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黑白爱》王不难

1、【黑系列·那么爱你为什么】

　　“三爷，查到了，沈小姐现在在郊区的一个邮局送报。”
　　高冬杨把玩着手里的玉器，眼神阴郁，想了许久才发话：“照我说的去做。”
　　“是。”
　　烈日炎炎下，沈夏提着仅有的一个行李箱坐在站牌下的椅子上。车过去了一辆又一辆，她始终没有上车。她不知道为什么，邮局突然就把她辞退了，房东也几乎是在同一时期说房子不出租了。她明明一直都很努力，领导，同事都很喜欢她。房东阿姨也常夸她比同龄人都勤快。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了？一下子，没有了工作，没地方住，她知道不可以去城里，绝对不可以。那要怎么办？她唯一的朋友在那里，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呀。
　　沈夏惊醒的时候天已经渐黑。背劲上一层细密的汗，双手紧紧握着拳。她又做了那个梦。她又有了两年前那种绝望的感觉。
　　梦里他的样子已经有些模糊，狠毒嘲讽的言语却清晰的吓人，高高在上的样子，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还觉得理所当然。
　　离开的那天，是阴天，她还做了一个巧克力蛋糕等他回来吃，却被他打翻在地。
　　他说：“你真的以为自己有多特别？玩玩罢了。现在不想玩了。”
　　“你说的是认真的吗？”
　　“你还真是天真的可怜，你以为我真对你动心了？别傻了，我是看你好玩而已，想跟我的女人多的数不清，我对你腻了。两条路，要么自己主动走，要么被我扫地出门，自己选吧！”
　　她记得自己当时忍的都快窒息了也没有哭出来。她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连自尊都出卖了。走的时候，至少要带走自己曾丢掉的那些东西。她没有拿任何一样他给的东西，连他送的手链也安静的取下来放在桌子上。有回头看他一眼。说了一句：“谢谢你的照顾。”
　　对她，他是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吧。她永远记得他的最后一句话：“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不要出现在所有我出现的地方，不然，你应该知道我会怎样。”
　　结局她是早就猜到的。也算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日子。她知道自己长相并不出众，最多是干净清秀。家世有多遭就不用说了，不然也不会去求他。要离开，是早晚的事。只是没想到会来的那么突然，上一秒还天堂下一秒就地狱了。跟他在一起总是会有那样的感觉。总算是摆脱了，没有期待就不会依赖。
　　又来了一辆车，再不走今晚就真的要露宿街头了。怕什么，又不都是他的地方。不会遇到的。沈夏咬咬牙上了车。
　　想过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却又担心，沈夏有时是很胆小的，不想去陌生的地方，那样会更像浮萍一样，无依无靠。
　　朋友在一家茶餐厅帮她找了一份工作。地方有点偏，工资也不高。但总比没有强。沈夏知道他从来不会来这种地方，也很少白天出门闲逛。这样她就安心了许多。
　　她失去的比别人多，所以做什么也都倍加珍惜。才上班几天老板娘就夸她能干。下午人多的时候沈夏忙得有点头晕。可能是中暑了，她到后面洗了洗脸。出来见又有人来了急忙去拿点餐的单子。
　　视线有点模糊，快速用纸巾擦了一把，“请进来坐吧。”
　　几个人站在门口却没人说话。随后进来一人，那人摘下眼镜说：“沈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夏认出来人是他最信任的手下。只觉脑袋嗡的一下子，愣了好久。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
　　再次走进他的办公室，她也没那么害怕。他若是不想要她好过，可以有一万种方法。是自己没听话。带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想法大步走了进去。
　　“你胆子倒是真不小啊。”
　　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沈夏不敢去看。想了想。没说话。
　　“我说的话没有人敢不听，可你偏偏就不听。你说要怎么办？”
　　“我没有故意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你若是要为难我我也没办法。”
　　“我为难你？”他喉结轻动，“很不幸的，这一片现在也归我管，几天前我在这办事很不巧看见了你。”
