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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病人康复瘟疫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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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火车站站台。
张庆军身穿六五式绿军装,外套夹棉军大衣,斜跨背包、军用铝制水壶,他解放帽帽徽上的红五角星,在阳光的照耀下,各个棱角闪耀着鲜艳的红色光影,那是军人热血与忠诚的象征。
他弯着腰,方便母亲帮他整理本就笔挺的衣领,张母颤抖的手还没放下,人就哭了,泪水决堤般,眼神中满是不舍与担忧,她捧着儿子的脸颊哭出声,一走两年,一走生死未卜。
“妈,我会回来的。”张庆军眼眶早已泛红,他努力克制着情绪,将泣不成声的母亲紧紧搂在怀里,哭到沙哑的声音,“妈等你回来。”
“在部队照顾好自己。”吴疑重重地拍了拍张庆军的胳膊,努力维持的淡定,在兄弟看过来时溃败,眼睛瞬间泛出泪。
“哥!一定要回来。”张庆杰展开双臂将宠他的哥与母亲,抱在怀中。他哥小金库里的钱,张庆杰没动过,那是拿命拼来的,他舍不得。
不远处站着的沈柔娇也哭成泪人,她见不得别人哭,看见他们哭,就控制不住自己,前世的她没这么送过人,尤其是送军人。
场面也太好哭了吧,呜呜呜......
旁边的周淮樾瞅了瞅她,轻声道:“手帕掏出来,鼻涕擦一擦。”
等该哭的都哭完,该说的都说完,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沈柔娇,而她几乎无意识地看了眼周淮樾。
“去吧。”他没阻止,有些东西要双方不留遗憾才行。
沈柔娇走到张庆军面前,他低头温柔地注视着她;她仰头不舍地凝望着他,光线透过云层洒在他们身上,周围逐渐黯淡下来。
她红着眼睛,一出声眼泪便止不住地流,“庆军哥,照顾好自己。”
谁都没想到,他们会因为一辆二十块的组装自行车,走得如此之近。
那些往事瞬间涌上心头,历历在目。
他们曾在集市上大战徐婶子那个遭老婆子;他们曾在械斗村合力制止村民群殴;他们曾演双簧哄骗书记签订协议书;他们曾齐心奋战在抗击瘟疫的第一线;他教她对付坏人手腕要狠,他教她扁担该怎么担上肩膀,他教她如何用药方巧妙地救人......
原来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桩桩件件,像过电影般一幕幕地闪现。
张庆军再也未隐藏目光中浓烈的爱意,他终于能对着她笑出来,苦涩又甜蜜的笑,“两年后,如果我回来就去找你;如果没回来也...”
他用更大的笑容掩盖住悲伤,没再说下去。
如果没回来,也别忘了我。
“ 没回来?” 沈柔娇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这三个字上,虽知军人的责任是保家卫国,关键时刻就要不怕牺牲,但军人的命也是命,他们也有家人爱人孩子。
沈柔娇的心被猛地揪紧,一抽一抽的疼,她突然明白了张母为什么哭得那么揪心,没有哪位母亲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去送死,“庆军哥,能不走吗?”眼泪像层雾,模糊视线看不真切。
“傻瓜。你不是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他用军大衣的袖子,擦掉蒙在她眼睛上的泪。
“可你一定要回来。”她不想再哭了,但又忍不住,她想对他笑。
于是,她笑着对他流泪。
张庆军也在笑,“这个送你,两年时针一千四百六十圈。”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块女士手表,是昨天在县供销社买的。展开在她眼前,没再说什么。
很多话他不能说,但沈柔娇明白,张庆军是让她记住他,别忘了他。
他们在对望中互相微笑,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两人像两颗星既远又近。
列车的鸣笛声响起,催促着离别的到来。
张庆军牵起沈柔娇的手,郑重地将表放进她手心时,看到她掌心里的一颗水果糖。那是王莉出发前给她的,沈柔娇留给了他。
之后,张庆军拽了拽军装,后退一步,对沈柔娇、对不远处的父母兄弟朋友,异常严肃敬重地敬了个军礼,头也不回地上了火车。
下一刻列车启动,座位上的张庆军慢慢松开左手,那颗水果糖躺在他的手心。他将奔赴他的前途,不忍再看他们一眼。
因为,怕他们看见自己哭了。
.......
