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妖异录》梧凰万万岁

31、第31章

　　李永乐安静下来，听着师青玉安静沉稳的呼吸声，他却有些睡不着。
　　毕竟刚才刚在赵家经历了一番刺激的除祟行动，他现在还心有余悸，哪里能像师青玉一般说睡就睡？
　　师青玉压在李永乐身上，李永乐觉得身上有点热，又有点痒痒，忍不住伸手想挠挠脖颈。
　　师青玉眼睛都没睁，捉住李永乐作乱的手，“别闹了。”
　　李永乐咬了下唇，忍住痒意，可这痒意是天下最不能忍的东西，李永乐的心仿佛被一根轻飘飘，白绒绒的细长鹅毛搔刮着。
　　终于，李永乐又伸手朝着自己的脖颈方向伸过去。
　　师青玉彻底没了睡意，按住李永乐的手。
　　李永乐满脸的无辜，“你头发弄得我脖子好痒！”
　　师青玉吃瘪，无奈道，“好吧，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睡觉了。”
　　李永乐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索性不说了。
　　师青玉望着窗外那一抹清冷的月光，良久才又开口，“我小时候命格太阴，赵平把我送给师父，让师父替他改命，赵平如愿了，终于做了个八品官。”
　　李永乐生来就是超品亲王，他很难理解赵平为了自己的官位愿意放弃自己的家人。
　　若是可以，李永乐宁愿不做皇家人，也想要自己的阿耶阿娘回到自己身边。
　　师青玉并不需要李永乐的答复，“这回，我去看了，赵平早就变成怪物了，院子里有活祭的痕迹，他把赵家人全杀了。赵平定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又想用家里人的命换他的锦绣前程。”
　　“阿娘把青山令给了赵大郎，自己却早早死在了赵平手下。”
　　李永乐听出来了，师青玉说不在意赵家人，甚至对赵大郎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恨意，那是因为，师青玉曾经对赵家人抱有期待。
　　没有期待和爱哪来的恨意？
　　师青玉流泪了，安安静静的，这时候的她才多了几丝人气儿。
　　李永乐从床上爬起了，轻轻地把师青玉拢在怀里。
　　动作轻柔，毫无情欲意味，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
　　这是两个从未享受过父母亲情的大小孩儿彼此依偎取暖。

　　天亮了，裴度他们办完案子，特意到降魔司找师青玉说了他们这次的发现，“赵平和那些受害的朝廷官员都去过一个地方，平康坊，陈念儿的念奴阁。”

　　师青玉昨天就有了心里准备，她观察赵平的样子，分明是生死书的痕迹。
　　生死书，亲人活祭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想来这生死书就在陈念儿身上了。

　　为防止陈念儿听到风声逃了，降魔司一行人匆匆赶到念奴阁。
　　与众人想的不同，念奴阁极为冷清，安静极了。
　　越是这样，众人反而越小心。
　　他们从侧面翻墙进院子，院子里横七竖八摆了几具尸体，一个身穿浅红衣衫的美人坐在其中，地上流着暗红的鲜血，美得惊心动魄。
　　见人来了，美人抬眼，态度悠闲，“你们来晚了。”美人说着扔出一个书卷式样的物品，“你们不就是想要这个么？拿去吧。”
　　师青玉没在书上察觉到什么一样，才敢接东西，她翻开书卷，密密麻麻全是人名，很是熟悉，看来都是裴度之前说的人名。
　　美人嘴角溢出鲜血，“我这一生，活着不由人，死了终归能自己做一回主了。”
　　她把自己的私房推向裴度的方向，“我不干净，这些钱倒还是干净的，我知道，裴大人是个好人，把这钱送到济慈院吧，有裴大人在，这钱一定能全用在那里的孩子身上。”
　　说完，陈念儿倒在地上，她的眼睛里闪过当年阿耶阿娘把自己送到平康坊的样子，一个又一个客人，贪婪的鸨母，肥硕如猪的恩客，诱她杀人的神秘人。
　　这些人当她陈念儿是个糊涂蛋，爹娘卖了她是为了儿子，恩客只是贪图她的美色，想要□□愉。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念奴阁所有人都靠她这副肮脏的身体养着，既然她不想活了，索性把他们带走好了。
　　陈念儿仰头倒在地上，呼吸慢慢停止，她嘴角泄出一丝低吟，“这一生，到现在，才算干净。”
　　她的尸体迅速在地上消融。
　　师青玉明白，这是陈念儿使用生死书的代价。
　　惠善低叹一句，“阿弥陀佛。”
　　惠善给这满院子的人超度一番，他这些天不知超度了多少人。

　　师青玉将生死书镇压到功德塔里。
　　她拿了这回下山攒下的银子，同陈念儿的那份一起送到济慈院。
　　她跟着裴度去看了那里的孩子，济慈院的环境并不好，那里的孩子大多都是穿着极简朴的粗布衣衫，补丁叠着补丁，大多都是清瘦的，但看着却是生机勃勃的。
　　济慈院的院长陪着师青玉和裴度他们，满面笑容，“孩子们可以添点肉菜啦，他们今天一定会高兴的。”
　　师青玉看着比那些孩子还清瘦的院长，“你好，他们才能好，照顾他们的同时，也要把自己照顾好。”
　　院长笑眯眯的，“知道的，知道的。”
　　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李永乐拉了拉师青玉的袖子，“我以后，每个月都资助这儿，你别担心了。”
　　师青玉紧蹙的眉头松开了。
　　有钱真好。

