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相逢》随文汲月

67、第 67 章

　　等到十一月初云雅一行人再进景沧山时，不只学校里那些与云雅有关的流言消失了，就连之前全网讨论得沸沸扬扬的杀夫案也没有多少人再持续关注。

　　其实那起案件的案情并不复杂，孙维秀也认罪，侦查阶段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十月底，案件到检察院审查起诉阶段，云雅去景沧山之前，王律师跟她通过一次电话，说因为之前舆论炒得有些大，这个案件比较受领导关注，她说估计判死刑不大可能，但是杀人手段太过恶劣，也许死缓也许无期，就看检察院的量刑建议和最后法院的判决了。

　　云雅知道律师和媒体那边都已经尽力，她想着能不叫孙维秀送命，就是最好的结果。她之前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多事，问过律师孙维秀什么态度对案件有什么想法，杨律师说她每次调查都认罪，一直配合警方态度很好，但始终说不后悔，说再来一次她还要杀，又说不想死，不想跟着那个人一块下地狱。

　　李施煦当时在旁边听着，见云雅沉默便接过去电话，跟律师说尽量争取看看能不能不判死刑吧。电话挂了后，他叫云雅别再想这个案件，说他们能做的都做的，检察院法院那边更专业，肯定方方面面因素都考虑到的。云雅没说什么，之后也一直没再提这事，直到王律师给她打了那通电话，她心里才有了底宽下心。

　　去景沧山前的半来月，李施煦越发的粘人，当时两家人已经见过面，婚纱设计师定了，婚礼他也在有条不紊地筹备当中，理想科技交给了他人负责，他正式接手日升实业的工作，明明每天都忙得要死，她都搞不懂他怎么还有劲天天到她跟前腻腻歪歪的，而且丝毫没有嫌够要停止的苗头。

　　出发的前两天更离谱，行李箱一半东西是他准备好非要她带的，药品零食还有一堆保暖用品，云雅无语，说那里没有京安这么冷，而且我身体很好基本不会感冒发烧。李施煦立马“呸呸呸”了三声，说可别瞎念叨，这东西你越是说没有它越是要来。云雅说那我还念叨发财呢，怎么没来，李施煦看她一眼，说你已经发财了，想要多少钱你都有，你比银行还有钱。云雅立刻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临行前一晚，李施煦越发来劲，云雅被他缠到两点多才睡，第二天早上生物钟彻底失效，一直睡到天大亮才醒，醒来见李施煦还在，顺着他收手臂的动作，人自动自觉靠过去些，嘟嘟囔囔地问：“今天不上班？”

　　“中午送你去机场之后我再去。”

　　“几点了？”

　　“八点五十。”

　　云雅“嗯”了声，又隔了几分钟才去摸李施煦的脸，摸了一会也不知道是摸得够了还是终于清醒了，被子底下身体动动，就坐了起来。

　　头发一时倾泻下来，把一张小小的脸遮得更小了，李施煦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比了比，觉得好玩一样笑起来。云雅还没来得及问他笑什么，就被他突然拉着手搂了过去，嘴唇在她眼睛脸颊上四处亲，另一只手又隔着睡衣握她的腰。

　　云雅按他胳膊又推了两下，没反应，最后晃着脑袋躲避，说：“起来，先起来吃饭，吃完再亲。”

　　李施煦给的反应先是挺不满意地哼了哼，再是放在她脖子后面的手开始不轻不重地捏着，没有停，也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平常亲密起来，云雅都算纵容和配合的，但今天不行，再闹下去她怕自己更不想走了。回头看在一起的几个月，头两三个月事情一件连着一件，最近才感觉安定下来，她意识到舍不得他不想去景沧山的时候，给自己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产生过抗拒田野项目的时候，哪怕去的地方再差要待的时间再久。

　　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他还委屈上了，头往她身上拱着，扣在她腰上的手又使了力，她本来腰就差要断了，佯装着倒吸了口气，小声喊疼。果然他手上力道减了，终于抬起头来看她，看了会又用嘴唇碰了碰她的，再又不轻不重地咬了两口，才算满意。

