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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腊月里,长静阁修缮完毕,谢牧庭搬去独住,除了春旺外,曾大夫人又给他添了两个嬷嬷四个侍女两个侍从,主屋里新置办了一套黄梨木家具,字画摆饰也都是顶好的,老夫人亲自来看过,又从私库里拿了几件瓷器来添置,各房夫人见状一一效仿,流水般的礼物送进了长静阁。

      尤二夫人办事得力,受了老夫人几句夸奖,还得了两只上好的翡翠玉镯。

      长静阁离谢牧屏的竹青阁极近,他每日路过便进来看看,羡慕得双眼放光,镇国公府里人多,各房皆分小院住,谢牧屏虽然单独住一个院子,但许多庶出的弟妹犹然住在一道,只有待出阁的女儿才能搬去独住,长房里从小到大单独有院子只有谢牧庭,而谢沁芳如今还与曾大夫人住在一个院子里,时时刻刻受她管教。

      镇国公府里大大小小的院子有几十个,带池塘或小花园的院子不出五个,长静阁里不仅有池塘与拱桥,池塘旁还有一个气派的半山亭。

      谢牧庭闲来无事,在杏树旁打了个千秋,让弟妹们过来时有地方玩耍。

      过完年,谢牧庭便要去刑部任职,他在审监司任五品刑吏,审监司负责督查官员贪腐渎职,归属司史汪如海,此人功利圆滑,却又两袖清风,说他安然自得,却又油盐不进,十分难打交道。

      腊月里,百官歇年,世家间忙着人情走动,谢牧庭也不例外,挑了空闲的一日,提着两罐茶叶去太尉府拜早年。

      太尉府是个古朴老旧的小宅子,离镇国公府极近,章之桥私底下平易近人,从不端什么架子,歇年后也得被老太爷使唤着去打酒。

      谢牧庭提着茶叶走到半路,却见章之桥提着两壶酒从酒坊出来,两人对视一眼,禁不住笑了起来。

      谢牧庭笑问:“太尉大人怎么亲自出来打酒?”

      章之桥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挠挠头道:“我爹娘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也没把我这太尉当回事,莫要说打酒,回去还得烧柴火。”

      谢牧庭道:“我在军营里也经常被使唤去办杂差,刚回来那几日,有人伺候反倒不习惯。”

      章之桥乐道:“走,跟我回家吃饭。”

      两人说着话往回走,太尉府里的管事徐秋在门口等候了多时,见章之桥回府,疾步上前朝谢牧庭作揖行礼,然后从章之桥手里接过酒壶,道:“打酒这种事您吩咐小人去就是了,何必您劳动腿脚?”

      “本就是想少听几句唠叨,得,连你都来唠叨我。”章之桥从谢牧庭手里接过茶叶罐,转手也递给了徐秋。

      几人说笑着往里走,行至垂花门,忽闻清脆的笑声,章之桥抬眼看去,却见赵北辰笑容满面向他走来,他心情雀跃,宽袖张扬,声音嘹亮道:“章之桥,你回家啦。”

      章之桥见了他下意识想躲,忽又想起什么,负着手站在原地,一脸的不自在。

      赵北辰恼羞成怒道:“你是什么良家妇女!见了我就跑!”他说完,不经意瞟见一旁的谢牧庭,两人视线交汇,谢牧庭作揖行礼,恭敬道:“请殿下安。”

      赵北辰笑吟吟,正想与谢牧庭说话,却见他面色冷淡,眼神疏离,顿时间心下不快,抿了抿嘴不再出声。

      章之桥看了看赵北辰,又看一眼谢牧庭,见两人生分,笑说:“牧庭,你往后去了审监司,少不得要在北辰手下办差,相请不如偶遇,咱们一道吃个饭,你们看如何?”

      赵北辰轻轻哼了一声道:“怕是有些人自诩太子党,不愿意与我一道吃饭。”

      章之桥挑眉:“什么太子党三皇子党,都是空穴来风的事情,我等往后都得仰仗三殿下照拂。”

      赵北辰被他捧了几句,不由得高兴了起来,笑眯眯说:“走,我做东。”

      谢牧庭想起赵北辰挟私报复,便觉得心里不痛快,可见他眉飞色舞笑容甜美,又不免心潮澎湃,他实在想不明白,这般孩子气又活泼可爱之人,岂会如传言中那般刻薄?

