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看见弹幕后》月满渚

5、第 5 章

　　短短两日，天衍宗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大红的喜绸被悉数取下，因打斗破损的建筑在炼器堂弟子的修补下恢复如初。

　　卫遥坐在逍遥居的正厅里，手下一页页翻阅着八大宗门送来的名录。各大宗门珍宝阁的库存账目本是机密中的机密，此时却明晃晃的堆放在卫遥面前的桌案上。

　　两日前，那些前辈大能们表完态便纷纷回了各自的宗门。听常云师伯说他们要去妖兽暴动的边境，为抵御兽潮做准备。

　　每个宗门都有各自的属城，属城依附大宗门，供养大宗门，相应的这些大宗门也要为属城提供庇护。每一次的兽潮都意味着会有无数宗门弟子和长老牺牲，但再次面临同样的选择还是会有千千万万的修士前赴后继。

　　卫遥起初并未将那些大宗长老的表态放在心上。大宗门之间的关系表面称兄道弟，实际上全是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但凡有秘境现世，各大宗门哪次不是争的头破血流。有些场面话听听就罢了，当不得真。

　　令卫遥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常云真的带着名录来了。

　　他将东西交给卫遥，在她面前坐下，沉默半晌才开口：“真的决定好了要去归墟之境吗？抛开归墟中的危险不说，你可能连无妄海都渡不过去。”

　　“要去。师尊师兄都在那里，我要把他们都带回来。”卫遥与常云对视，目光坚定语气没有一丝迟疑，“还有我的父母和妹妹。”

　　“那就去吧！多组织些人手，丹药符篆什么的多带些。那些老东西难得愿意放一次血，有用得上的东西尽管开口。咱们宗中的东西也是，只要有需要随便拿。”常云没再劝卫遥，或者说他自始至终就没打算劝她放弃。

　　卫遥是玄机子卜算出的那一丝生机，若说有谁能将困在归墟中的灵识带回来，那一定是卫遥。想必其他宗门的那些老东西也抱着和他同样的想法，否则那群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怎么可能轻易放血。

　　常云起身离开，在将要跨出门的那一刹那却忽而开口道：“遥遥，你还记得天剑峰的春林师姐吗？她是我的女儿，如果还有一丝希望，师伯恳求你将她带回来。”

　　卫遥怔愣地看着常云的背影，她听出了师伯语气中的卑微和绝望。修真界万众敬仰的剑修大能，在这一刻仿佛变回了一个疼爱女儿却无能为力的父亲，无助压弯了他挺直的脊梁。

　　“我会的。师伯，我答应你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一定会尽力将师姐带回来。”卫遥站起身，学着记忆中贺云霁的样子郑重承诺道。

　　她刚到天衍宗的那几年特别没有安全感，那时候贺云霁就会一遍遍耐心的重复自己的承诺，在这种重复里卫遥感受到了师兄的认真。以至于很多年后的现在，她自然而然的做出了和师兄相同的举动。

　　常云似是笑了一声，离开了。第二日他便带着一众天衍宗长老弟子去了妖兽暴动的边境。

　　卫遥记得春林师姐，她是天剑峰排行第三的亲传弟子，待人和气温柔，习得一手好剑术。师尊曾说春林师姐天赋虽不比她父亲，但心性坚韧心无杂念，是个学剑的好苗子。

　　没想到春林师姐竟是常云师伯的女儿，卫遥有五年没见过她了，想来恐怕早就被人夺舍了，这些无耻的入侵者真是害人不浅。

　　卫遥想去归墟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归墟之境是死亡之地，她虽于剑道之上有些天赋，却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有本事能自由来去。

　　卫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如果带不回他们，能见一面也不错，即便是死在归墟。

　　可如今她答应了师伯，要带春林师姐回家，她想尽全力试一试，组织人手，做足准备。总要拼一拼，万一会有奇迹出现也说不定。

　　这般想着，卫遥计划去一趟天衍宗的藏经阁。她记得弹幕提到过归墟之境中有阴煞，会撕碎修士的神识。那些外来者提到阴煞的口吻十分忌惮，想来是很难缠的东西。

　　她想去藏经阁看看有没有相关记载，提前准备总好过一无所知，毕竟她不是真的想送死。

　　卫遥踏出逍遥居的院门，却见门口站满了天衍宗弟子，各个主峰的弟子都有，一见她出来纷纷上前将她围住。

　　“小师妹，我想同你一起去归墟。”

　　“带上我吧，我想去找我弟弟。”

　　“我想我爹娘了，只要能再见到他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想要一个答案，师妹还没有告诉我，她愿不愿意做我的道侣。”

　　“带上我们吧！带我们一起！我们不怕死……”

