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北城》岸夜

5、第 5 章

　　北城的初雪就在这样一个平常的夜晚降落。

　　赖瑶记得刚来北城的第一年，那天是12月10日，她跟室友结束一天的学习，从图书馆出来。

　　天空飘着小雪。
　　她是南方人，见到雪难免激动，兴奋将手伸出去，飘零的雪花降落在她手心，那一刻，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奇妙。

　　控制不住自己兴奋的情绪，拽着旁边室友的衣服，“薇薇，下雪了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雪，太神奇了！”

　　赖瑶从心底发出感慨。
　　尽管在北城度过这么多次冬天，但每次她见到雪，还是压制不住满脸的时候欢喜。

　　齐朔的车缓缓在她身边停下，车窗降下，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浮现，“上来吧。”

　　本来想着坐后面，但是那样子的话好像就把人家当成司机师傅。
　　于是，她大胆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下来。

　　旁边的人散发一股压迫感，仿佛是一种无形的力场，将车里面的一切都紧紧笼罩。不由自主侧脸，目光里现出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方向盘被他轻而易举地控制着。

　　明目张胆的打量，齐朔当然是看见了，故作镇定。
　　“赖小姐，请把安全带系上！”

　　“哦哦哦，好的，又麻烦齐先生送我一程了。”她将安全带摁在卡扣处。

　　齐朔没再回她的话。
　　车子开出别墅大门，转了个弯。

　　赖瑶一路上都注视着前方，只见雪越下越大了，滑动的雨刮扰乱她的思绪，她回过神。

　　齐朔开车很稳，车速也不算太快，看起来非常专注。

　　赖瑶看向他，她不懂美术相关的术语，但是从他流畅又分明的下颌看去，每一个构成部分都是长得恰到好处。
　　怎么这么会长！心里偷偷感叹。

　　昏黄的路灯一闪一闪照映在他俊朗的脸上，赖瑶微微出神。此时，她分不清看的到底是随风飘扬的雪花，还是他。
　　悄悄将视线转移回来。

　　车开得很稳，车里的暖意融融，赖瑶逐渐放松，睡意渐渐袭来。

　　路口的信号灯变成了红色，齐朔轻踩刹车将安稳车停下来，瞥了眼坐在旁边的小人儿。
　　还真是胆大！
　　居然在没见过几面男人的车上睡着了，安全意识真差！齐朔腹诽。
　　嘴上说着嫌弃，眼睛还是忍不住。

　　小姑娘俨然闭上了眼睛，齐朔仔细大胆注视着，脸庞精致如画，微微上翘的鼻梁，黑亮的杏眸已经被她藏了起来，上面那长长的睫毛仿佛一把小扇，感觉无比的可爱和亲切。

　　眼底下还有些乌青，应该是没有休息好。

　　绿色信号灯亮了，他继续往前开，嘴角也噙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车在开往北城大学的方向上行驶。
　　赖瑶突然惊醒，恍惚了几分。

　　缓过神，稍稍有些恼怒，她也太没有安全意识了，在别人的车上随随便便就睡着了，这不像她。

　　齐朔见她醒了，寻思着找个话题，“赖小姐，刚才听李叔叔说，你叫赖瑶，是哪个瑶？”

　　顿了顿，“遥远的遥，还是歌谣的谣？”

　　赖瑶无意识摇了摇头，“都不是，是瑶环瑜珥的瑶。”

　　接着她再次开口，“赖呢，是耍无赖的赖”，她开着玩笑。

　　“那你岂不是经常耍无赖？”齐朔目不转睛盯着路面。

　　赖瑶没想到他会打趣，顺着说：“是啊，我这个人最爱耍无赖了。”

　　齐朔觉得这人儿真是有趣又漂亮。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未来某天，坐他身旁这个小姑娘，真是个惯会耍无赖的，狠狠将他甩在原地，自己毅然决然离去，没有一点摆动。

　　一直到她在校门口下了车，赖瑶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怎么跟人说了那么多话，她平常对不熟悉的人向来都比较沉默寡言。

　　她也不爱进行深交，只愿意花时间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就像她愿意每天面对各种数据各种文献，自己觉得值。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苏有仪已经拍了拍她的肩膀，“师姐，我刚才看见你从迈巴赫上下来，你是不是快有男朋友了？”

　　赖瑶拉着她往前走，“怎么可能，那是教授的客人，我只是搭个顺风车。”

　　苏有仪见她有力否定，也转移了话题。
　　“那我的问题，你帮我看了吗师姐？”

　　拉着苏有仪快步向前走，“我这不是赶回来帮你解决嘛，去我的寝室吧。”

　　两人一路手牵手快步走向学生公寓。

　　苏有仪是州城人，本科是隔壁理工学校的，研究生考来了北城大学，家里人希望她毕业回去找工作，虽说已经来北城有五个年头了，但却是个会恋家的人，自己也是想着回到家乡工作。

　　两人刚到公寓楼下，就看见她的男朋友陆卫倚在路灯下面，赖瑶放开她的手，“哎，你男朋友。”

　　苏有仪脸色立即变了，双手摆个叉的姿势，“错，是前男友，我们已经分手了。”