      谢牧庭无意识将手探入宽袖中,触摸被绢帕包裹起来的竹蜻蜓。

      三人坐着赵北辰的马车去了酒楼,赵北辰今日情绪不佳,席间频频看向谢牧庭,这谢家有一个算一个,尤其是镇国公长房这一脉,从谢坤到谢沁芳,再到如今谢牧庭,每一个都对他充满了怨气。

      赵北辰几乎已经忘记,是从何时起死咬着太子与镇国公不放,又是从何时起他落了个跋扈刻薄的恶名。

      他在审监司五年,查贪腐已经得罪了不少人,皇城里他恶名在外,这谢牧庭不过回来数月,就已经恨上了他。

      赵北辰心酸不已,脸上仍然堆着笑,与章之桥说笑打趣,半点没有不自在。他一连喝了三壶酒,还待再喝,章之桥啧了声道:“小酌怡情,再喝就没滋味了。”

      赵北辰笑嘻嘻道:“我的酒量你还没见过?我可是千杯不醉。”

      章之桥哈哈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酒量三壶是极限了,席面上喝的酒偷偷往里兑了多少水?”

      赵北辰蓦地脸红起来,也不知是醉意上脸,还是被他说中了难为情,脸颊红扑扑的,眼眸闪闪十分羞赧。

      谢牧庭喜宴那日与他喝酒,见识过他的酒量,如今才知道,酒是假的,醉意也是假的。

      章之桥瞄了眼谢牧庭,见他情绪沉闷,便笑了起来,嘹着嗓子道:“牧庭,此次你能顺利调任刑部,多亏了北辰向圣上求情,此番虽然曲折,但总算是光明正大回来了。”

      谢牧庭目光怔怔望向赵北辰,脱口而出道:“是我错怪你了。”

      赵北辰气呼呼道:“你果真在心里记恨我,瞧你那点心眼,比针眼子还小!”

      谢牧庭心乱如麻,懊恼道:“此番是我的过错,我向你赔罪。”

      谢牧庭端起酒杯走向赵北辰,又道:“殿下大人大量,切莫怪罪,我敬你一杯。”

      赵北辰侧过身避开他的酒杯,嗤嗤笑道:“太子党与三皇子党向来针锋相对,眼下话说得好听,一转眼又当我凶神恶煞的夜叉,对我敬而远之!”

      谢牧庭蹙起眉,沉声道:“什么太子党三皇子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等皆是圣上的臣民,只为圣上肝脑涂地。”

      赵北辰板着脸仍是不痛快。

      章之桥打圆场道:“北辰,差不多行了,任他是什么党,从今往后去了审监司也是为你差遣。”

      赵北辰这才高兴起来,嬉皮笑脸接了谢牧庭的酒,又冲章之桥粲然一笑。

      谢牧庭定定看着两人,忽然想起那日姻缘石旁,赵北辰祈愿与心上人白头偕老。他禁不住苦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尽兴之后,三人离开酒楼,章之桥道:“我还有事要去一趟卷宗库,你们先回去吧,北辰,你顺路,送一送牧庭。”

      赵北辰吃醉了酒,脑袋晕乎乎的,随口答应,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章之桥无奈摇头,对谢牧庭道:“这小子喝醉酒爱撒泼,你担待些。”

      谢牧庭微微蹙了蹙眉,颔首答应,然后踩着轿凳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往里去。

      赵北辰不安分地坐在地垫上,抱着膝盖正在吸鼻子,谢牧庭吓了一跳,皇子坐在地上,他自然不敢坐在椅子上,只好在靠近车帘的地方曲着腿坐下。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赵北辰突然踹了谢牧庭一脚,力气之大几乎将他踹飞了出去,幸而谢牧庭反应快,攀住车壁稳住了身形,转头看向赵北辰时,却见他脸颊通红,眼神迷离,嘴里絮絮说着话,也不知在说什么,嘀嘀咕咕说个没完。

      谢牧庭迟疑了一会儿,从袖中掏出竹蜻蜓,他轻轻摆在掌心,递到赵北辰面前。

      赵北辰眼神木讷地看着竹蜻蜓,歪着脑袋问:“给我这个干什么?”

      “送给你。”

      赵北辰摇摇头道:“我不要,我不喜欢,这种骗小孩儿的东西,我才不喜欢。”

      谢牧庭收拢掌心,将竹蜻蜓放回袖中,笑了笑便不说话。

      赵北辰提了口气,欲言又止看着谢牧庭,安静了片刻,忽然又气势汹汹道:“拿来给我!”

      谢牧庭不自在道:“我下回送你别的。”

      赵北辰踹了他一脚,板着脸瞪他,落在谢牧庭眼里,却是满脸嗔怒,双眸水润润的,脸颊泛红,说不出的好看。

      谢牧庭气闷不已,将竹蜻蜓递给他,撇过头不再看他的脸。

      赵北辰双手握住竹蜻蜓,对准了谢牧庭的侧脸,搓了一下手心让竹蜻蜓飞了出去,精准地打在谢牧庭脸上,然后落在了他衣襟处。

      谢牧庭无奈至极,转头见赵北辰笑得开怀,又把竹蜻蜓递给他。

      赵北辰又拿起竹蜻蜓,对准了谢牧庭。

      谢牧庭苦笑道:“还来?”

