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与魅之魔女》Miang

8、008

　　“怎么不回消息？”伊尔迷问。

　　“嗯……正想回，你就来了。”露娜答。

　　不知怎的，面对伊尔迷的目光，她甚至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游走万千绿叶间，按理说，早习惯了以甜言蜜语哄骗他人，但因为对方是伊尔迷，是她从小疼爱长大的晚辈，她在他面前就会有一丝奇怪的……心虚的感觉。

　　“去见谁了？”伊尔迷问。

　　“没见谁，”露娜回答得很诚恳。毕竟她是真的没有狩猎到任何人。“我只是随便走了走。”

　　“是吗。”伊尔迷走近了她，弯下腰，将面颊凑到她的脑袋附近，轻轻地嗅了嗅，然后又移到她颈窝处，再嗅了嗅。“有别人的味道。”

　　伊尔迷认真地说。

　　他分辨气息的模样，有点像耸动鼻子的猫，也有点像巡逻地盘的小狗。

　　似乎是不太分明那气息的来源，他将面孔凑得更近了些，漆黑发丝擦过露娜的面颊，露娜的鼻尖几乎要顶到他的胸膛上去。

　　“小伊尔迷，别闻了！”露娜后退一步，从他的身前撤走，“别忘了，少管长辈的事。”

　　伊尔迷折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氛围有些沉闷，夜色像凝住了，有些压抑。为了活跃氛围，也是为了缓和二人间奇怪的关系，露娜露出笑容，提议道：“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不去买点物资吗？”

　　穿越亚曼地区，少不了要带些食物和旅行用品。

　　伊尔迷迟疑一下：“比起买物资，更重要的是找个向导。”

　　没向导，可不好过亚曼地区。

　　“向导，我已经找好了。”露娜答得悠闲：“买东西去吧？”

　　伊尔迷：“……那走吧。”

　　露娜松了口气，带头往前走。

　　附近就有一家大型商场，两人并肩步入了商场中。露娜起初只想装模作样地买些旅游物品，可当她的脚踏进商场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觉醒了——

　　这件衣服不错，买。
　　这个包包不错，买。
　　这个折叠帐篷不错，买。
　　……
　　这个模组自动焊线机不错，买。

　　一买就发狠了，忘情了，停不下来了。

　　“小姐，这件衣服也很适合你，非常衬你的气质。”服装店内，时尚顾问满面笑容地看着露娜，态度十分殷勤。“如果你不喜欢，我这里还有别的衣服可以给你试穿。”

　　露娜站在试衣镜前，打量着身上的新衣。她一贯喜欢穿黑色，因为她认为这种死气沉沉的颜色才与她的年纪相符，而她试穿的这些衣裙也都是黑色的。

　　“小伊尔迷，这件怎么样？”她转身，问等候在一旁的伊尔迷。

　　伊尔迷认真地说：“这些衣服有什么区别吗，看起来一模一样。”

　　他的手上已经挎了一大堆购物袋了。

　　露娜哼了声：“有区别，袖口和腰带的设计都是不一样的。”

　　伊尔迷：“我看不出。”

　　顾问连忙笑说：“这些裙子都是黑色的，看起来确实很相似……小姐要不要试试别的颜色的衣服呢？比如……”顾问取过一条裙子，展示给露娜：“粉白色的？”

　　露娜眨了眨眼，接过衣裳：“我试试。”

　　她好像确实很多年没穿过这种颜色的衣服了。

　　她拿起衣裳，进了试衣间。趁此时机，顾问连忙将她先前确定要买的衣服都打起包来。

　　一边打包，顾问一边问伊尔迷：“先生，她是您太太吗？”

　　伊尔迷愣了下。

　　太太？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这样猜？”伊尔迷歪过头，语气平静地询问，像是个迷惘的人偶。

　　顾问笑说：“一般愿意这样耐心地等待女人换衣服、买衣服的男人，都是她们的丈夫。如果没有足够的感情，是不会一直注视着她的。”

　　伊尔迷的眉睫一敛。

　　足够的感情？……是说他对露娜阿姨吗？

　　不可能。就算全世界只剩下露娜阿姨一个女人，他也不会对她产生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的，因为他深知露娜阿姨的可怕。

　　伊尔迷很小的时候，露娜就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露娜见证了他这个揍敌客家长子许多的第一次：他第一次拍照、第一次喊“阿姨”，以及第一次在训练中受伤。

　　那时的伊尔迷应当只有四岁——这个年龄对于杀手世家来说已经不算小了。聪慧的他已经开始接受许多训练，某次训练，他不慎被陷阱刮伤了手臂。

　　他的伤口是由露娜来处理的。

　　露娜温柔地笑着帮他处理伤口，她怕他疼，还幼稚地唱着歌谣，分散他的注意力。

　　伊尔迷一度以为，这个女人就是这样温柔绵软的性格，她对谁都是这样的。直到长大后，她看到了露娜用鞋子碾在一个追求者的脸上，笑吟吟地说：“猪圈里的公猪不可以在街上乱跑哦！”

