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阑春现》今生悦棽

1、雪夜相逢

　　车外白雪漫天，冷风肆虐。
　　车内开着空调，暖意融融。
　　萧确姿态随性地靠坐着，低头处理ipad上接收到的新讯息。
　　路遇红灯，车稳稳停下。
　　“大雪天还有姑娘穿得那么单薄呢，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了。”司机下意识轻声吐槽了一句。
　　萧确的听力向来不错，闻声抬头，视线越过车窗便发现了那位穿着单薄的姑娘正站在街边，手中怀抱着蜷缩的小猫，看着大街上车来车往，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满地雪白之际，她身着红裙，一时间成了眼前唯一的一抹艳色。街旁路灯的光洒落在她身上，分明是暖色调的光线却徒添凄冷。
　　她蓦然抬头，视线相接，倒是令萧确愣了一瞬，但很快她就将目光转换了方向。
　　这是……错觉吗？萧确腹诽着垂眸，让自己的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工作上。
　　司机刚发动汽车却又紧急刹车。
　　萧确下意识蹙眉。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他难看的脸色忙开口解释：“老板，街边有个姑娘，她跑过来了。”
　　原来是她的猫儿跑了，她追着她的猫一路跑向大街。
　　“老板，她在我们车前不会是要碰瓷儿吧？要不，我下去看看？”司机拿捏不定。
　　“伞给我。”萧确当机立断，接过伞后又道，“陈硕，你先把车开走，一会儿掉头过来接我。”
　　他撑着伞走到车前时，她正好将猫抱进怀里。
　　光线突然被遮挡，她抬头望向眼前撑着黑伞的高大男人，有些懵。
　　他向她伸出手。
　　她犹豫一瞬，将手递了出去。
　　萧确稍稍用劲就将小姑娘拽了起来。
　　“你这样蹲在马路上很危险。”他松开手，皱眉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
　　后面已经有车鸣笛，他开口催促：“往前走，不要在这里挡路。”
　　姑娘看着眼前面色不虞的男人，乖巧地点了点头，抱着猫快步过马路。
　　男人虽然语气不太好，看起来还有些不耐烦，但和她并肩过马路时，手中那把黑色的伞却稳稳当当地撑在她头上，挡住了冰寒的大雪。
　　两人在街边站定，街上的车流没有了阻碍很快就恢复了前行的秩序。
　　“你……能不能带我去医院？”姑娘嗫嚅着开口。
　　萧确侧首打量她，姑娘瑶鼻秀挺，唇形饱满，一身红裙衬得肌肤赛雪，分明是很妖冶的相貌，偏偏那一双眼瞳清亮，看向他时竟显得有些无辜。
　　他移开视线，冷淡地回应：“不能。”
　　“好吧，那你能告诉我……医院……在哪吗？我……想带它去看看。”她说着冲他扬了扬怀中的小猫。
　　她说话时一字一顿的显得格外认真。待她话音落尽，萧确才后知后觉眼前的姑娘好像有些不同于常人。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夭夭。”她对他笑了笑。
　　“我是说你的大名。”
　　“大名……不能说。”她摇头。
　　“那你今年几岁了？”
　　“嗯……他们说我23岁了，已经是大人了。”她一边抚摸着怀中的猫，一边笑着回答。
　　萧确终于确定夭夭有些特殊。
　　“夭夭，告诉我，你从哪里跑出来的？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一直跟着它跑，有点……记不清路了。”她抿着唇摇头。
　　天色黑沉沉的，她又与常人不一样，如果放任她自己走，怕是会出事。萧确望着漫天的雪，这样想着，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片刻后，他无奈道：“我带你去宠物医院。”
　　萧确说着便将伞递给她：“伞拿好了。”
　　夭夭接过伞后，他将自己的黑色大衣脱下来披到了她身上。
　　“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很冷？”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猫，抬眸望他。
　　萧确看着一人一猫那漂亮的瞳仁都看着自己，澄澈而纯真，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道：“因为你和你手上的小猫很像，它看起来很冷。”
　　不一会儿，陈硕开着车回来了，看着自家老板撑着伞像个护花使者一样站在小姑娘身边，原本应该穿着的外套还到了姑娘身上，两人站在一起，身高相差了一个头还要多些，陈硕觉得又是般配又是惊悚。
　　萧确为小姑娘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虽然她说自己已经23岁了，但萧确现在觉得她就是个小孩，到底对她多了些照顾之意。
　　然而驾驶座上的陈硕看着他亲力亲为却是一脸错愕。
　　萧确并不想给他愣怔的时间，直接下达指令：“去宠物医院。”