      赵北辰眉开眼笑道:“再玩一次。”

      谢牧庭叹了口气,任由他折腾。

      这次竹蜻蜓失了准,在狭小的车厢里转了一圈,打在厚重的车帘上,又落回了地垫。

      谢牧庭把竹蜻蜓捡起来,转头问赵北辰:“还玩儿吗?”

      赵北辰捧着脸,笑眯眯道:“再玩一百次。”

      马车停了下来,谢牧庭连忙道:“我到家了,殿下今日喝醉了酒,快回去睡一会儿吧,下次再玩。”

      赵北辰顿时不悦起来,气恼道:“谁要玩你的破蜻蜓,不玩了!滚吧!”

      谢牧庭苦恼道:“我陪你就是了,别动气。”

      赵北辰双眸通红,揉了揉鼻子说:“我听闻你剑术高超,去我府上,咱们比划比划。”

      谢牧庭道:“你喝醉了。”

      “我睡一会儿就好了。”赵北辰挠了挠脸,摊开手道:“竹蜻蜓给我。”

      谢牧庭沉沉望着赵北辰的脸,然后慢慢抬起手,握住他的指尖,轻轻将竹蜻蜓放进他掌心。

      赵北辰捧着竹蜻蜓,随意倚在坐垫上,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谢牧庭低声道:“小心着凉。”

      赵北辰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咕哝道:“不许回去,陪我玩儿。”

      谢牧庭随他回了皇子府,赵北辰小睡片刻后立马生龙活虎,换了件轻便的衣裳,提着剑将谢牧庭拽去花园。

      赵北辰扔给他一把剑,谢牧庭拿在手里却迟疑了起来,犹豫半晌后将剑摆在了假山上,解下腰间洞箫,挽了个剑花,紧握在手中。

      赵北辰阴沉着道:“看不起我?”他心里气极,打算让谢牧庭见一见真章。

      谢牧庭目光盈盈望着他,不假思索柔声道:“你这般弱不胜衣,我怕伤了你。”

      赵北辰几欲吐血,这傻蛋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他虽称不上高大威武,却也与柔弱不沾边,真真是有辱斯文!

      谢牧庭说完自己也愣住了,脸烧得发烫,越看赵北辰越觉得他美貌动人,又纤细柔弱,似是琉璃做的人儿,得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岂能与他动刀动枪。

      赵北辰气得拿剑砍他,谢牧庭见他气势汹汹,只好哄着他比划了一会儿。

      赵北辰剑术不差,与他舅父过招尚能打上几十个回合,碰上谢牧庭却跟小鸡碰上了老虎,他使出了浑身解数,谢牧庭却只是轻飘飘几招,逗着他玩儿一般与他交手。

      赵北辰练得没劲,停了攻势把剑扔在地上,抬脚踹了谢牧庭的小腿。

      谢牧庭由他踢了几下,蹙起眉道:“小心摔跤。”

      赵北辰彻底没了脾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道:“周一善!你来!”

      周一善抱着剑倚在廊柱上,闻言立刻来了精神,持剑面向谢牧庭,心情激动道:“请谢大人赐教。”

      谢牧庭抱了抱拳,捡起地上赵北辰扔下的长剑,周身气态瞬间发生了变化,肃杀之气升腾而起,剑气划破长空,直指周一善,谢牧庭浑然像是变了个人,招式迅猛利落,打得周一善节节败退,也将周一善那点自尊心打得溃不成军。

      比试很快结束,周一善手腕酸软发虚,几乎是颤抖着手抱起拳,沉声道:“多谢赐教。”

      谢牧庭抱拳道:“承让。”

      赵北辰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谢牧庭,果然是看不起我!”他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朝着谢牧庭砸了过去。

      谢牧庭闪身避过,大步雷霆向他走去,着急解释道:“我不是看不起你,我怕吓着你。”

      赵北辰总觉得与谢牧庭说话费劲,初见时只觉得他性格沉闷,如今再看分明是块木头,浑身硬邦邦的,脑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赵北辰恼羞成怒道:“周一善!送客!”

      谢牧庭苦着脸,无精打采耷拉着肩,莫名显得有些委屈。

      周一善眼神发亮,送谢牧庭出门的路上,亲热问道:“谢大人,你刚才那两招,回头能不能教教我?”

      谢牧庭颔首道:“我近来清闲,你若是方便,我明日来找你。”

      周一善从善如流道:“方便!自是方便!”

      谢牧庭停下脚步,犹豫道:“冒昧问一句,殿下寻常喜欢什么?我几次三番惹他动怒,还未曾好好向他赔罪。”

      周一善忽然有些愣住了,他追随赵北辰许多年,见惯了他嬉笑怒骂的模样,却似乎从未见过他喜欢什么,他在意的只有圣上的心意,还有贤贵妃与霍家的富贵荣华。

      周一善沉默良久,淡淡道:“大概是喜欢热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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