　　——与他的想象相反，露娜的性格恶劣，糟糕，喜欢玩弄他人的心，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

　　她从不给其他人唱童谣，也不会帮别人处理伤口，她只会用鞭子抽打那些男人，奚落他们是“被女人抛弃的丧家之犬。”

　　她那副温柔虔诚的面孔，只有在母亲基裘，以及伊尔迷和弟弟们面前展露。

　　揍敌客家不乏漂亮的女人。那些侍奉于揍敌客一族的管家之中，也有许多美丽的人；但在身为少爷的伊尔迷面前，管家们从来都是低着头退避三舍的。无形的墙壁，永久地隔绝伊尔迷与其他人接触的机会。

　　只有露娜，轻快、鲜活、亲昵，是他触手可及的，形貌上尚算年轻的异性。

　　可即使如此，伊尔迷也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她。

　　他只是……对露娜阿姨与其他男性的关系，有些莫名其妙地不爽罢了。这还不足以被称作“感情”。

　　于是，伊尔迷说：“她是我的阿姨。”

　　“原来如此。”顾问恍然大悟。

　　说话间，露娜已经换好了衣服，推开试衣间的门走了出来。

　　“小伊尔迷，这件呢？”她似乎有些别扭，“颜色好年轻啊……”

　　伊尔迷望向她，微微一怔。

　　白色的裙摆柔软垂落，像是一片流泻的云，衬得她的肌肤白得透光。恰到好处的剪裁，凸显出曼妙完美的身材。

　　褪去了那身没心没肺的漆黑色，现在的她，像是干净绵软、无害温柔的新妻子。

　　伊尔迷思考了下，说：“很适合。”

　　顾问热情无比地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风格呢，在男人之中也很受欢迎哦~”

　　“是嘛。”露娜半信半疑。“那……买了吧。”

　　片刻后，伊尔迷提着喜+1的购物袋，跟着露娜走出了这家综合商场。露娜回头看着被挂成圣诞树的伊尔迷，感慨万分：“真奇怪，明明最开始只是想买牙膏牙刷的……”

　　怎么一个不注意，就买了这么多衣服鞋子？

　　*

　　次日。

　　这一天的傍晚，他们就要启程出发了，走一条穿过亚曼地带的偏路，去往西索所在的天空竞技场——这座世界第四高的建筑，正好位于巴托奇亚共和国的外侧，旅途可不短。

　　露娜将收拾行李的工作都丢给了伊尔迷，自己则去了德尔兰大学。

　　目的是找忒弥斯做向导。

　　德尔兰大学历史悠久，建筑都是红砖所筑，攀爬着漂亮的绿藤萝。学校内有不少年轻人捧着书本往来，几个男生看到露娜时，纷纷红了脸。

　　露娜随意拦下一个人：“忒弥斯教授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

　　男生紧张地答：“就在后面那栋建筑的三楼。”

　　“谢谢，”露娜说，“对了，忒弥斯是什么样的人？”

　　提到忒弥斯，学生的眼里便大放光芒：“忒弥斯教授温文儒雅，知识渊博，风趣幽默，是德尔兰大学最受欢迎的老师。”

　　露娜深思。

　　没想到那个看着窝窝囊囊、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还挺讨人喜欢的。

　　她沿着学生所指的方向走去，很快找到了忒弥斯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这里更像是一间宽敞、巨大的藏书阁。

　　推门进去，便看到挑高的室内挤满了数层书架，空气中满是书页油墨的香气。

　　“忒弥斯，你在吗？”她喊了一声。

　　轰隆！

　　书架的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她愣了下，连忙上前——

　　只见忒弥斯正被一个浑身肌肉、毛发发达、犹如兽人一般的高大男子掐住喉咙，提离地面。

　　这个戴眼镜、一身书卷气的文雅青年，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连挣扎都没力气了：“放开我……”

　　“我们幻影旅团可不是好惹的！”那兽人似的高大男人，怒气冲冲地对忒弥斯大吼着，声音洪亮到让露娜忍不住捂住耳朵。“受死吧！”

　　眼看着忒弥斯就要被摔落在地，露娜连忙挥出鞭子，同时纵身跃起。

　　“放开他！”

　　鞭响过后，露娜的鞭子便卷住了忒弥斯，将他从那高大男人的手中夺了过来。她轻巧地一个转身，便用双手横抱住了他，半蹲着落在了地上。

　　漂亮的英雌救美。

　　“忒弥斯，你没事吧？”露娜轻轻一笑。

　　忒弥斯看着她的侧颜，久久地出神，似乎看到了什么久别未见的朋友，又像是被惊愕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