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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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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粟家的装修,跟宁堃家截然不同。
宁堃讲究大道至简,一切从简,该省省该花花。
周粟讲究大道至繁,一切从繁,不省光花。
不仅讲究穿着,还讲究装修。
客厅的窗户换成了一体式的落地窗,家里的摆设从波西米亚风,到中式红木风,再到北欧极简风。
混搭且花哨。
不过也有一种,另类的,美感?
宁堃拿起茶几上摆着的小猫雕像,比例全错,头大身子细,腿长也是不合理。
坐在黑色大钢牙沙发上,忍不住欣赏起沉思者边几。
玻璃盖板盖在沉思者的颈椎上,颈椎骨则是平直状,明显的人体曲线错误,谁能做到这样。
家里铺了地毯,走起来软软的。
不过搭配小狗,这简直就是细菌的天然培养皿。
宁堃盯着到处撒欢的栗子,有点不忍直视了。
目光扫视一圈,唯有那墙面空着。
只挂了一副油画,上面画的柿子树和石榴树,围墙围住了他们,墙的另一边是桂花树。
又是混搭风。
宁堃走上前细细描摹,那柿子树下,还有着几株剑兰。
莫名的诡异,又充斥着幸福感。
宁堃被画作吸引,又被丁零当啷的声音惊醒。
“找到了!”
进家门开始,到现在。
已经过了快有十分钟了,周粟才找到药箱。
“终于找到了!”周粟拎着红色的药箱,光着脚,跑到了宁堃身边,“要怎么用?”
“用手。”宁堃接过药箱,坐在沙发上。
熟练的打开药箱,找到需要的工具,一字排开放在了手边的沉思者边几上。
又拿了消毒湿巾擦擦手,两只手备好,正准备揭开周粟头上的伤口贴时,宁堃忽然问道,“墙上的话是你自己画的吗?”
两人面对面而坐,沙发软,易凹陷,周粟僵直身子,才能勉强保持正对着宁堃的姿势。
“什么?”周粟声音低沉,喉头滚动,盯着宁堃的眼睛,“墙上那幅吗?”
他们离得很近,是从没有过的近。
周粟甚至能看见宁堃的睫毛,和眼白上的红血丝。
“嗯。”宁堃揭开了伤口贴的一角,“摸上去像是画的。”
“……”
难得的,周粟安静了下来,连眸子都暗了一些。
“不想说就算了,”宁堃揭开伤口贴,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伤口的时候,宁堃还是闭了嘴。
伤口不小,缝了几针,只是简单的缝合,并没有考虑到美观。这位外科医生太粗鲁。
这样一弄,后面肯定要留疤。
“怎么弄得?”宁堃将伤口贴扔进垃圾桶,拿着沾了碘伏的棉签给他打圈式消毒。
“磕到了。”
消毒三次,宁堃尽量轻柔,“姓刘的姐弟打的?”
周粟身型一顿,“你怎么知道?”
“猜的,这伤口我们医院缝的?”宁堃带着试探,想要确定今天是不是他。
其实也是想知道,这是哪位大师的杰作,能缝成这样随意的……
周粟连连否认,“不是,我没去你们医院。”
“是吗……”宁堃捏着碘伏球,按在周粟的伤口上。
力道不重,只会有微弱的肿胀感。
“哎呦!”周粟佯装吃痛,“宁医生饶命啊。”
宁堃才不搭理他的装模作样,仔细想了一下,问道:“是不是邹凯越缝的。”
周粟疑惑的嗯了一声,“这也能看出来?”
“猜的。”宁堃扔掉棉签,“不过为什么是他给你缝?”
