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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七月里,天气初现炎热,夏日惫懒,赵北辰懒得出门,窝在罗汉床里吃冰镇过的葡萄与蜜瓜,寝殿各处座着冰鉴,凉意沁人心脾。

      齐嬷嬷悄声而入,撩开纱帘往里走,闷声道:“宫里派人来传话,太后赏赐的冰,明日起分一半去安亲王府。”

      赵北辰瞧她阴沉着脸,反倒笑了起来,吐了葡萄皮道:“何必这么麻烦,派人去回话,明日起把冰尽数送去安亲王府。”

      齐嬷嬷提了口气,几欲说话,最终又抿起了嘴。

      赵北辰垂着眼继续吃蜜瓜,淡笑道:“那草包二哥如今当了赤子,自然比我娇贵,他寻常就贪凉怕热,若是热坏了,父皇不知得多心疼,一点冰罢了,也值得嬷嬷你计较。”

      齐嬷嬷是赵北辰奶嬷嬷,从娘胎里就伺候他,四下无人时说话也不避讳,直言道:“他不过比你早生了三日,便处处压您一头,也不见有什么了不起。”

      赵北辰笑道:“他能哄父皇高兴,能讨父皇宠爱,就是他的本事。”

      齐嬷嬷不再多言,恰此时,侍卫周一善匆匆来报,镇国公世子饮酒闹事,去了夏九州府上撒泼,四处闲话未来太子妃是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

      赵北辰怔了半晌,拍案而起道:“好他个谢坤,这般嚣张放肆!明晃晃找麻烦!走!去夏府看看行舟!”

      他跳下罗汉床,起身欲走,齐嬷嬷连忙拦住他道:“天色这么晚了,您去夏府做什么?夏家二公子如今是待嫁的太子妃,往后就是您兄嫂,您深更半夜去见他,于理不合,传出去更是惹人闲话。”

      赵北辰愤懑煎熬,忍了半晌终是忍不住,怒骂道:“谢坤嫁女不成,竟然把气撒在行舟头上!这国舅爷真是当得有恃无恐!明日就叫他好看!”

      *

      庭院中的茉莉开得巧,雪白的花蕊掩在绿叶中,散发出阵阵清香,驱散了满院酒气,谢坤趴在长板凳上哎哟直叫,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全然没有镇国公世子应有的气态。

      镇国公岔开腿坐在太师椅里,迎着炎炎日头,怒视谢坤惨不忍睹的面孔。

      “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爹,哎哟......”谢坤痛得迭迭求饶,板子接二连三落在他身上,毫无停止的迹象。他是镇国公嫡长子,皇后嫡兄,素来是个纨绔,今次喝醉了酒跑去夏九州府上闹事,张牙舞爪闹了一通,被太子侍卫轰了出去,全然丢尽了镇国公府的脸。

      镇国公世子年近五十,第四子谢巍却只有二十三岁,他急得满头大汗,缠着镇国公道:“父亲,您就饶了大哥吧,大哥喝酒误事,今后不会再喝了。”

      镇国公恨其不争,扬臂拨开挡住他视线的谢巍,厉声道:“继续打!我今日就打死你这不着调的畜生!”

      谢坤疼得龇牙咧嘴,面色充血似是要厥了过去,恰此时前院的管事匆匆跑来,喜气洋洋道:“国公爷,孙少爷回来了!孙少爷回来了!”

      镇国公厉起眼道:“拦住牧屏,不许他来求情!”

      “不是牧屏少爷。”管事抹了抹额头上的薄汗,“是牧庭少爷!牧庭少爷回来了!”

      谢巍面色变了变,脸上勉强扬起笑,朗声笑道:“牧庭终于回来了?”

      镇国公满目惊喜,蓦地从椅子里站起身。

      谢坤昏昏沉沉中听见谢牧庭的名字,他浑然清醒了过来,连连叫道:“牧庭快来救救爹,牧庭!”