　　云雅下床的时候看手机，九点十七分，无奈地眨了眨眼睛，真是一次耗时良久的艰难起床。

　　早饭照例是李施煦下厨，煮的海鲜面，海鲜是昨晚上老宅那边吃完饭后李施煦带回来的，云雅抱着杯子站厨房门口看他忙碌，心里特暖，觉得自己运气真好，碰到了这么好的人。

　　李施煦知道她在身后看着，和她聊天，说：“在那边有什么缺的你及时告诉我，我给你送过去。”

　　云雅早料到出门前他还要说这个，随口答应，又顺口带了句：“应该不会缺什么。”

　　李施煦往锅里放刚处理好的虾，扭头朝她看了一眼，很肯定地说：“缺的，不缺等我从你箱子里拿点东西出来就缺了。”

　　云雅笑着说：“那都拿出来，我把你装里头带走。”

　　“这样好！”李施煦说，“又不是去一周一个月，那么久我看不到你，我得多难受啊，你得体谅我。”

　　云雅体谅他，“一个月一次。”

　　“不行，太久了，半个月一次。”

　　“二十天！”云雅不给他再商量的时间，马上继续说：“你也不嫌累，多麻烦啊来来回回折腾的。”

　　“折腾什么啊，”李施煦摆出态度，“我特乐意特高兴！”

　　云雅不是真要跟他较真这些，反正她说一个月二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作数，最后他去的频率肯定更高，她是觉得好玩，明明天气越来越冷吧，但她的心就是跟要热化似的，越发爱跟他说些无聊的废话，似乎心意和情绪都融进了这些没什么营养的闲聊里，她细细体会被爱和爱人的感觉，令人着迷地过分享受。

　　等到了机场真要出发的时候，云雅才真真切切地觉出了分开在即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着他面的意思，在一块这么些时间，没有过这么长的分别，之前李施煦出差，再长不过一个多星期，久了就不肯去，要么就拉着沈岩没日没夜加班着急要回来。她差点就不想走了。

　　李施煦见她站起来却又不动了，看看时间还够，又把人拉着坐了下来。

　　云雅小声说：“怎么办，我好像玩物丧志了，这会居然不想走了。”

　　李施煦一听这话心立刻就软了，哄道：“我过几天就去看你，你好好做项目，注意休息，别太拼命太累去赶时间，实在忙不过来我们婚礼可以朝后延。”

　　“不延。”云雅说，这会儿大概能体会到李施煦那种迫切想结婚的心了，其实根本不是要结婚，要的是那种形式，一种好像可以真正的彻底的把两个人紧紧连在一起的形式，那样他们就是一家人了。她也想快点和他成为一家人。

　　李施煦摸摸她的脸，心想要不是这休息室里人太多，他应该亲一亲她的。还是真到点了，云雅要走，主动去亲了他一口，把李施煦高兴坏了，还是头一回呢，她当着外人也放得开愿意亲他。

　　一路睡睡醒醒的到了景沧山，还是方姐和阿妙来接。阿妙跟之前一样漂亮，笑容更大了，话比上回要多，特热情地和大家打招呼，瑞瑞跟在她后头，穿着雪白的毛毛的厚外套，粉嘟嘟的小脸蛋上挂着漂亮的笑，在朝云雅偷偷招着手。

　　方姐说：“阿妙听说你们来，特地请了假要来接你们。”

　　这话一下叫金楚听出了别的意思，问：“阿妙不在食堂工作啦？”

　　阿妙笑得灿烂，“现在搬到了县里，在花卉市场干打包，比之前忙些，但工资高，能挣钱。”

　　云雅和她断断续续的一直保持着联系，直到上个月阿妙才跟她说搬到县城，说瑞瑞换了新学校念书，瑞瑞奶奶也搬了在和她们一起住，平常她上班瑞瑞上学，就请邻居陪孩子读书的人家照看些，邻居奶奶心很善，对她们家很照顾。云雅知道她主动说起这事，一定是安顿得很好才告诉她，心里非常高兴，又感动，心想阿妙真厉害，受尽生活那么多磨难，还一直努力着往前盼。

　　金楚于慰几个都为阿妙感到高兴，开着玩笑表达遗憾说可惜了吃不到阿妙做的美味的饭了，又去和瑞瑞聊天，问她：“瑞瑞现在的学校好不好啊？喜欢这里的老师和同学吗？”

