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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赵北辰的皇子府才修缮了没几年,红墙高瓦极是崭新,与镇国公府百年之久的老宅子截然不同,谢牧庭随着管事往里走,自正门进去,影壁仿佛高山一般挡住了去路,绕过后似进入了另一片天地,目之所及是开阔敞亮的庭院,那巍峨的朱墙楼宇似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径直走了许久才行至屋瓦檐柱旁,走上台阶,又绕过那殿宇,穿行至游廊上,七绕八弯往前走去,枋梁上的彩绘柁画,时而是初莲绽放,时而是湖光山色,时而是花鸟鱼趣,游廊两旁风景各不相同,或是树木丛生,或是楼台水榭,明明是秋日里,却不见萧索,各处绽放着艳丽的花朵。

      行至茶厅,管事站在门口扬了扬手,笑请谢牧庭往里走,他跨过门槛,绕过屏风,顺着声响走去,赵北辰端着架子坐在罗汉床上,穿一袭绀蓝色的锦袍,面色阴翳很是不悦。

      谢牧庭跪下行了大礼,言辞恳切说了一番赔罪的话。

      赵北辰托着腮冷冷道:“两次皆是你父亲犯的错,却一次都不见他出现,遣了你来敷衍人,你们这出双簧唱得真是极好,你回去吧,你们镇国公府势大,我这皇三子可得罪不起你们。”

      谢牧庭苦恼叹了一声,仰面直视着赵北辰的眼眸,温声道:“我既然登门而来,自然是认罚,岂能这般回去?”

      赵北辰挑了挑眉,静默半晌问道:“当真认罚?”

      “当真。”

      “没有怨言?”

      谢牧庭颔首道:“绝无怨言。”

      赵北辰瞬间笑开了怀,摇头晃脑道:“那我想想罚你什么好,这样吧,你替我清扫一个月马厩,如何?”

      谢牧庭从善如流道:“多谢殿下开恩。”他顿了顿又道,“可否容下官回府换身衣裳?”

      赵北辰笑得见眉不见眼,挥挥手道:“你家离得近,快去快回。”

      谢牧庭见他笑得可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应了声是,起身离去。

      赵北辰又把周一善叫进来,笑嘻嘻说:“你快去把马厩弄得脏一些,等他回来,让他大吃一惊。”

      周一善苦着脸叹气道:“遵命!”

      赵北辰在前院溜达了一上午,喂喂鱼赏赏花,吃了膳房送来的点心,喝了几碗茶,时不时听周一善来禀报。

      周一善派了许多杂役帮忙捣乱,将马厩弄得脏乱不堪,马粪遍地,谢牧庭换了衣裳回来,见了满地狼藉却未有抱怨,轻车熟路收拾起马厩,不端半点架子。

      赵北辰听得不高兴,叫嚷道:“你再去给他添添堵!”

      周一善无奈道:“他虽是镇国公的嫡孙,但到底是武将世家出身,又从军近十年,这点苦自然是受得了的。”

      赵北辰气恼道:“听你这意思倒是替他打抱不平,说我小家子气了?”

      周一善咕哝道:“这话我倒也没说。”

      “不必你帮忙,我自己去给他找麻烦!”赵北辰气急败坏站起身,风风火火冲去西棚马厩。

      赵北辰一路走得急,从小侧门穿近路过去,视线还未开阔,刚转身便踩了一脚马粪,他吓了一跳,惊呼一声,提着单脚往前跳,下意识垂头望向鞋底,身体不协调地往前踉跄了几步,一个不慎又踩了一脚马粪,身体四仰八歪摇了两下,直直往前栽了下去。

      赵北辰慌乱无措间,谢牧庭一个箭步冲来,将他半抱着扶起身,满脸困惑问道:“你在干什么?”

      赵北辰心有余悸舒了口气,又欲哭无泪道:“脏死了!”

      谢牧庭扶着他去廊子上坐下,赵北辰颐指气使道:“你是不是在偷懒捣乱,所以弄得满地都是马粪!”他撩起衣袖嗅了嗅,又嫌弃地看了眼鞋底板。

      谢牧庭忍俊不禁,他半蹲下身替赵北辰脱靴子。

      赵北辰连忙抱住廊柱不脱手,生怕不小心摔下去,又碰一身马粪。

      谢牧庭走去打了一桶清水,提着靴子坐去小板凳上,仔细将鞋底刷干净。

      赵北辰望着他微微含笑的脸,心里困惑至极,此人风评甚好,连章之桥都对他赞不绝口,总也不见他动气,似是逆来顺受,又似是云淡风轻。

      谢牧庭洗完靴子,甩了甩水,方走至赵北辰面前,蹲在地上替他穿鞋。

      赵北辰静静望着他的脸,忽然问道:“我舅父害你革职,又间接害你去了绀槐州五年,你埋怨我们吗?”