　　沈夏一直是低着头，嘴里念念的说：“反正，也没什么好留恋了，随便你吧。”
　　他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要你死？没有什么比死更容易了。我怎么会让你做那么容易的事。你明天来我的酒吧上班。”
　　沈夏不知道他到底会把她怎么样。想来，他是在报复吧。爸爸死了，就报复到她身上？
　　也许是还有些情谊，算给了她一次机会，自己却终是没有抓住。
　　吵闹的地方，沈夏都讨厌，可是现在的她没有任何权利选择。她站在包厢门口看着自己红色的鱼嘴高跟鞋。离开他，还从来没穿过这样好的鞋子。
　　“进来。”
　　闻言，沈夏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推开门，还没看清就被人拉住跌坐在沙发上。
　　“喝了。”
　　“我不会喝，你……知道的。”
　　“喝！”
　　烟雾迷蒙的视线里，沈夏看着他，还是从前那样命令的语气，微邹起的眉。这是要生气了。她拿起酒一饮而尽。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也不记得是怎么离开那里。
　　醒来的时候是在她从前的房间里。还是从前的样子，雪白的床雪白的沙发，她说过喜欢白色，一尘不染的颜色。
　　他推门，走进来。没什么表情的走到沙发边顺势靠下去，却没有说什么。
　　“你要是还想要我像以前那样，我做不到。我不欠你的。就算我爸爸欠你们的，你们要了他的命也算还了。你要我的命，也给你。就是不要再折磨我。我承受不了。”
　　“以前，以前是什么样？你还是那样倔强。和我第一次见你时一样。”高东杨闭眼躺下
　　去。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社团的地下室，是老七在拷打一个欠高利贷不还的赌徒吧。他只
　　是路过来看一眼。那人被打的满脸是血才肯打电话说叫人来还钱。没想到不久后竟进来一个女孩，穿着廉价的白裙子，还是学生的样子。没有哭也没有问什么，开口就说：“欠了多少？没有钱。我来还。放了我爸爸。”
　　老七讽刺她：“你？！你拿什么还？”
　　她似乎很害怕，还装着很勇敢似的，“我……自己，用我自己还。”
　　他没想到她会那样说，看起来还是个不经世事的样子，“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还？去做鸡？你愿意？”
　　“我没说要做鸡。你们这里谁是老大？”
　　“我。”他饶有兴趣的回答。
　　“我跟着你，你放了我爸爸。”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你以为自己是谁？我的女人多得是，你也太高估自己了。”
　　她听了这话没有退缩反而倔强的向前，走到他面前。“我比她们都干净，而且我不会有任何要求，你让我走我就会走。你们就算打死他也是得不偿失。我们家现在一分钱都没有。”
　　他很有兴趣。无欲无求的人，他还没见过几个。何况是跟过他的女人还会无欲无求，那根本不可能。他答应了。
　　她果然很听话，说什么做什么。不会主动要任何东西。知情识趣。有分寸，识大体。甚至看见他带别的女人回家都没有任何脾气。这点让他很恼。花了那么多心思在她身上以为自己会赢，结果把自己深陷进去了，她却独善其身。虽然心里清楚不会对她有任何承诺更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却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看见她笑就开心，知道她生病受伤不自觉的难受。他怕了。该退出了。一天又一天还是做不到。终于上天成全了他。他爸爸背叛叔叔给警察做线人，被发现，横尸街头。他知道不能再留她。向叔叔求情保她一命。想让她走的远远的又舍不得。说了很多狠毒的话。他想，她对自己也不是没有感情。只要她求他，只要她不想走，他就留下她。哪怕叔叔会生气，哪怕兄弟们反对。可是她竟然就真的走了，一点留恋都没有，就那么走了。两年的时间，两年的时间还是没把她忘记。他也在笑话自己，怎么会是这样？
　　“你什么意思？”沈夏抬起头看他，不明白这又是想玩什么把戏。
　　“你，爱过我吗？或者是喜欢，喜欢过我吗？”他睁开眼，认真的看着她。
　　沈夏糊涂了，他不可能会问这样的问题，绝对不可能的。可是眼前的人就是他，他墨黑的眸子里映射着自己的样子，那样清晰。爱过吗？不是爱过，是一直在爱。可是没资格。她也不是铁石心肠。他那样的人，竟然会在她生病的时候坐在她床边给她讲故事。一本外国的小说，他最喜欢的。讲了很多个晚上，病好了以后还在讲。那条手链的坠子上刻着英文的“冬”字。而他手上的是“夏”。因为那次她生日的时候高兴过了头，说自己是夏天，他是冬天。没想到他记住了。他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他做的一切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她都动心了。可深知他不会爱自己，更给不了自己想要的。都只是一场梦而已。他喜欢玩游戏，但是她不加入，再也不会加入。