　　生死书后，长安城平静了很久。
　　降魔司的大门简直成了摆设。
　　惠善带着师青玉见了他的师父普贤主持。
　　普贤主持须发皆白，看不出具体的年纪，慈眉善目的，看着比师青玉她师父温和多了。
　　普贤和师青玉讲了他们当年之事，师青玉她师父师无咎当年是青山观的大师兄，道法天成，下山游历，到了长安一展身手，当年的大皇子与他亲善，得了他不少助力。
　　后来鬼王现世，师无咎召集师门上下下山保卫百姓，最后，鬼王被灭，但师无咎师门满门皆灭，只剩下师无咎一人。
　　师无咎心灰意冷，从此不知所踪。
　　“师无咎的风姿真是无人能比，他走后，长安再无神仙人。”
　　普贤主持是个端惠严敏的老人，能发出这样的赞叹，已经是极大的赞语了。

　　师青玉从普贤主持处离开，她的脑子仿佛有千种想法，神仙人物般的师父，现在这个顽皮厚脸皮的师父，师父的面孔在师青玉脑中飞速闪过。
　　师父……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裴度又来降魔司了。
　　裴度来降魔司就没好事。
　　裴度这回没惊动任何人，悄悄敲响了师青玉的门。
　　“青玉道长，是我，裴度。”
　　师青玉心下微讶，但还是轻手轻脚开了门。

　　裴度进来扫了一圈，看到只有师青玉一个人放心了许多，“青玉道长，我……我恐怕发现了不得的事。”
　　师青玉示意他继续说。
　　“上次咱们去济慈院，那里的院长不是跟咱们说济慈院的孩子变多了么？”
　　裴度这么一说，师青玉有了印象。
　　“这事我回去查了，我查出了很多了不得的事情。”
　　裴度放低声音，“我发现，长安附近许多人都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样消失了。”
　　裴度想了一会儿，又说，“长安城里也出了很多怪事，就像薛家的那个七十五岁的老太爷，身体忽然就好了，苏家的老太君最近也是容光焕发……怪了，真是怪了……”

　　师青玉心念一动，她知道的，四大邪器的最后一件，造化鼎，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其实她也好奇，这四大邪器凑齐了会发生什么。
　　她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一切要尘埃落定了。

　　她劝走了裴度，将小黑放到李永乐身边。
　　师青玉按照裴度说的那几户人家，挨个去探听消息。
　　果然，她看到薛家和苏家的人给家里的老祖宗喂了一种有异香的丸药。
　　本来身体衰弱的老人吃了药丸之后，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师青玉吸了口冷气。
　　果然如她所料。
　　造化鼎，寿命换寿命。

　　师青玉失魂落魄地回到降魔司。
　　李永乐早就醒了，只是赖在床上，不乐意起床，小黑也被他圈在怀里睡得香，不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师青玉闯进李永乐的卧房，带着一身寒气倒在李永乐旁边。
　　李永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贸然开口。
　　师青玉躺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
　　“李永乐，我想吃甜的。”
　　李永乐愣了一下，答应下来，“好。”

　　山雨欲来风满楼，从来不是一句虚话。
　　很快，师青玉就听说长安城中盛行长生丸，延年益寿。连圣人也吃了此等神仙药丸。
　　师青玉私下里跟踪了很久，终于找到造化鼎所在之处。
　　消失的人都在那里，一个接着一个被送进造化鼎。
　　师青玉放了一把火，看守的人和被看守的人能跑的都跑了。
　　师青玉下去，将造化鼎收进了功德塔里。
　　“青玉。”
　　师青玉一怔，竟然在这种地方看到了最熟悉的人。
　　“师父……”
　　可往常那个笑嘻嘻不正经的老头今天却没什么表情，他朝着师青玉走来。
　　师青玉的腿却像长在原地了一般。她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师父，四大邪器齐聚，这是你的手笔吧。”
　　师无咎解开功德塔的束缚，他是功德塔的前一个主人，自然能解开功德塔的束缚。
　　四大邪器在师无咎手中犹如小儿的玩具，被师无咎打入师青玉的体内。
　　“纯阴之体和四大邪器，你的身体将是世间最强的。”
　　师青玉的意识渐渐模糊，她明白，她会成为师父的武器，剑指人间。
　　最后的意识里，师青玉似乎一下子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原来如此，她前世乃是鬼王……
　　师无咎当年率领师门除祟，明明可以大获全胜，但因为人间帝王害怕师无咎的威名太盛，最后选择放任鬼众将青山观灭门。
　　最后，得胜归来的师无咎发现师门覆灭，自己也实力大跌，于是开始了几十年的谋划复仇。
　　人间帝王并非只怕青山观威名过盛，他害怕自己同胞弟弟的军功过大，于是暗中利用弟弟对自己的信任，让弟弟永远留在边疆。
　　谋划复仇的师无咎偶遇难产的德王妃，将自己身体内的炽阳珠渡给了那个本该留不住的孩子，弥留之际的德王妃为他取名永乐，不求自己的孩子立大功，但求他能永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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