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孜传》伶舟幼

2、第二章

　　九岁春，某日细雨绵绵。
　　狸孜午膳后，帮公玉氏洗净碗筷，告知一声便出门了。
　　她的母亲公玉氏，总是一身灰里土气的农妇装束，除了农活和购置粮食蔬菜，是从不愿出门半步的。
　　小孩子愿意玩，恰而狸孜长在乡野小户之家，也无甚女子不可外出的忌讳。
　　今日镇上公塾还是开着的，她每日清晨帮助母亲做一点家里的活务，午后愿意走一个时辰去镇上偷偷旁听夫子讲话。
　　路过村里一口还出水的井时，见到二叔家的婶娘公梦氏穿一身粉色雪衫，露出两截比其他妇人亮白一些的小臂来。
　　"婶娘，又挑水呢?"狸孜笑嘻嘻地打着招呼。她的二婶公梦氏比公玉氏小上十岁光景，人也比母亲细致很多，总爱抹些镇上时兴的水粉。狸孜也总爱与二婶亲热些。
　　"是啊，大妞去哪玩呢?"公梦氏抬起头来，一双眼里波光潋滟，看着狸孜笑问。
　　"不去哪玩呀，路上走走看。"狸孜避而不答。
　　听到婶娘喊自己为大妞，狸孜想的却是祖母处自己的堂妹楠娣总这样被称呼，楠娣家与祖父祖母同一屋檐，二叔是受宠的小儿子，被分家出来的是自己的父亲。
　　"哦，那你去吧，仔细别淋着，婶儿这就回去了。"
　　"嗯，好。"
　　狸孜应了声，想起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堂妹楠娣，二叔家的长女。
　　原在狸孜被公家主抱回家的那年，公老夫妇最小的儿子公小军家，二媳妇公梦氏有孕，于次年产下一女，公老爷很是疼爱，亲自取名公楠娣。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公老夫妇还是更偏爱小儿公小军。两眼瞅着小儿的女儿都比大儿家的长子来的亲切。
　　楠娣，楠娣...祖父是更喜欢二叔家的儿子!狸孜常常这样理解。可二叔家没儿子呀。
　　这不难理解，自从公家有了个比自己小的妹妹，狸孜常常跑到祖父祖母那里找堂妹玩。后来，她发现，祖母待自己和妹妹是不一样的:分给自己和堂妹的甜面馍馍是不一样大的，堂妹的大很多，自己的很小，祖母总说妹妹小，要多吃点长身体，可自己不过是比堂妹大一岁呀。祖母家里屋柜子里放甜点的那一层是不许自己碰的，堂妹却可以随意打开拿出来吃。堂妹可以随时睡在祖母屋里，自己却不行。即使天黑没有光，祖母也会央自己离开。并且要怪自己不回家陪母亲……
　　她早先以为祖母说的都对，母亲公玉氏一人在家，晚上天黑风大，好生可怜。母亲劝她不要老去惹祖父祖母嫌，她却觉得祖母从不说母亲坏话，还处处跟自己说要陪母亲，祖母比母亲好。直到有一次，与堂妹玩到天黑时突然惊雷，下起滂沱大雨来。这次，祖母总要留我了吧!狸孜想。
　　“好，今晚你就和楠娣一起在祖母处歇着吧！”她的祖母终于应允。
　　直到祖母铺床时，反水的一句“大妞，你是不是该回去了？”惊得狸孜不甘受屈，哭着淋雨跑回了家。
　　晚上公玉氏给她裹好被子，抱着她进入梦乡。
　　自此，狸孜发誓再也不去祖父祖母那里讨嫌了。谁待她不好，她不理谁就是。
　　这般想着，已经走出村口一里地了要。
　　狸孜看着这蒙蒙的细雨，却觉得这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宁静。
　　雨不是很大，山路也不太滑，她一个小小的人，也不知为什么爱跑这么远去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