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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上海牌老爷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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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历新年当天,大雪纷飞,驻扎在边境线上的张庆军,接到秘密任务,护送一支医疗队,前往山南地区。
解放大卡龟速行进在雪原上,在翻越多松错山口时,遭遇大雪,行驶中的卡车只能被迫停下来,等待雪变小再出发。
原地等了三个多小时后,卡车到达一处积雪较浅避风的山脚下时,天色已渐黑,他们当即决定在此扎营过夜生活做饭。
夜间轮流警戒没有异常,却在第二天清晨,被枪声打破寂静。为保护医疗队与车内的医疗用品,张庆军带领二十多名士兵,在连续的火力压制下,突破防线,与一小撮敌军正面交锋。
双方激烈交火,子弹在风雪中穿梭。
突然,一阵强烈的暴风雪席卷而来,刹那间战场被白色的雪幕笼罩。
张庆军知道,这是绝佳的机会,一声令下:“冲锋!”
战士们怒吼着向敌军冲去,展开近身搏斗,短兵相接,每次挥舞都带着生死较量的决然,喊杀声与痛苦的呻吟声交织,白色的雪地上满是鲜血。
敌人已如溃败之蚁,慌乱地四散奔逃,战士们紧追不舍。
张庆军的目光紧紧锁定正在狼狈逃窜的将领,两人在雪地中狂奔,距离不断拉近,在逃兵的背影越来越清晰时,他一个飞扑,将对方按在地上摩擦,很快敌军将领奄奄一息。
在他抬头看向跟上来的战士的那一瞬,身下逃兵猛地发力,用肘部重重地袭击张庆军头部。一阵眩晕后,等视线清楚时,对方摸出的手枪正对准他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他朝旁边翻滚,子弹擦过头顶,在张庆军顺势爬起,挥出拳时,枪声再次响起,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胸膛。
闷哼一声,鲜血渗出,他踉跄了两步,脚底一滑,翻滚下山坡。
血将张庆军身下的白沁成红色,耳畔是嘶鸣的风,他听到士兵的呼喊,但发不出声音,只觉得越来越冷,牙齿禁不住地打颤,雪又飘下来。
他哆嗦着从棉衣口袋摸出那张彩色的糖纸,在雪即将盖住眼睛时,张庆军看了一眼,在意识消失前,他攥紧手心。
......
再睁开眼,视线里一片白色,张庆军盯着天花板,还没反映过来。
突然,一张小脸闯入视线,她的大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挥着手打招呼,“嗨,你终于醒了。”
“这是哪儿?”他呆呆地问。
“藏区总医院。你运气好,胸部贯穿伤,手术及时,但失血过多,昏迷的时间比较长。”
“我的任务...”他还惦记着护送医疗队的任务。
“放心。任务已完成,好像还活捉个了将领,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她摸了摸张庆军的额头,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体温表,使劲地甩了甩,“来,胳膊抬一下,量个体温。”
张庆军努力配合地抬起胳膊时,却愣神地注视着空空的手掌,流露出悲伤的神情,“我的糖纸呢?”
“什么糖纸?体温表别掉下来。”护士按住他的胳膊,塞进棉被里,劝慰道:“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幸运啦。”
她翻开手中的病历本,一字一句地念着上面的名字:“张,庆,军!”
见他默默点头,小护士唇角勾起个好看的弧度,“你好。我叫秦也,秦朝的秦,也许的也。以后,我负责照顾你。”
......
沈柔娇得知张庆军中枪的消息,已经是三月中旬,还是吴疑说的。
那天,陆青岚市长领导着一行人,在县长顾景年的陪同下,视察云滇药材集散市场、三花制药、以及在建的两个药厂。
在参观三花药厂时,沈柔娇全程随同讲解,详细解答了各种问题。
厂长办公室内,陆青岚指着墙上的大合影,说道:“你们一直配合得很好,三花胃泰的药方很了不起,确实是好药。希望你们再接再厉,把药厂做大做强,成为本源县、小南川市,乃至整个云滇地区的明星企业。”
“陆市长、顾县长,感谢市里、县里一直以来对三花药厂的大力支持,我们会努力做出更多的好药。”沈柔娇说得是心里话,万事开头难,若没有切实有效的扶持政策,药厂连基本的保底都做不到。
送领导离开时,沈天城与市长、县长走在前面,吴疑与沈柔娇走在后面。
“淮樾,怎么不在厂里。”
“他去采购设备。”
“那个,庆军……”吴疑停下脚步,情绪忽然变得低落,他迟疑着没再说出半个字。
“他,真出事了吗?”听他说出庆军的名字,那个噩梦瞬间在脑海里闪现。
吴疑满脸惊讶地注视着她,“你知道?”