      说话间,谢牧庭疾步穿过月洞门,他风尘仆仆满身尘埃,穿一袭黑色衣袍,眼眸深邃,五官坚毅,笑容却朗朗大方,褪去了一身青涩稚气,俨然是倜傥风流的俊逸青年。

      “祖父!孙儿回来晚了!”谢牧庭撩起袍子直挺挺跪下。

      镇国公满目含泪将他扶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谢巍快步上前,望向比自己还年长两岁的侄子,张开手臂将他拥入怀中,深情哽咽道:“你走了五年,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谢牧庭回拥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喊了一声小叔,转眸又望向谢坤,后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镇国公。

      镇国公板了板脸,叫人停了板子。

      “祖父,这是怎么了?父亲又犯什么错了?”谢牧庭忍着笑,将他那混不吝的老爹扶起来,转手送进管事手中,压低声音道:“快,赶紧送去休息。”

      镇国公冷哼一声,蔑了谢坤一眼,敛了敛怒气道:“牧庭,进去说话。”他转头又看谢巍,“去告诉你母亲,牧庭回来了,一会儿就去给她请安。”

      谢巍笑打了一下谢牧庭肩膀,“夜里找你叙旧!”

      谢牧庭笑吟吟点头,随镇国公进正堂,他二十岁去了西北边关驻守,一去就是五年,去年戴震科造反,连累了谢氏满门,国公府被抄了一轮,谢牧庭得到消息后即刻往回赶,回程途中又听闻镇国公府已经洗脱了嫌疑,重振了往日荣光,他这才慢慢悠悠往回赶,一路游览山河,竟也走了大半年。

      谢牧庭五年没回来,这国公府却似是没变过,人烟鼎盛,红墙绿瓦,甚是气派。

      两人进了屋,镇国公在正首雕花椅上落座,谢牧庭大剌剌在旁坐下,冲镇国公开怀而笑。

      镇国公心中感慨,他那嫡子是没救了,可几个孙儿却都是极好的,谢牧庭武艺高强,性格豁达,谢牧屏虽不善武艺,却性格温顺,读书勤勉,其他几个庶出的孙儿也都各有所长,十分上进。

      谢牧庭喝了盏茶才说:“父亲向来不拘小节,祖父何必动气。”

      “我岂能不动气?你是不知道这畜生干了些什么?!”镇国公愤恨道,“他一心想把沁芳嫁给太子,想了许多年,把脑袋都想坏了,这婚事没落成,他竟跑去未来太子妃府上闹事,被太子叫人轰了出来,真真是丢人现眼!”

      谢牧庭哭笑不得,亏他老爹做得出来,哪有当舅舅的去捣乱外甥的婚事,他想说几句好话却也无从开口。

      “你回来得正好,太子亲事定在九月初九,你务必看住你爹,免得他再生事端。”

      谢牧庭点头,又问:“这太子妃定了哪家的小姐?”

      “不是小姐,是赤子。”镇国公心中怎会不郁闷,他叹了一声,缓缓道,“参谋院侍郎夏九州的弟弟,名唤夏行舟,从前是翰林府学士左无涯的庶子,过继给了夏家为后,此事说来话长,三言两语道不清,这夏行舟出尘绝色,容貌甚是艳丽,又是赵北辰的朋友,你那不着调的老爹日日骂他狐媚子,又道是赵北辰用来魅惑太子的手段。”

      谢牧庭好奇至极,这般他倒是也想看看,究竟是何等倾国倾城的貌美赤子,能将他那沉闷寡言的太子表哥撩拨得五迷三道。他笑笑说道:“祖父,这婚事既是定了,咱们也只能坦然接受,今次父亲冒失,孙儿替他去夏府赔罪,事情总得圆一个周全。”

      镇国公道:“我本来也有这个打算,原是想让你小叔去,你回来得正好,还是你去更合适,夏九州此人性格圆滑,轻易不得罪人,你携份厚礼登门,想必不会过于为难你。”

      谢牧庭笑容满面道:“到底是父亲口无遮拦失了礼数,便是为难孙儿,那也是孙儿该受的。”

      镇国公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打量他周身,叹道:“好孩子,先去给你祖母请安,咱们晚上吃顿团圆饭,明日再去夏府登门赔罪。”

      谢牧庭抱拳应是。

      *

      谢牧庭赶了几日路,酣畅淋漓睡了一整夜,他这次突然回府,小院还未收拾出来,暂且与谢牧屏同住,谢牧屏现年十六岁,小他九岁,不似他喜欢舞刀弄枪,亦不似他五大三粗。

      谢牧屏许久未见大哥,对他甚是想念,今晨起来便探头探脑,等着与兄长说说话,昨夜晚饭时人多,尤其是小叔与几位年长的堂兄,把他大哥围得水泄不通,又灌了他许多酒,自己与他根本说不上几句话。

