比赛的场地。

　　参赛人数多，观看人数更多。在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古代，仅仅是蹴鞠活动，都能成为轰动全国的项目。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明百姓，都欣然前往凑热闹，显贵的弃案牍放松身体，贫穷的丢下石犁携一家老小看人家在场上奔跑。

　　方云鹤好不容易才从人山人海中挤入场内，痛心疾首交了一大笔钱财，被搜查官随意检查一下盘缠便入了场地。放眼望去，那高耸入云的城楼上翼然悬起一座精致小亭，亭中有异彩纷呈的两人，一男一女，两人交杯嬉酒，那便是长孙公主和驸马爷了。

　　“来来来，参赛人员都来抽签，分小组，一组十人，咱们场地大，三场同时进行。”

　　方云鹤抬脚去抽，本以为她带着个面罩会十分奇怪，没想到这里的奇装异服可不少，带个面罩算是小巫见大巫。

　　有一大哥，直接亵裤上场，光着膀子，一身松散的横肉。还有一小哥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浓眉大眼，像个间谍。还有把羽毛插在自己头上的，将上衣剪得只露腋下的，也许这也是一种作战策略，确实令人眼前一亮。

　　方云鹤一看自己的号，原来她是第一场。每个场都有自己的活动地区，方云鹤根据纸条内容走向休息区找自己的队友，接下来是组内分配。

　　第一场的小组内有一大哥，五大三粗的，望着人时的眼神犀利如剑，令人凌然生畏，自带威严，众人纷纷推举他为队长。

　　方云鹤见众人都各有职责，忠守岗位，只有她没有被分配，她悄然来到大哥身边。

　　“队长，请问我呢？可以走前锋吗？”

　　队长不屑多看方云鹤，仰仗高大的身姿，用扁圆的鼻孔怼着方云鹤，沙哑出声：“你？就这身板，就这模样，还来参加比赛啊？”

　　方云鹤克制住自己的火气，她抬头逼问：“有话好好说，我们是一个团队，一损俱损，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们不要这么弱的人。”言毕，队长带着浩浩荡荡的一众人就要离开，与方云鹤擦肩而过的那瞬间，队长故意用肌肉结实的双臂攻击方云鹤。

　　这恶意莫名其妙，但来势汹涌，不可小觑。

　　“你站住，公然挑衅、殴打组员，非要治你的罪不可。”

　　“哈哈，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谁理你。”

　　方云鹤气的牙痒痒，浑身颤抖，却不能即刻发作，一来是她的确打不过这位肌肉发达的大哥，二来是怕惹了事耽误比赛。

　　两人剑拔弩张，队员们抱着看好戏的心思在一侧煽风点火。

　　“打他打他！打起来，闹大闹大！”

　　一道极具威严凌冽的声音拔地而起，“你们几个，干什么呢，给我住手。”

　　方云鹤觉得这声音颇耳熟，转过身去要看个究竟，恰与来人四目相对，茅塞顿开，原来是那人。

　　那晚洞房花烛夜的阮公子，被她怪异惊悚行为吓得目瞪口呆的阮侍郎。

　　几日不见，威风渐长，还神气十足的。

　　阮璨多看了方云鹤几眼，因为方云鹤多看了他几眼。

　　队长等一众人瞧见阮侍郎，登时闻风丧胆，连连跪拜认罪，言尽其善，语意款款，生怕得罪了阮侍郎。

　　方云鹤觉得好笑，他有什么可怕的？但听到阮璨下一句话，她的笑容便定格在脸上，收敛不住了。

　　“一组全员取消参赛资格，不得入场，财产退还。”

　　众人皆是一愣，万万没想到惩罚这么严重。纷纷跪下求饶，试图争取一个希望。

　　阮璨冷酷无情，软硬不听，固执己见，绝不悔改说过的话，绝不放过聚众斗殴的人。

　　方云鹤莫名觉得委屈，她马上就能入场比赛，在绿草如茵的场地上挥洒热血，实现儿时的梦，却被人三番五次地打搅，最后还被下了驱逐令，她怎样含泪咽下这口冤枉气？

　　“不行，我不能退出。你是谁啊，你说我不能参加，我就得听你的？”