在回疫区的路上,车厢内一片沉默,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尤其是周淮樾,当他看到沈柔娇笑着流泪看向张庆军时,心脏某处的缝隙裂开得更大。
她心里有他,这个念头,折磨了他一路。
下午煎药时,两人又不说话了。
李姐表示很不理解。
到夜晚,疫情组开会。陆青岚坐在中间,旁边是吴疑与孙主任,周淮樾坐在第二排。由于特效药对症,效果显著,患者尤其是孩子,恢复得特别快,以目前的康复速度,用药到第四天,病人陆续就可以离开,一星期后所有的患者均可返回家中,临时搭建的治疗区随即撤掉。
省医疗队计划明天离开,接下来的工作,将由之前的市医疗队负责,直至全部患者康复。
这也就意味着,瘟疫完全得到控制,周淮樾同沈柔娇也可以放心地离开。
后天是大年三十,他想带她回河东村,与沈家人商量去平安县找沈母的事,时间这么一耽误,不知道大师父能不能等到她的三徒弟。
等周淮樾回到帐篷里,沈柔娇刚洗漱完,正坐在行军床上,他掀帘进来时,两人视线相交,几乎瞬间周淮樾转过头去,没搭理她的意思。
“你为什么不理我。”她的视线追随着周淮樾,见他在洗脸盆里打湿毛巾擦脸。
“你为什么冲他笑。”他手上的动作没停下,拧毛巾使得劲儿很大。
“我怕,这是最后一次对他笑。如果是最后一次,我不想对他哭,只想对他笑。”因为他是军人,他为自己的使命责任而牺牲,是伟大的、不凡的。
人若为理想拼到死,该为他骄傲,该对他微笑!
周淮樾擦脸的手停顿,身体似被冰封般无法动弹,先前混乱烦躁,像迷雾缠绕的心绪豁然开朗: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人生在世来来往往,有人停留有人离开。若有一人不论性别,不论年龄,知你所知,懂你所想,无关风月,无问西东,只为真心,愿你如愿,望你安好。
这份情谊,是不以山海为远的相通,更是世间最可遇不可求的珍贵。
全懂,这里的道理他明白,若再计较,便是他周淮樾不懂事,也配不上她的器量。
“手表怎么不戴。”额,窒息。
他的意思明明是,既然是朋友,收下的表可以戴啊,我心眼没那么小。可话出口,味道却变成:赤裸裸的讽刺!
“噌!”余光里,沈柔娇猛地站起,走到他身边,从棉衣口袋里掏出那只手表,恼羞成怒地甩进周淮樾怀中,“给你。”
字越少,气越大。
她心里暗骂:周淮樾你就是个棒槌,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表我不要了,送你,留给你心上人去吧。以后谁他妈喜欢你,肯定脑子有包,肯定被猪油蒙了心,肯定被迷雾遮住眼......
突然,骂声戛然而止,她的手被周淮樾握住,手腕抬起。
“干,干啥?”沈柔娇试图努力抽回手,却没成功。
下一秒,那只手表搭在她的左手腕上,“咔哒”按上卡扣,周淮樾反复欣赏,点头满意地道了声:“很适合你。”
“。”不是吧,骂他的报应来得也太快了点。
她脑子可没包,也没被猪油蒙心,只是不想让周师傅生气,至于为什么不想让他生气,大概是,他救了很多人,该被她捧着、哄着,因为她习惯了。
沈柔娇气急败坏地甩了甩手腕,嘴里嘟嘟囔囔地坐回到床上。
周淮樾嘴角挑起,暗笑道:“你又在心里怎么编排我。”
!
果然,嘟囔声消失,沈柔娇索性躺下,把军大衣罩在头上,强迫自己睡觉。
“捂着不难受!”暗爽的坏笑。
军大衣里传出沉闷又不忿气的声音,“你管我!”
她心说:谁都别想管我,尤其是周淮樾,少管我。这当谁爱上谁上,反正我不上。
“省医疗队明天走。刚才,陆市长让咱们年三十回去,他派车送我们,想买点啥年货,回村的路上我去买。”周淮樾边刷牙边断断续续地说,“咱什么时候去平安,想听听你的想法。”
“太好了!”开心地惊呼。
她有一直在心里数日子,眼瞅着患者们都好起来,王莉母亲的状态也一日好过一日,他们终于可以出发去找母亲了。
掀开军大衣,沈柔娇探出脑袋,瞧着周淮樾的背影,“要不,咱们大年初一就出发。我爹、几个哥,肯定很着急。什么都没找我娘重要。”
他们确实急,因为沈柔娇离开后的第二天,沈父就收到了,来自平安县的那份电报:找到你娘谭翠梅,等我回去细说。周淮樾。
看完电报,沈家人全哭了,沈天佑当时就要去市里找小妹,最后被沈父拦住,“娇娇,临走时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出村子。再说,周师傅没回来,找她也没用,还让她分心。”
为防止出现原文里,沈父与三哥沈天南感染瘟疫而死的惨状。沈柔娇同虎子出发前,特意回家叮嘱他们,哪里都不许去,只准在家听广播看电视。
......
停顿片刻后,她暗暗试探着问:“师傅,我娘是不是很温柔?”
唯一对母亲还有些许印象的沈天华,曾偷偷讲过沈母的事,他说:母亲是村里脾气最好的女人,说她心灵手巧,会用沈父穿旧的衣服给他们改出好看的衣衫,还说母亲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
“想知道?”周淮樾放下牙刷,漱了漱口,走到沈柔娇床边,轻飘飘地说:“让管,就告诉你。”
哼,无聊,她一翻身,“没门!”
“你管我!也作数。”周淮樾眼眸中是深深的着迷,可惜,她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