      谢牧庭动作轻柔替他穿好鞋,然后在他身旁坐下,转头看着他笑:“我为何要怨你舅父?又为何要怨你?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况且我既然享了镇国公嫡长孙的福,自然也要受其苦。”

      赵北辰靠在廊柱上,闷闷地不说话。

      谢牧庭道:“我既答应了你,必然会好好完成这份差事,快回去吧。”

      秋日里风大,寒风吹过卷起一股异样的味道,赵北辰却似是心情不愉,闻言一动不动,眼神空洞望着前方,他极少有这样的时候,浑身浸满了忧伤,寒风鼓起他的衣裳,令他单薄的身躯显得越发弱不禁风。

      谢牧庭定定望着他,无意识抬起手背,指尖触碰到赵北辰脸颊的一瞬间,谢牧庭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正欲收回手时,赵北辰忽然转过脸,柔软的脸颊划过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萦绕在他指间,久久不能散去。

      赵北辰纳闷道:“你干什么?”

      谢牧庭尴尬地收回手,清了清嗓子道:“看见一只苍蝇,想替你赶一赶。”

      “咦......”赵北辰露出嫌弃的表情,“我回去了。”

      谢牧庭惊魂未定,面上却半点不显,神色淡淡点了点头。他方才险些就调戏了赵北辰,这骨子里真是流了他爹的血,真真是下流无耻。

      *

      赵北辰让马厩的管事把人遣走,所有的活计都留给谢牧庭,清扫秣驷遛马全是他一人,谢牧庭任劳任怨干了半月,起初还算安定,后来不知是谁漏了消息,说他被赵北辰磋磨,日日干着苦差事,连饭也吃不上一顿。

      赵北辰素来就有刻薄的名声,谢牧庭的朋友也不敢明着得罪他,便转了法子,每日带着家伙事,主动帮谢牧庭清洗马槽,秣驷遛马,徐凛也来了几次,提着酒菜与他痛饮了两顿。

      几日下来,参谋院的言官老臣们也收到了消息,上朝时谏言数落了赵北辰一顿,圣上私下将他叫去议事厅又是一通教训,谢牧庭到底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孙,在兵部与刑部皆有些名望,怎能这般让人使唤。

      赵北辰从小到大闯了不少祸,挨骂也不是一回两回,偏这一次他心里有气,这消息是怎么漏出去的?这受了委屈的架势又是摆给谁看?这谢牧庭在他面前装得低眉顺眼,转头就给他下套!

      谢牧庭当下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活干到一半就被皇子府里的管事轰了出去,并言明从今往后再不许他登门。
      谢牧庭一头雾水,只好先回家。

      他绞尽脑汁想了一路,进门迎面碰上他四叔谢巍,谢巍虽是他叔叔,却与他似兄弟般亲近,如今亦在兵部任职,十分受镇国公重用。

      谢巍嬉皮笑脸勾住他脖子,架着他往里走,笑说:“我就知道你今日必能回来。”

      谢牧庭茫然问道:“怎么回事?”

      “我把你受赵北辰磋磨的事情在兵部漏了一嘴,果不其然就闹开了,今日圣上动了气,把赵北辰训斥了一顿,从今往后你也可安枕无忧了,他再不敢欺负你了。”

      “你真是!”谢牧庭与他说不清楚,他如今闲来无事,待在家里也是虚度光阴,还不如去三皇子府,偶尔还能饱饱眼福。
      谢巍见他动气,连忙追了上去,劝道:“牧庭,你就是太老实了,皇城里都是人精,你那赤诚之心在兵部能引起共鸣,在朝堂上就只有让人践踏的份,你也该学着精明些了。”

      谢牧庭抿了抿嘴,加快脚步回了小院。

      谢牧屏还在书堂没回来,院子里只有几位奴仆进出,谢牧庭回了房,气闷不已拿了本兵书来看。

      谢巍跟了进去,哭笑不得道:“你跟我置什么气?难不成还扫马厩扫出乐趣来了?”谢巍懒洋洋倚在桌前,拔了他的书扔在桌上,环顾着家徒四壁的房间,“还有这破屋子,你打算住到什么时候?大嫂摆明了想赶你回西北,你难不成也要顺她的意?”

      谢牧庭突然想起赵北辰的脸,气闷道:“我如今不打算回西北了。”

      谢巍笑容滞了滞,随即又笑得热情,拍了拍谢牧庭的肩膀道:“这才对嘛,该争取的东西,总得自己去争取。”

      谢牧庭展露出笑容来,他垂着眼睛,脑海里不断出现赵北辰嬉笑怒骂的脸,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想歇一会儿。”

      “歇什么?走!陪我去喝酒!”谢巍拽着谢牧庭往外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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