　　一侧的热心小队员破天荒地拉了拉方云鹤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惹阮侍郎生气，可方云鹤一脚油门踩到底，只想为自己伸张正义。她自视行的正，坐的直，有理有据，又怎惧？

　　小队员在一侧悄声提醒：“这次的比赛就是兵部阮侍郎一手操办的，他有权抉择一切，杀伐去留，不过他一句话的事。”

　　方云鹤双睫微颤，不可思议地看向阮璨，正巧，阮璨也在直直望着她。

　　“其他人退下。”

　　众人摸不着头脑纷纷离场，这方天地只余下他们两人。

　　阮璨凑近方云鹤，伪作成说悄悄话避人耳目的样子，却一手直接掀起方云鹤的面罩。

　　方云鹤未来得及护住面容，便被看了个清楚。

　　阮璨只是一时好奇这位小弟，毕竟一组小组内的纠纷他看的清清楚楚，这位小弟确实不该取消参赛资格，所以掀开看看，却发现自己认识此人，此刻的样貌已不是当初影影绰绰烛光下的浓妆艳抹之态，而是更为清纯动人，无任何涂抹痕迹的天然之态。

　　好一个清水出芙蓉，真似一朵清雅恬淡的娇花。与先前的疯婆形象差距甚大，阮璨对这姑娘更是捉摸不透了。

　　方云鹤气急败坏：“我告你非礼了啊，一言不合就开动。”

　　为保持男女距离，阮璨向后躲避数步，抬眼上下打量方云鹤的衣着，眼神微妙，颇有点感动的意味。

　　“你就这么想得到我的注意，不惜装疯卖傻入洞房，不惜女扮男装入球场？我看你这会儿挺正常的。”

　　方云鹤莫名其妙：“什么跟什么啊，谁想得到你的注意？少给自己贴金。我所做的一切都与你无关，只与我自己的意志和思想有关。”

　　阮璨只觉得方云鹤所言皆是借口，其目的不是为了他，就是为了他，绝无其他可能，他这般的俊朗，享有倾城倾国之貌，追求者甚多，排队几里，会有人几次三番招惹他还不打他注意的？

　　不过他此刻并没有婚事爱恋的心思，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能婉拒她人了。

　　“姑娘，你我不合适，你可另找他人，不必挂死在我这南墙上，天涯处处芳草青，只待你捕捉采撷。”

　　方云鹤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都说了不是为了他，何其自恋。她无语扶额，问出自己最想问的，也是最关心的：“一句话，你给个准话，我到底能不能参加比赛？”

　　“不能。”阮璨丝毫没思考，脱口而出，随后才解释：“你是姑娘，不要来参加男人的游戏。性别在这里卡死了。”

　　“气死我了，还不是都怪你，揭穿我的身份，从此以后，你我势不两立。”

　　正在这当口，锣鼓阵阵做鸣，蹴鞠比赛已经开始，场内外人头攒动，欢呼声不绝于耳。

　　方云鹤耳目共用，一腔热血不散，全身心均被那阵势吸引，却苦于身份不可参加，真是郁闷至极。

　　忽闻那令人愤恨的阮小侍郎迫切的一声：“危险，尔等速退，不可久留。”而后是急促的脚步声，像是直奔方云鹤来的。

　　方云鹤奇怪转身，一圆滚的、掉落着尘土的蹴鞠在她眼前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撞向她的脑门。

　　“快闪开！”还是那熟悉的声音，来自一侧赶来的阮侍郎。

　　方云鹤面无表情，内心却在欢呼雀跃。她感知到身心的血液都在叫嚣，都在沸腾。她挺直身子，稳稳站立，右腿微微抬起，右脚直迎那快速滚来的蹴鞠。

　　“砰”的一声，蹴鞠被一股蛮力踢飞，又在空中破开，像一朵盛开的绚丽烟花。

　　众人目瞪口呆，而后是一阵发自内心的称赞声。

　　方云鹤神情慵懒，言语淡淡：“这招叫飞龙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