无论怎么排,都轮不到邹凯越吧,今天也没有邹凯越的门诊吧。
“正巧碰上了,”周粟眨巴着眼睛,“那个时候急诊人多,我的头又一直在流血,正巧到了邹医生,他就帮我缝了。说是下来看一个病人。”
“这也太巧了,”宁堃撕开新的伤口贴,贴在周粟的额头上,“姓刘的这两位,真是难处理……”
“……”周粟视线落在宁堃垂下的手上。
常年不见阳光,加上每日清洗。
那双手格外的白,关节处只要微微一用力,就会显出粉色。
“昨天来找我的,跟我说了一些……”周粟盯着这双手出神,“总之就是觉得,是我害死的刘老爷子,最后也是闹得乱七八糟,但是疗养院为避免恐慌,没有报警。
今天,我去你们医院门口接病人,正巧碰上他们了,我跟门口保安说,他们是来闹事的,结果被他们听见了,推搡一下,我就撞到了医院的大门……”
周粟嘴一撇,“跟我碰头的家属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我头破血流的,就赶紧带我看医生了,那个时候保安已经赶他们走了啊,怎么又跑回来了……”
如果是被保安赶走了,那么应该这一天都不会放他们进来的。
那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按照闹事时间和邹凯越的看病缝针速度推算一下。
从赶走他们,到他们重新进来,中间大概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内……
啊……
宁堃懂了。
姐弟两没想到会在门口遇见周粟,原本的计划打乱,他们只能趁乱进医院。
那么那个奇怪的骚扰男,会不会是他们安排的托,只是为了引走门口两个见过他们的保安?
骚扰男刚出去,绿毛男就进来了。
这两个说不定还是一起的。
姐弟两趁乱进来,还调走了保安,让保安一时半会没办法重新回来。
如果不是邹凯越及时赶到……
“我在缝针的时候,听见外面闹哄哄,我就猜到要出事了,”周粟放松了身子,靠在沙发上,“我就让邹医生赶紧去帮你,那个邹医生,也不知道搞什么,出去看了一眼就说没事,回来了,还说你经常遇见骚扰男,很正常。”
“嚯,什么叫正常?骚扰男正常吗?一点都不正常,骚扰男应该乱棍打死!”周粟气不过的哼了一声,“他一直都不相信我,直到你给他发信息,他才赶忙过去,我怕我出现在那里给你添麻烦,就借用了家属的衣服……”
难怪那件衣服看上去小那么多。
宁堃点点头,“你那么厉害,还能受伤?下午我不制止你,他就要晕了。”
“不会的,我有数的。”周粟背靠着沙发,眼睛却还是盯着宁堃的手。
然后,那双手,去拍了拍栗子的脑袋。
栗子高兴的爬上了沙发,在周粟腿上耀武扬威的来回走。
周粟狠拍栗子的屁股,满脸不高兴,“走开。”
“你的伤口还是不能碰水,洗头发的时候最好注意点。”
伤口贴很大,免不了沾到头发,而周粟的头发还没有吹干。
宁堃伸手,替他把碎发拨到脑后,然后,不知怎么的,下意识拍了拍他的头。
就像拍栗子那样。
这一拍,两个人齐齐一愣。
周粟不可置信的看着宁堃,宁堃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宁堃面色窘迫,“不好意思……”
“没……没事……”周粟嘴角扬了起来,压都压不住。
那双手,如他所愿得那般,拍在了他的头顶。
.
“宁医生还没来吗?”
诊室门口,已经过了开诊时间,宁堃的诊室还是空着的。
“你先坐下,再等等,说不定小宁有事要忙。”老人拄着拐杖,坐在诊室门口座椅上,“你别去找护士,别给小宁添麻烦……”
老人喘了口气,“你上班……不迟到吗?”
“爸!我没有要给宁医生添麻烦!”老人的女儿赌气般的坐在了老人身边,“我问问不很正常嘛?”