　　“啊……哦，好的。”陈硕这才回过神来。
　　夭夭的智力看起来停留在孩童时期，但却并不像孩童一样闹腾，得到去宠物医院的答案后，倒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不时地抚摸怀中的小猫，一副安乐的模样。
　　萧确向来不是话多的人，见她安分待着，也不再开口，重新拿起ipad处理工作事宜。
　　车在宠物医院门口停下，他带抱着猫的小姑娘走进去。
　　这所宠物医院并不大，且是私人的，不需要挂号，这个时间点人也很少，两人进去后前台的护士就笑着招呼他们。
　　“给猫做个全身体检。”萧确并不知道这只猫的具体情况，也不确定夭夭能不能阐述清楚，索性直接交给医生。
　　猫被抱走去体检，夭夭下意识要跟过去。萧确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让她在大厅里坐下。
　　“夭夭，你看天这么晚了，你出来很久了吧？你爸爸妈妈该着急了，一会儿我们给小猫看完病，就回家好不好？爸爸妈妈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你记不记得？我们先给他们打个电话。”萧确俯身靠近她，耐着性子哄道。
　　夭夭垂眸用力摇头：“不记得，不打电话，他们……都很忙，不想……我打扰。”
　　萧确蹙了蹙眉，有些无奈。
　　小姑娘话也不多，只睁着一双漂亮的星眸四处打量这家宠物医院。萧确只好暂时放弃沟通，转而打开了手机。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再转头时就看到她毫无防备地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好在里面开着空调，倒也不至于冻着她。
　　小猫的体检大约进行了一个小时左右，猫被抱出来时，夭夭还在睡。
　　护士只好把猫抱给萧确，他看了眼夭夭，无奈地接下了猫。
　　“这是只流浪猫吧，它的消化系统受了一些损伤，带回家好好养吧，天寒地冻的，还要注意保暖，开的药去那边窗口领了之后回家混在饮食里给它服下。它目前的状况不太适合打疫苗，在家养一周以上，稍微恢复一些再带过来打。”护士仔细地陈述着情况。
　　萧确还没来得及道谢，怀中的猫却突然冲着夭夭叫起来。
　　夭夭迷迷糊糊间听到激烈的猫叫声，立时被惊醒，睁着迷蒙的眼睛，看向一人一猫。
　　“小猫它……怎么样？”她站起身去接过萧确怀里的猫。
　　看来这猫已经认了主，一到她手里便停止了叫声，乖乖巧巧地往她怀里钻。
　　“它没事，吃些药就会好，我去拿药，你乖乖在这里站着，不要乱跑。”萧确不放心地叮嘱道。
　　夭夭和猫一样乖巧，认认真真地对着他点头保证：“不跑。”
　　萧确拿了药又领着夭夭离开，上了车，他对陈硕道：“去警局。”
　　陈硕心下惊讶又不解，但出于助理兼司机的职业素养，他只应了声“好”。
　　夭夭看样子是真困了，刚醒来坐上车就又闭上了眼，一人一猫窝在一起倒格外和谐。
　　直到车开到警局门口，萧确轻拍了拍她，将她叫醒。
　　“夭夭，下车。”
　　原本乖巧安静的人儿扭头透过车窗看到那醒目的警徽和“公安”两个大字，突然闹腾起来。
　　转回头双眸圆睁地看着萧确，开口：“我不下车！”
　　这一句话比之前说的任何一句音量都要高。
　　“理由？”萧确最是不喜无理取闹的人，即便知道她不同寻常，这一刻也忍不住蹙起了眉。
　　“我……我不去这里，你不要带我……去这里好不好？求求你了，我害怕。”夭夭见之前还算温和的男人转瞬对自己冷了脸，有些害怕地瑟缩了一下，降低音量嗫嚅道。话还没讲完，便红了眼，面对着陌生人又不好意思哭，泪水欲落未落的模样，很是可怜。
　　萧确看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妥，转而软了语调：“不去这里，我就没有办法帮你找到回家的路。”
　　夭夭这次没再反驳，却不说话了，低着头，一脸委屈。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束手无策，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终究是他选择了妥协。
　　“陈硕，回家。”他无奈地下达指令。
　　陈硕这下倒是看明白了让自家老板一再让步的原因，他一面发动汽车，一面通过后视镜悄悄打量了几眼这个小姑娘。
　　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回到家，萧确把离自己最近的一间客房简单收拾了一下给夭夭住，以防她半夜有事找不到人。
　　安置好夭夭后他给陈硕打了通电话。
　　“你去查一下是谁家丢的孩子。她叫夭夭，23岁，身上的裙装价值不菲，不会是普通人家，很可能还是一个圈子的，多留意警局那边收到的失踪人口报案情况。”
　　挂断电话，他站在窗边望向外面仍未停歇的大雪。
　　南城是烟雨江南，时常下雨，很少下雪，今年这雪却是格外大，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