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同桌一起卖橙子》项宁

92、蒋凌县城的家

　　初一（2）班的转校生缺了一周的课后，又正常回来上课了。他本就没有什么朋友，整天一个人进进出出，后来才慢慢地与沈旭熟悉起来，两人经常结伴进出。
　　这会儿是大课间，蒋凌和沈旭两人在操场上闲逛。还没开始转悠呢，沈旭皱了下眉：“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上个厕所。”
　　蒋凌有点不解，早上一到教室后，沈旭就去了一趟卫生间，怎么这会又要去？
　　“这几天有点闹肚子，”沈旭掏了两下兜，确定自己带了纸，“不过不严重。”
　　沈旭的闹肚子并不严重，他只是趁着有时间，抓紧去趟卫生间，到今天都快好了。他没跟家里人说，害怕沈晨知道了，不再喊他去直播吃橙子。如果不能去帮忙吃橙子的话，那就吃不到汉堡。沈旭很喜欢吃汉堡。
　　沈旭从卫生间回来，两个小孩找了块人少的空地，坐在地上，一边看着别人玩球，一边晒着太阳。蒋凌有点没精打采，几乎不说话。蒋凌一周没来上课，班里的同学并不知道怎么回事，沈旭虽然没提一个字，心里面却知道。
　　沈旭只是个对吃很在意的小孩。他坐在闷闷不乐的朋友身边，想了一下，说道：“周六我哥请我吃汉堡，我跟我哥说声，带上你。”在沈旭心中，这是他最多能做到的。
　　“不去，我有事。”蒋凌说道。
　　“什么事啊？赶早市卖苹果吗？早市中午就散了。”沈旭问道。
　　“不卖苹果了。有别的事。”蒋凌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沈旭“哦”了一声，声音听着悻悻的，自己的一腔好意似乎落到了一团棉花里，无处着力。为了吃这顿汉堡，他可是闹了好几天肚子。
　　蒋凌听出来什么，说道：“我要干的事很重要。”
　　“什么重要的事？”沈旭问道。
　　蒋凌有点犹豫：“你能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吗？”
　　这个时候不能保证也会说保证的，得到沈旭的保证后，蒋凌脸上的神色严肃了起来，郑重地说道：“我要去找我爸。”
　　沈旭即使是个半大小子，也听了不少村里的风言风语，蒋凌要去找的爸就是蒋老头的儿子，蒋老头的儿子不是没有消息好几年了吗，这怎么找啊？
　　“怎么找？”沈旭问道。
　　有些捂着的秘密，一旦撕开个口子，就会自然地往外露。“你保证不告诉任何人？”蒋凌强调道。
　　“保证！”沈旭十分真心地说道。
　　“我其实一直知道我爸压根没跑远。”蒋凌再次得到沈旭的保证后，开口说道：“大家都传我爸没消息的这几年，其实他一直跟我妈有联系。”
　　这个消息太令人吃惊了，沈旭不理解地问道：“你爸为什么这样做啊？”
　　“躲债呗。”蒋凌的声音立马冷了下来，“藏起来让人找不到，就不用还钱了。”
　　“你见过他？”
　　“没有。”蒋凌的声音充满了拧巴，既嫌弃又失落，“我也不想看到他。”
　　“那你怎么知道他并没跑远？”
　　“我有一次偷玩我妈的手机。”蒋凌说道：“发现有个人经常转账给我妈，更奇怪的是我不认识这个账号。”从那以后，他就注意起这些转账。他发现这些转账都很及时，解决了他偷偷听到的家里的经济困难；而且，他妈收钱的态度也很令人玩味，一直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个人除了是我爸，还能是谁呢？”蒋凌最终得出结论。
　　这个推论大胆而又严密，让人丝毫挑不出错误，彻底说服了沈旭。沈旭十分赞同地点点头：“肯定是你爸。”点完头后又问道：“就算他是你爸，他整天躲着，也不好找吧。”
　　蒋凌倒是已经想好了主意：“这几天，我偷拿我妈的手机，用我妈的号给他发消息，约了他周六下午见面。”
　　蒋凌的胆大让沈旭自愧不如，同时他又有点担心：“你那些对话你妈不会看到吗？”
　　“我都删了。”蒋凌早就想到了这点，“而且我还用我妈的号提前跟他说好，小孩要用手机做作业，到时不用再联系，直接在约好的地方见面。”
　　蒋凌将沈旭想到的、没想到的，都妥帖地照顾到了。沈旭完全地放下心来，又有点好奇：“你们约在哪里？”
　　“我家。”
　　“你家？”沈旭一开始以为是蒋大爷家，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蒋凌在县城的家。
　　“他肯定来过我家。”蒋凌想到了一些模糊的记忆，那时他在上三年级，他妈刚在县里买了房，既要忙店里的生意，又要操持房子的装修，实在忙不过来，经常提到喊了一位朋友来帮忙看着装修，但奇怪的是，装修了好几个月，蒋凌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位朋友，现在想来，应该是特意避开的，免得让蒋凌知道后，不懂事泄露了他的行踪。
　　“我一时半会搞不清楚他们经常碰头的地方，约在我家见面是最合适的。还有就是，一旦见了面，他知道约他的人是我后，我还能拦一下，不会让他掉头就走。”
　　沈旭看了一眼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的蒋凌，不光个子小，还没几两肉，又不放心了：“你拦不住你爸。”
　　蒋凌听得有点恼，但沈旭说的没错，自己还没开始抽条，即使混在六年级的队伍中，都不算高的，但长个也不是他说了算的。蒋凌拉长着一张小脸，不说话。
　　“我跟你一起见你爸吧。”沈旭是真心想帮忙，一时竟然忘了约定见面的时间，跟沈晨请他吃汉堡的时间撞了。
　　蒋凌拉长着的小脸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咱俩一起肯定能拦住你爸了。”沈旭说道。
　　沈旭长得比蒋凌壮实不少，如果加上沈旭，拦住他爸肯定没问题，他就能让他爸出钱给爷爷做手术。而且，沈旭已经知道了这事，无所谓参与不参与了。
　　“行。”蒋凌重重地点了下头。