　　瑞瑞很腼腆地笑了下，又很认真地重重点了两下头，绑在头发上的库洛米小装饰一下下晃着，好像也附和着确认般地在点头。

　　又聊了几句，各人才忙活着搬行李上车。云雅坐阿妙的车，和瑞瑞坐在后排，坐下没一会，瑞瑞从书包里拿出来一朵手工做的纸玫瑰，粉红色的，不到拳头大，护得好好的，一点没变形，她把花递到云雅面前，眼睛圆圆的，全是信赖和喜爱，声音轻轻柔柔，说：“送给姐姐。”

　　云雅欣喜地接过来，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花瓣，问：“瑞瑞自己做的吗？真漂亮啊！”

　　瑞瑞害羞地“嗯”了声。

　　云雅又夸：“手好巧，太好看了，比真花儿还好看呢！”

　　那花她转头就给李施煦秀上了，行李都没收，一到住处就拍了照片发过去，说是瑞瑞亲手做了送给她的。李施煦大概想偏了，回说这我不会弄啊，我只能亲手把我自己送给你了。云雅说这个你早送过了，换个吧。李施煦发了个文件来，是婚礼策划方案。云雅坐床边仔仔细细看了，回了个好字过去。

　　一步一步的，好像真的快走到结婚那一步了。
　　还是和李施煦。

　　云雅恍惚觉得跟做梦一样，简直想揪自己一下，好确认一切都是真的，李施煦就给她来视频了，她看出来背景是他在理想科技的办公室，讶异地问道：“你怎么回去了？”

　　“之前几个项目最近要上，我过来看一下。”

　　“结束了吗？九点多了，可以下班了吧。”

　　“嗯，就走。”李施煦说着站起身，“礼服下个月送来，婚纱得晚半个多月。”

　　云雅转了个身趴到床上，挺不可思议地说了句，“我刚才就在想，这事跟做梦一样。”

　　“不是梦，真的不得了，要是做梦我能让你一走两个多月么，我得把你揣兜里天天带身上。”

　　云雅笑起来，说：“我想你了。”

　　李施煦看着手机屏幕里笑得眉眼温和的人，说了句“我也想你。”

　　正好撞见出办公室门的沈岩，云雅看到李施煦身后露出来沈岩那张笑容暧昧的脸，有点不大好意思，从床上爬起来坐好坐得上身笔直。李施煦见她正色起来，头一扭朝沈岩喊：“你没听过有两个字叫回避啊？”

　　沈岩才不睬他，大步一跨，一张笑脸摆到了镜头前，冲云雅打招呼：“嗨嗨嗨！”

　　云雅朝他挥了下手，手还没停呢，就见他人被李施煦格开了去，然后听到沈岩的声音从屏幕外传来：“我没事云雅，我不跟他计较，回头我还是会帮他买票帮他安排行程替他开会替他应酬，好让他去景沧山看你的。”

　　云雅便很礼貌地和他道了声谢。

　　沈岩彻底没了声，李施煦倒笑得开心。

　　一周之后，李施煦就到了景沧山，沈岩工作效率太高，云雅简直惊叹。到的时候是晚上，当时云雅正在整理白天的采访速记稿，一边等他，难得的工作不太专注，时时走神。

　　山里的夜很安静，楼下停车开门关门和拿东西发出来的碰撞声都很清晰，云雅立刻扔开了笔开门奔下楼，李施煦正推着行李箱进大门。

　　周围黑黢黢的，除了楼梯处的灯光，就只有渐远的车灯照出来的那点亮，车开走了，那亮光就随着消失了。云雅从楼梯奔下来时，李施煦松开了握在拉杆上的手，张开了手臂迎接她。

　　云雅把脸埋进李施煦怀抱里了，才想起来刚才下楼的时候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有点大，就要抬头说什么，被李施煦按住了后脑勺按了回去，他的声音压得低，从她脑袋上方传过来，“好久没抱了，再多抱会儿。”

　　其实才一周。但是云雅没说，脚步挪挪又贴得更紧些，就听到李施煦轻轻的笑声。

　　云雅问他：“高兴吗？”

　　李施煦说：“高兴，你在我身边我就高兴。”

　　“我也是。”云雅说。

　　你在我身边我就高兴，觉得心情好，觉得运气好，觉得世界一切都很可爱，觉得黑暗也不可怕。

　　因为你来，光明温暖都会和你同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