　　“我为什么要爱你？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杀父仇人呢。”她竟然笑起来。其实她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爸爸死了。再也救不了他了。妈妈的遗愿她也出卖自己去完成了。希望他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他走过来，极力的克制自己却还是发怒了，“很好，那我就要你一辈子面对杀父仇人！要你一辈子受折磨！明天你就去酒吧扫厕所！”
　　又是一个醉酒的人跌跌撞撞的走出来，卫生间里一片狼藉。沈夏拿着拖把站在门口，戴好口罩准备开工。再苦再累的日子都过过的。如今她什么都不再惧怕。
　　天快亮了吧，沈夏看了一眼窗外。想着打样了要去哪里。不能去朋友那里，不想给她再添麻烦。更不会没脸没皮的回他那里。他要羞辱自己，自己就越要活的好好的气死他。
　　好吵，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谁在吵架，沈夏想醒过来，却张不开眼，意识又模糊起来。
　　“三哥，现在大哥是‘话事人’，你要是真喜欢这妞，不就一句话的事情。你这又是何苦的呢。”
　　“闭嘴，不要把她吵醒了。”
　　“你就受着吧！一边折磨一边又心疼的要死！两年前就该听叔叔的把她解决了。免得留到现在是个祸害。”
　　“你要是把她吵醒了，你就看着办吧。”
　　“OK。我走，你就是活该！”
　　高冬杨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是啊，他就是活该。知道她一直在卫生间就一直等。听见有人喊才进去，发现她晕倒在地上。医生说是饿晕的。才想起来似乎根本就忘记她有多久没吃饭？
　　怎么办？这三个字出现在他人生字典里最多的时候就是她出现以后。
　　沈夏张开眼觉得头好重，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手背凉凉的。瞟一眼，原来是在打针。这是怎么了？坐起来才发现他在沙发上睡着了。以前，他若是回来晚了也喜欢睡在沙发里。她夜里起来瞧见了也不叫醒他，就去捏他的鼻子。他脾气很怪，别人若是碰到他脸上的任何一个部位或是头发他都会发火。可是对她却不会，总是抓住她的手也不睁开眼凭着直觉哈她的痒和她闹上一阵才到床上睡。
　　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不是从前了，从前也只是他心情好罢了。沈夏就这样傻站着好半天没动。
　　“你站在这干什么？”
　　“啊！我……看看你还有没有气。”说的什么鬼话，沈夏心里暗骂自己。
　　“哼！你就那么想我死。我倒是不想你死呢。怎么，那么有骨气怎么身体这么差，没干什么重活就昏倒了。”
　　“我……我干活也要吃饭吧。你要是想折磨我也要让我吃饱吧。”她还可以再没脸没皮一点。
　　“赶快给我好起来，医药费什么的你还得干活给我还回来！”
　　真是受够了，心情好起来非要喂她吃粥，也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一下子来了脾气摔了东西就走。沈夏都猜想这人是不是有精神分裂啊？
　　出院的日子，他不知道又怎么心情不好了，一个人生闷气走在前面。沈夏小跑跟在他后面。突然听见有人喊：“三爷！小心呐！”
　　沈夏本能反应的向他扑过去。“嘭！”一声，只觉得什么东西串进了自己的身体，随即就倒下了。
　　慢慢失去知觉时是他的声音再叫唤自己。你看，这条命，终究是还给了你。不欠你了。总算是不欠你了。
　　似乎在前面的是妈妈，妈妈说，回去吧小夏，快点回去，有人在等你。
　　第一个看清的人却是他，难道他也死了？
　　他突然紧紧的拥住她，嘴里语无伦次的说着：“我们去瑞士，你好了我们就去瑞士。你不是说喜欢那里吗？我带你去。我们结婚。到那边就马上结婚。我不管你爱不爱我。我也不知道自己那么爱你是为什么。总之，我这辈子都要你留在我身边，直到你爱上我为止。”
　　难道真的是有人格分裂啊？不是，也斗了这么久了。还是承认了吧。他都承认了。
　　“我说了不爱你吗？我只说为什么要爱你。这个我也还没想到。所以一直在想。也许是你讲故事的样子很可爱。你还会给我讲故事吗？”
　　“会！你要听什么？我给你讲一辈子。”
　　要听什么故事？只要是你讲的都可以。其实，那时候一直在看你根本没专心听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