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过去与未来 ...
-
“江衡，在想什么？”
看江衡坐在廊内看了一个小时新生的兰草，使者出声。
“没事，”江衡摇摇头，“之前那位女生为我理气后，我的身体好了许多。我在想她为什么不抽取我杂乱的力量，而是输入自己的力量为我辅助。”
“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使者叹息。
那是一个惠风和畅的日子，天空碧蓝如洗，坊市热闹，像是人间形胜都会。
“三盗即宜，三才既安。可如今天地人失衡，我们需要漏泽镇的力量。”
“恕我不能同意，”江衡回绝了素衣人的邀请，转身看着安宁祥和的漏泽镇，“漏泽镇本就是这些仙人的最后一站，我希望能为他们提供颐养天年的环境，而非陷入争端。”
“你该知道，我们除了漏泽镇，还有备选方案，备选方案是用‘法’代替‘道’，用‘佛’代替‘神’。
如果得道众神对失衡现象不闻不问，我们将取而代之，构建人间佛国、大乘佛教。由人气重新上升，法下降于人间。”
素衣人有些急，祂不明白江衡为何不同意明显更有利于道门的请求。那些仙人本就快死了，如果无法回收天地给予他们的力量、维持平衡，那不就白死了吗？
“‘两者同出而异名’，‘法’即是‘道’，这不能算作替换，我们都处于你们所说的西方世界，故‘佛’与‘神’也不是对立的。
佛门想在人间传法构建人间佛国，使天下种民（百姓）信佛学法，以此重新平衡天地人三才。你们的这一计划我能理解。
可不论是将漏泽镇将死的仙人作为血包，还是人间佛国。这两个计划都行不通。菩萨，在地府业镜前我见证过形形色色的人与事。
你的计划太理想了，无论是对种民（百姓），还是对神佛界。天地人三才失衡，不是改变其中一方就行的……”
外面忽然响起跑步声，江衡一愣，看向已经跑出自己府邸的仙人们。他们本是来找自己议事的，不知在门外听到了多少。
“你们为什么！”
那是一个黑云压城的日子，漏泽镇一半被炸平，黄泉水侵占入内，淹过了无数断圮残垣。
“神女！杀了我们吧！”
江衡一愣，手握在双杖上迟迟不动。
“神女！菩萨说得对，为我们这些人养老送终，也是没有意义的。我们本就是得道神仙，死后回归于天地作薪柴也是情理之中！”
“神女！漏泽镇不该存在啊！”
最后一句话击溃了江衡，她含泪看向这些决心赴死的仙人：
“可你们怎么知道这一定会成功……”
“哪怕是多一分希望，也好。”
漏泽仙人失败了，漏泽镇消失，江衡也失败了。
他们死后固然返还天地力量，为改变天地人三界创造了更多时间，但这种违背自然发展的死亡构成了焉海。同时人间因地府骚乱，人鬼不分了近两百年。
使者结束回忆，近日祂越来越容易想起过去的事了。后来由于仙人非自然死亡，前几世也保留了对应的记忆，他们聚在一起，构建出最早的漏泽会。
第一世结束，他们听闻了江衡神女被惩处的消息……不知第几世后，再听到的就是神女陨落、留下预言。
之后随着转世次数越来越多，为不忘记，几位仙人放弃轮回，将自己封入木偶。为漏泽会的存续，也运用了诸多手段，托梦、联系道门中人，吸纳能人异士，做实事以在民间扎根。
最早抚养神女转世，祂们让她快快乐乐长大，但到了二十三岁，神女暴毙了；神女第二世，他们让她修行，同样是二十三岁，神女依然暴毙……
后来还有两脚羊、溺婴塔……神女转世刚发出一声啼哭就往生了。四舍五入这五十世是千年，实际哪里到千年。
但在这种情况下，每一任能过总角之年的神女仍会为道气重新平衡运转努力修炼。知其不可而为之，哪怕短寿，都要积累能量。
一世的能量存入仙人们的木偶，来到了第五十世，木偶内的能量已经无比庞大，所积攒的力量可供数百人吸收成仙……
而如此成仙之人，已有一位。
“甦梨，休息一下吧，别太累了。”
看沈甦梨练完一套枪法又用耍刀，杨戬说道。
“啊……”
沈甦梨收刀，有些无奈。
“现在你的实力对付尸潮肯定没问题了。”
“现在六耳猕猴还会出现吗？”
沈甦梨也知道了六耳猕猴消灭尸潮的事，用金叉扎了一块果盘里的梨子吃得嘴巴鼓鼓囊囊。
“不是说供神不能用梨子吗？你这哪来的。”
“看你喜欢吃梨膏糖，我向他们托梦的。他们最初也不信，还以为我是邪祟呢。做了法事再掷了杯以后才发现竟然是真的。”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看杨戬丰富的表情，沈甦梨根本憋不住笑，疯狂锤桌。
“梨是给孤魂野鬼食用的，你这名字也与地府事务相配。”
“对了，真君，是不是我长大了以后灵魂的模样也会变化啊。”
杨戬倒茶的手顿了一下，他看过沈甦梨的生死簿，也看过此前江衡转世的生死簿，没有一人能活到二十四岁……
“大概是的，如今修行人难以得道成仙，故而也难以容颜永驻。”
“怎么一下子那么沉重了？我就随口问问哈哈哈，就是想到有一日六耳猕猴毫毛失效，七老八十的我要白发战尸潮。虽然力量肯定比现在强，但总感觉好像是被延迟退休了。”
“唉，我们神仙就没有退休这说法咯。”杨戬假装悲伤，实际偷偷睁开一只眼看沈甦梨反应，故意逗她笑。
“不过说真的，”杨戬看向沈甦梨，“如果哪天我不在梅山了，你还会修行吗？”
沈甦梨一愣：“会吧，不过为什么说这个。比起真君你不在梅山，更有可能发生在前面的是我的死亡啊。”
杨戬确实是离开了，沈甦梨在梅山转悠一圈，也没看到他。
“二爷被召上天庭了，哮天也随他去了。”扑天飞过来，收起翅膀。
“天庭……我知道了，我继续去修炼了。”
沈甦梨离开了院子，坐在被自己戳过一个洞的昆仑石桌旁。从衣兜里拿出一叠杨戬留给她的信笺：
甦梨，见字如晤。你来梅山数年，金霞洞身法我已尽数教你。俗话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天庭时间流速与人间不同。此去一别，可能日后再难相见。
之后平气修行遇到瓶颈，可参照信后所附信息进行参考。尽管无师徒之礼，但再窥再探，我都不曾后悔收你为徒。梅山权限始终为你开放。
谨记，学道之士，当学最上乘、不落邪见。
愿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
身旁悬崖不知从何时起被辟为了一处瀑布，瀑布水滔滔，拍打山石后尽数汇入灌江，不知流向何方。
扑天鹰自山涧底部直上冲破云霄，落于松木之上与沈甦梨遥遥相望。翻了翻后面几页的修炼信笺后，沈甦梨开始打坐。
杨戬似乎不擅长离别，对沈甦梨，他当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她剩余寿命的真相都难以启齿。
“显圣真君，走吧。”
仙使引路，带杨戬进入琼楼玉宇间。天庭与人间相差一年，人间时间又是梅山的八倍。迈过这道门，他的一日就是八年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过去与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