　　前段时间，研究室有人在讨论有仪的心情不好，她免不了听到，有同学就说她和男朋友在闹别扭。

　　陆卫是沪城人，他硕士准备毕业，计划这个学期答辩之后回沪城找工作。

　　可是苏有仪不想异地恋，也不想去沪城。
　　“那你们真的分手了？”赖瑶轻声问。

　　苏有仪淡定地说：“我不接受异地恋，只有分手，我刚刚研一，而且毕业我不打算去沪城发展。”她吹吹手指继续说：“男人都一个样，在你面前说爱你，为了你可以赴汤蹈火，转身也可以跟别的女人睡觉。”

　　“他们就是管不住自己，再说了，我要他们去死干嘛，我只是请求他们保持忠诚而已。”

　　怎料陆卫一直注意着她，“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对你忠诚，不就是异地嘛，我明天就把简历投向北城的各个公司。”

　　苏有仪丝毫没有动摇，“你自己的事情就不用跟我说了，我和师姐还有事情，先走了。”

　　她拉着赖瑶头也不回地上楼，赖瑶看来，苏有仪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回到寝室，赖瑶去洗了把脸，她嘱咐苏有仪先把桌子上的电脑打开。

　　苏有仪按照她的吩咐，坐下来打开电脑。

　　三分钟之后，赖瑶从洗手间出来，“你要不要喝点水？”

　　苏有仪摇了摇头，“那我自己喝了哦，”拿着杯子给自己接了点热水。

　　接完水，赖瑶站在苏有仪身后。
　　片刻，“有仪，你真就这样分手了，你们不是谈挺久了吗？”

　　“师姐，我们两个都不是容易妥协的人，他还是家里面的独生子，就算现在他为了我留在北城，等我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也还是会在这方面争论。”苏有仪转身看向她，“这个时间段挺好的，不耽误他回家，也不耽误我找下一个。”

　　“况且我目前最重要的是顺利完成学业，爱情对我来说是枯燥生活中的调味品，并不是必需品。”

　　赖瑶摸了摸她的脸，“就是，我们有仪那么优秀，肯定会找个更好的，”放下手中的杯子，“我们先把学习弄好，好了，我先来看看你的疑难点。”

　　伴随着北城的初雪降临，凌晨一点，306寝室的灯仍是明亮的。

　　赖瑶耐心小声地跟苏有仪进行谈论，她怕苏有仪听不懂，特意放慢了速度。

　　在这个平常的冬夜，两个女孩都为了各自的追求在努力，没有被眼前遇到的难题困住。在她们的理念中，两个人都一致认为只有自己学得到的东西，才是自己真正掌握且拥有的东西，缥缈且片面化的物质阻挡不住她们向前进的步伐。

　　整栋楼也还有亮着灯的寝室，她们之中有的人也跟赖瑶和苏有仪一样，在为自己的所困扰的难题进行思考，想办法解决。

　　一群年轻的身体拥有着年轻的思想，她们充满活力，对未来也充满信心。

　　她们来自五湖四海，她们之中不缺乏像赖瑶一样努力奋斗，才能走到北城大学的人；也有像庄榆一样的世家小姐，但是她们都在为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付出努力。

　　人和人之间的命运总是不一样的，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是豪门世族，有的人却连一个健全的家庭都不能拥有，但是大自然制定的规则也是公平的，人类的最终归宿是死亡。

　　活着何尝不是一个在等待死亡的过程，既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那就用努力改变自己所处的环境，不要被愚昧遮住眼睛。

　　凌晨两点，苏有仪伸出懒腰，打了个哈欠儿，“终于弄完了，谢谢师姐！”她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惊讶道：“啊，已经这么晚了呀，那师姐我先回去了，你快点休息吧，明天晚上请你吃饭。”

　　赖瑶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没事，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小心一点不要打扰到你的室友，还是你要跟我一起睡？”

　　苏有仪露出傲娇的神情，“我才不要，我习惯一个人睡。”

　　“那好吧，那你快点回去吧，明天记得请我吃饭。”她将挂在靠背上的围巾围在苏有仪身上，打开门将她送了出去。

　　“晚安，师姐！”
　　“晚安！”

　　第二天下午，赖瑶在实验室做实验，经过测试比对，这一轮终于得到令她满意的数据。

　　终于能安心了，毕竟这个数据对她的论文非常重要。

　　苏有仪从外面推门进来，她刚才出去了一趟，教务处的老师刚才打电话找她，让她补点材料，她急急忙忙去处理了。

　　赖瑶见状，便对她说：“快点进来，关上门，这天可冷吧。”

　　苏有仪坐了下来，“可冷，我对北城这天真是既爱又厌，这冬景可美，但太冷了，不适合我这个州城人，我们那冬天不像这边，有时还二十七八度。”

　　她坐在凳子上抖了抖腿，看向赖瑶的背影，“师姐你结束了吗？我瞧着儿快到晚饭时间了，我要履行我的承诺，请你吃晚饭。”

　　赖瑶一边记录数据一边说：“我快结束了，等我把数据记录下来，你先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待会儿就可以走了。”

　　“好，我立马收拾，还好我的实验比较听话，数据都是达到要求的标准。”她跳下凳子，整理自己的东西。

　　赖瑶打趣道：“可能这些数据是用你的爱情换来，命运安排，用来它们让你进行等价交换的。”

　　她在表格的最后一个空格记下最后的数据，“好了，别贫了，动作麻利点，不然等下我就不等你了。”

　　赖瑶这番话说出口，苏有仪加快自己手上动作，毕竟师姐收拾的速度她见识过。如果先于她十分钟进行收拾，那么自己整理完毕，她已经背包在门口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