　　周六中午的放学铃声响起后，老师一说下课，教室里就乱了起来。任课老师还没离开教室，仍站在讲台上收拾教材，高晓杰就离开座位，跑到沈晨和蓝西西座位处。
　　“走，去我家喝米线。”高晓杰看着沈晨和蓝西西收拾作业。
　　“你是不是得收拾作业？”蓝西西问道。
　　“早收拾好了，背起书包就能走。”高晓杰要收拾的教材本来就不多，又利用上课的时间塞进了书包。
　　“今天不去了。”沈晨说道：“今天中午要请我弟吃汉堡。”
　　“吃汉堡？我也去，我自己掏钱！”高晓杰是什么热闹都要凑。

　　出了校门后，沈晨掏出手机，拨通了沈旭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
　　“哥，你找我？”
　　“咱们在汉堡店碰头。”沈晨说道。
　　“汉堡！”沈旭这时才想起周六中午吃汉堡的事，但要再赶去汉堡店不可能了。他现在站在公路旁的一处公交站牌下，等着坐去往县城的公交车。蒋凌就在几步远处，跟他妈打着电话，确认他妈已经出了家门，听了他找的补课的借口，前往芦花村来照顾蒋大爷半天。
　　“哥，”沈旭现在想变卦也没用，“我马上就要坐公交车去县城了，能不能晚上吃？我晚上肯定能从县城回来了！”
　　“你去县城干什么？”沈晨问道。
　　“去我同学家。”沈旭快速地说道。
　　高台初中的学生都是附近村里和少数镇上的孩子，县城里的小孩只会念师资更好的县初中，没有来念高台初中的道理。沈旭的哪位同学是家在县城的？
　　“你要去蒋凌家？”沈晨立马猜到这个同学是蒋凌，毕竟只有蒋凌是从县城转来的。
　　沈旭记得向蒋凌保证过，不告诉任何人。他又不怎么会说谎，于是想模棱两可地糊弄沈晨，没想到沈晨一下子猜出来了，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既不承认又不否认。
　　沈旭不承认也没用，他的语气说明了一切。“去干什么？”沈晨的语气没变，但听得沈旭无端地忐忑了起来。从小被家长称赞为“别人家的孩子”，沈晨在沈旭面前，比他爸都说话管用。
　　“去玩呗。”沈旭的声音小了下来。
　　“是吗，跑这么远去玩？”沈晨没有直接戳穿，“那我跟沈静说下，她离县城不远，让她给你买点零食捎过去。”
　　“哥！我不是去玩--”沈旭听到沈静的名字，一下子慌了。如果说沈晨是精神上的威严，那么沈静就是物理上的威严。他一定会被沈静打个半死的！
　　沈旭看到蒋凌已经讲完电话，正在收手机，飞快地在电话里对沈晨说道：“我们去蒋凌家等他爸！蒋凌来了，我不能再说了。”说完，在蒋凌过来前挂断了电话。

　　沈晨打电话开的外放，他和沈旭的对话，蓝西西和高晓杰都听的一清二楚。
　　“等谁？”蓝西西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蒋凌爸？他爸不是好几年都没消息了嘛。”
　　芦花村的这些事，高晓杰还真是不知道，“看来中午这顿汉堡是吃不成了。”他听明白了这个。
　　“吃不成了。”沈晨说道：“我和蓝西西现在要去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