      谢牧庭听见动静,撩了撩眼皮,勾唇笑道:“哪里来的大老鼠,窸窸窣窣的。”

      谢牧屏面色讪红,怯生生往里走,乖乖巧巧喊了声大哥。

      谢牧庭摸了摸他的脑袋,大步走去屏风后冲凉,笑说:“几年不见你也长大不少,近来读书如何?若是觉得辛苦就多休息,日久天长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谢牧屏心情苦闷,低声说:“师傅们都说我不擅长习武,母亲便想我多读书,早日考出功名来。”

      谢牧庭笑而不语,他这母亲向来深沉,从前就对嫡子严苛,又生怕他这记名的嫡长子抢了嫡子爵位,对他十分防范,此次他从西北回来,母亲恐怕又要寝食难安了。

      春旺捧着新衣裳进门,见谢牧庭正在沐浴,着急说道:“您怎么又在洗冷水浴了?仔细着了风寒!”

      谢牧庭笑道:“春旺,你也变得啰嗦了。”

      春旺无奈叹了一声,伺候他穿衣,随后吩咐人备马,跟他一道去夏府拜访。

      春旺是镇国公府家生奴才,从前伺候过他,自他去了西北,便去了老夫人院里伺候,如今又拨回给了他。

      谢牧庭许久没坐马车,竟还有些束手束脚,这马车内部分明已经极宽敞,容两人并躺着也无妨,只是四面环壁,实在叫人透不过气。

      春旺扑哧一笑道:“少爷在外自在洒脱,自然不喜欢拘束,往后就习惯了。”

      谢牧庭笑而不语,他想来是习惯不了了,这外面的世界天大地大,实在痛快,这皇城里虽是富贵荣华,却也有太多人情世故与讲究,很是叫人疲乏,他打算住上半年,待明年开春就离开,此番不往西北去,改往南行,好好赏一赏江南美景。

      谢牧庭把腰间南萧取下,拿在手里把玩,挑眉笑道:“都说太子妃容貌艳丽,你可曾见过他真容?”

      “我寻常在老夫人院子里伺候,哪里有机会出门,更别说见太子妃。”春旺脸红道,“听说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十分宠爱,疼得没了边,想来传言不会有错。”

      马车逐缓停下,谢牧庭不便再多说,撩了帘子往外走,未等轿夫取轿凳,抬脚直接跃下,他仰头望着面前的宅子,匾额上悬了红布,各处挂了红灯笼,墙壁与门柱上贴满了喜字,俨然是好事将近。

      谢牧庭还未自报家门,夏府的洪管事见到镇国公府的马车,气冲冲抄了扫帚冲出来,对着谢牧庭便是一顿打,谢牧庭吃了一惊,侧身躲过,望着面前憨胖的管事道:“大人恕罪,晚辈是来赔罪的。”

      洪叔怒气未消,犹然举着扫把,面色却显出了几分迟疑。

      谢牧庭今日穿一袭玄青色束腰锦袍,腰间别南萧,神情从容坦然,笑容可掬,见洪叔迟疑,顺势作揖赔罪,说明来意。
      洪叔敛了些怒气,闷声说道:“我们老爷还未回府,谢公子里面坐吧。”

      夏九州的宅子是个小四进,前院与二进院留给典司院操办亲事,三进院的几间房摆满了嫁妆箱笼,谢牧庭跟着洪叔往里走,顺着抄手游廊行至三进院,听洪叔说道:“太子妃如今住在后罩房里,您就在三进院的茶厅等吧。”

      谢牧庭无不答应,他抬眸的瞬间,却见后罩房里大步流星冲出一位公子,穿一袭雾蓝色束腰长袍,宽袖扬得飞起,青丝以镂金嵌珠发冠半束,落一半柔顺长发在肩头,双眸乌黑明亮,眼梢上挑酝酿着怒气,他浑身缠绕着乌云盖顶般的阴翳之气,可谢牧庭却在他脸上看到了摄人心魄的美态。

      艳色绝世,大抵就是如此。

      谢牧庭垂眸不去看他的脸,抱拳俯腰道:“镇国公府谢牧庭请太子妃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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