“他活着吗?”这一刻什么都来不及解释,她只想知道张庆军活下来了吗?梦是不是反的?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整个后背的创面有碗口那么大。医生说,好在他们车上有医生,也有药品。伤口处理得很及时,否则他撑不到藏区总医院。”
吴疑眼眶泛红,他的好兄弟差点把命交待在那片雪原上。
当时是张父接到的通知:张庆军执行任务时身负重伤,胸部贯穿伤,后背伤口损伤大,周围组织明显撕裂外翻,失血量大,已送至藏区总医院,医生正在进行全面检查与紧急救治。
张庆军的父母第一时间赶往藏区,处理治疗的相关事宜,在儿子转入疗养医院后,他们返回云滇。吴疑这才知道张庆军出事。
“活着就好,活下来就好。”提着的心终于落进肚子里,她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起那个噩梦。
听她讲完,吴疑眼神中多了些东西,“庆军,祝你们药厂顺顺利利。”后面还有半句话,他犹豫着要不要说。
庆军的父母去,他免不了会问到沈柔娇的近况。
张父没有隐瞒,把从陆青岚那里得知的消息:三花药厂被封杀;沈柔娇去周淮樾家过年;周淮樾因军队订单被打等等,一股脑儿全都告诉了张庆军。
劫后重生,他惦记的人没有等他。
那张糖纸丢了,那份希望也没了!
“他,也祝你们幸福。”吴疑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他放下了,放下本就不属于他的那份牵绊。
沈柔娇抿着唇,笑了笑,她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张庆军是该放下的,她选择了周淮樾,也只喜欢周淮樾,“谢谢吴哥,也谢谢庆军哥。”
吴疑拍了拍她的肩,在心中替兄弟惋惜,遗憾他们两人明明有缘却无份。
他出事,她竟能梦到,一般人没有这样的心有灵犀,可惜天公不作美,只给了缘却没给份。
……
眼看三月底,周淮樾还没回来?
前几天的电话里,他说事情都已处理好,月底前一定到家。
可等了一天又一天,没见着人,也没个电话。
人越等就会越心焦,开始胡思乱想,各种不好的念头疯狂翻涌,让沈柔娇坐立难安。
为缓解焦虑,她在实验室一待便是一天,汤知培倒是不赶她走,但也不搭理她,他自顾自鼓捣培育舱的东西。
距离四月还有最后一天时,正坐在实验室看书的沈柔娇,听到敲门声,“小厂长,小厂长,你快去厂门口看看,大,大厂长回来了,他开车回来的。”传话的人情绪激动。
“周淮樾开车?淮樾,回来了!”丢下书,沈柔娇飞奔出去。
书掉在地上,被汤知培捡起时嘟囔道:“她学习指定差,半小时书页没翻过。哎,满脑子都是情啊、爱啊的,有意思吗!”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各有各的活法。
沈柔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跑,大老远看到周淮樾,他靠在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前。
他也看到了她,往前跑了一小段,张开双手,想给沈柔娇一个大大的拥抱。
谁知,沈柔娇一跃而起,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腿缠上周淮樾的腰,一整个挂在他身上。
周淮樾只能红着脸托起她,还没缓过劲儿,沈柔娇的唇印在他的唇上,全厂职工原地吃瓜,小厂长热情似火,大厂长被吻得晕头转向。
“想我没!”沈柔娇捧起朝思暮想的脸撒娇。
“天天想!”周淮越抱着她往小轿车走,“桢桦送我们药厂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哇,陈姨,出手太阔气了吧!”沈柔娇松开勾着脖子的手,想从他怀里下来,周淮樾却不肯, “让我再抱会儿。”
“好!”
害羞?
不存在。
火车站台都不慌,自己药厂慌啥!
小年轻谈恋爱就是要往死里腻歪。
周淮樾真就抱着沈柔娇围汽车转了一圈,这是辆上海牌老爷车,车身线条简洁硬朗,前脸有镀铬装饰条和圆形大灯,车尾造型方正,整体造型复古优雅。
“你开回来的?”她好奇地问。
见他点头,沈柔娇又问:“你偷偷学开车了?”
“没偷偷,正儿八经学的。”上午忙完工作,下午去学车。
“可你电话里没说。”
“想给你个惊喜。柔娇,开心吗!”周淮樾终于舍得把人放下。
“嗯。”她笑的真好看,像春天的花儿一样。
“上车,我带你去兜风。”周淮樾拉着她的手,为沈柔娇打开车门。
汽车启动,在全厂职工此起彼伏的吃瓜声中,驶出大家的视线。
“咱们大厂长还会开车啊,太厉害了。”
“明明是小厂长厉害,你瞅瞅人家的福气,大厂长捧星星一样捧着她,要啥有啥!”
“回去吧,回去吧,还上班呢!热闹都开走了!”沈天城嚷嚷着。
车子沿公路一直开,在一棵开得正艳的樱花树下停驻。
“它好美。”沈柔娇摇下车窗,手伸出窗外,去接风吹落的花瓣。
不偏不倚,一枚粉色的小圆点落入掌心,“你看。”
她扭身想把花瓣拿给周淮樾看时,他已凑到面前,勾起她的下巴,沉入她眼眸中,“你也美!”
视线缠绕是呼之欲出的爱意。
他吻上来时,她躲开一点,他再吻来,她又躲开……
周淮樾愣住了,只是笑,深色眸子里沈柔娇慢慢靠近,她主动吻他的唇,一点点,一点点,像荡在风中的花瓣儿,轻柔地骚动全身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