“你别打游戏了!”女人推了一下蹲在地上的自家儿子。
可他根本不搭理他妈,换了一遍,蹲到了老人身边。
诊室门口等的人越来越多,乱七八糟的八卦,不知道从哪个人的嘴里吐了出来。
“你们听说了嘛,这个宁医生,害死了人!”一个中年男人鬼鬼祟祟的对旁边的人说,“听说是跟第三方机构勾结,害死了老人!人昨天家属来闹得可大了!听说那个医生还是同性恋!昨天他的马子还搞什么小情侣的把戏?是叫这个不,来诊室里面你侬我侬……”
“真的假的?”听八卦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可能吧,宁医生是林主任的学生,我们这些术后复查都是在宁医生这里,人小伙子虽然表情冷冰冰的,但是人挺好的啊。”
“诶!”传播八卦的中年男人手一挥,五官皱在一起,一脸得意,“人不可貌相!你懂不拉!下班之后你知道他什么的哇,你不知道得嘞。”
等待区本就不大,座位几乎都是挨在一起。
中年男人说的起劲,别人八卦也听得起劲,“哪有空穴来风的,我昨天奥,就在诊室外面,那闹得叫一个一乌尽糟的。”
“……”
“造谣犯法的知道吗?”蹲在老人身边的孙子,放下了手机,眼神犀利的盯着中年俺男人,“刚刚我拍视频了,宁医生要是起诉你,这就是证据。”
中年男人脸色明显的僵住,面部抽搐,眼睛四下转悠了一圈,“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
“你刚刚不还说,你是‘亲自’在诊室外面看的嘛?”孙子站了起来。
190几的高个压迫感十足。
中年人也怕了,支支吾吾了半天,灰溜溜的跑走了。
等待室的听众们,也无所在意的低下了头。
中年男人前脚刚走,宁堃后脚就匆匆忙忙的赶到。
手上拎着包,从等待区后面的员工通道飞快的窜进诊室。
离开诊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宁堃快速放包,穿衣服,开电脑。
上班路上两辆车相撞出了车祸,堵了好久。
好不容易堵到医院,下车走的急匆匆的,一摸口袋才发现,特地从家带的笔没有了。
桌面上的笔,也没了。
估计是昨天他们闹事的时候,弄没的。
来不及开诊,宁堃又急匆匆去护士站借笔。
拿到笔一回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190的大高个,过于出众,鹤立鸡群。
连带着,也看见了他身边坐着的老人。
“孙爷爷。”宁堃走到老人面前,俯身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您怎么来了?”
“哎呦!”老人的女儿孙春燕连连拍手,“宁医生,你来啦,正好!我们是第一个!”
孙春燕行事急躁,连忙扶着孙爷爷起来。
孙爷爷一边站起来,一边笑着说:“我这把老骨头,来医院不是很正常嘛?”
孙爷爷的脸透露出老年的腐朽,没有前几年那般好气色。
不过讲了几句话,孙爷爷就已经有点喘粗气,走两步更是困难。
宁堃跟在孙爷爷的身侧,眉头紧锁。
就算不做检查,也不难看出,这次病的不轻。
“一会儿去租个轮椅吧,推着孙爷爷去检查会快一点。”宁堃戴着口罩,给孙爷爷打了单子,“CT、血常规,你们应该熟悉了,赶紧去做,迟了排队要排很久。”
说完,宁堃单子还没开完,孙春燕先推了一个轮椅进来了。
“宁医生,其实我们一开始就租了,老爷子不愿意坐。”孙春燕埋怨的看着孙爷爷,“就是固执!”
“本来就是,又不是多大的病……”孙爷爷用拐杖点了点轮椅,“至于吗?”
“孙爷爷,让你坐轮椅呢,是用来省时的,不然等单子出来,都要吃中饭了。”宁堃将单子整理好递给孙春燕,不断地劝道,“让他们推着你吧,快一点。”
“唉……”孙爷爷摇摇头,颇有些无奈,扶着孙子的手坐在了轮椅上,有些失落的说道,“老了,不中用了。”
“之前我崴脚,我同事也是用轮椅推我去的骨科。”宁堃轻声安慰着孙爷爷,“物品发明出来就是用的。”
“嘿嘿,你个小宁,你一个小伙子别跟老头比。”孙爷爷笑得慈祥。
宁堃也不自觉地在慈祥中,展露难得的笑容。
医生劝的了病患,是最好的事情。
孙春燕边推轮椅边絮叨着,孙爷爷闭目养神,任由她说。
临出诊室,孙子李昌明挪了半天,也没挪出诊室。
看向宁堃的眼神,饱含深意,欲言又止。
奇怪的眼神看的宁堃怪怪的,“怎么了?”
“宁医生,”李昌明抿唇,“刚刚在等的时候,我听见了有关于你的造谣……蛮过分的,而且我觉得是有人有意而为之,你要注意一下。”
“什么?”宁堃略带疑惑的看向他,“造谣什么?”
“造谣……你害死了人,还造谣……”
“嗯?”
“你是同性恋……”
“啊……”宁堃有片刻的惊愕,也只是片刻,“好的,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