　　一声声恳求传入耳中，卫遥看着他们悲伤中透着坚定的神情，心口像是被吸饱水的棉花堵住似的又涨又涩，一时失语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卫遥终于意识到，不只是师尊师兄，那些被外来者残忍抛弃的灵魂，都各自被人牵挂思念着。

　　“我不确定会带多少人同去归墟，此去路途凶险，不能做没有必要的牺牲。修真界有灾难将至，宗门还要依靠大家共同守护。”卫遥对上她们的眼睛，认真道：“我相信无论哪些人与我同去，大家都会拼尽全力将彼此的亲人带回来。”

　　卫遥安排众人前往藏经阁查找和无妄海归墟之境以及阴煞相关的记载，待到大家散去，卫遥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她实在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刚才完全是靠模仿记忆中贺云霁处理事务的样子强撑着，以前万事都有贺云霁顶在前面。她是不愁峰的老幺，被几个师兄师姐宠着护着，这还是第一次充当领导者的角色。

　　“哎呦呦，我们遥遥真是长大了，能担得住事儿，可真不错。”

　　一道清灵悦耳的女音从不远处高大的梧桐树上传来。卫遥循声看去，只见一花容月貌的女修身着蓝底镶金边的亲传弟子服坐在树干上，双手抱胸，两条腿在空中慢悠悠地晃荡着。

　　“四师姐！”卫遥有些惊喜地看向兰舒，当初兰舒被斩断情丝，修养了几个月便下山游历去了，她有近四年没见过四师姐了。

　　兰舒自树梢翩然跃下，身姿矫捷如同一只轻盈的猫儿。她几个踱步就来到卫遥面前。双手捏住卫遥滑溜溜的脸颊就是一顿揉搓，过完手瘾后又把卫遥拥入怀里，紧紧抱住：“小遥遥，想不想师姐啊？师姐我可想死你了。”

　　卫遥脑袋被埋进一片云朵似的绵软里，她吓得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无论多少次卫遥都不习惯四师姐狂放的风格。

　　“想的。师姐你能先放开我吗？”卫遥脸颊上浮出两抹红晕，瓮声瓮气道。她都不敢大口吸气，鼻腔里满是清幽的馨香，卫遥唯恐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兰舒把下巴搁在卫遥肩上，分明是个明眸皓齿的大美人，说出来的话却蛮不讲理：“就不放，我看你就是不想我，师姐抱抱还不行吗？”

　　论胡搅蛮缠十个卫遥都不是兰舒的对手，卫遥在心中默默叹气，任由四师姐抱着，小声询问道：“师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什么叫我突然回来了，我不能回来吗？小没良心的。”兰舒松开卫遥，修长的手指指指点点，“我师妹要去归墟之境送死，我这个做师姐还不能陪上一陪？”

　　卫遥任由兰舒的手指戳着脑袋，讷讷道：“师姐，我没有这样想。”兰舒推开她的瞬间，卫遥感受到师姐在难过，可她不知道如何安慰，面对在意的人，卫遥一直都是笨拙的。

　　兰舒噗嗤一下笑出声：“你个小呆子。师姐开玩笑的，这都听不出来。想做什么就去做呗，师尊和大师兄不在，还有我们啊。”

　　卫遥偏过头，她眼眶发热，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怎么都憋不回去。她不想在师姐面前哭，本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了，却还是被一句话击得溃不成军。

　　逍遥居内，原本挂在剑架上的青蕤剑忽而灵光一闪，摇摇晃晃的飘浮在空中，而后从窗户窜出去，直奔卫遥而来。

　　兰舒感知到有东西朝卫遥射来，下意识就要出剑防御，等看清楚飞来的是青蕤剑后，又不动声色的放下握在剑柄上的手。

　　卫遥眼前一片模糊，看到青蕤剑朝她飞来条件反射般抬手接住，剑身上青色的光芒一闪一闪的，似是在安慰卫遥。

　　挂在卫遥腰间的七杀剑不乐意了，什么玩意总抢它风头，还老是吸引自己主人的注意力。七杀剑发出低沉的剑鸣，剑身上的红雾警告似的缠上青蕤剑。

　　青蕤剑上青色光芒流转，血雾立刻消失了。青色的剑柄靠在卫遥脖子处，莫名多了几分嘚瑟的感觉。

　　七杀剑被激怒，剑身震颤，想要从剑鞘挣脱，去教训主人怀里那个不要脸的东西。结果被卫遥无情镇压了。

　　“鹅鹅鹅鹅！”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兰舒拒绝承认自己笑出了鹅叫。实在太好玩了，剑有剑灵不假，可谁知道剑灵还会争宠呢？

　　都说物似主人型，怎么大师兄那般清冷出尘好似天仙儿的人，会有一把这么茶里茶气的剑呢！

　　兰舒笑着笑着，忽然伸手挠了挠脑袋，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