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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Bonus Trac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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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延考虑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坐到了应循声对面。她右手刷着手机,左手在桌上转着一张工牌。她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问:“你不去吃饭吗?”
“循宝,你是在体验生活吗?”
“你不会以为我喝露水就能活吧?”应循声按灭了手机,觉得这个小粉丝怪有意思的。
“不是这个意思,就这个。”他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工牌,原来他叫何延。
“哦,这不是我的。你们这里只能刷这个吗?”她这才反应过来,忘记还给许观昨了。
“没,刷手机也行,就是贵点。”
“那就行。”她还是不往人群里蹿了。
“那是……男朋友吗?”
“现在不是。”她想表达的是以前是。
“没事,我们都可以接受的,只要姐夫是个好人。”何延理解成了以后可能是。
“那他是好人吗?”应循声知道他误会了,但还是趁机套了个话。
何延四处看了看,没发现许观昨的身影,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一个实习生哪接触得到投资总监,就在内网里看到过任命通知。不过聚餐的时候听前辈们议论过,好像没有跟人乱搞。而且,他好像挺厉害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上面发生了挺大的人员变动。”
“宝,群里已经讨论起你们了。”何延还想说什么,应循声把食指放到嘴边,示意他闭嘴。
“这几个菜,可以吗?”许观昨把两个餐盘放到桌上。
“谢谢。”里面没有她不吃的菜。
“许总好。”何延赶紧打了个招呼,还好应循声提醒了他,“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等等,加个微信。”应循声亮出自己的二维码,她觉得这人蛮好玩的。
“这……算不算私联啊?”
“不加算了。”她按灭了手机。
“加,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微信不加就永远没了。
一加上好友,何延就疯狂地给她发消息,有文字、有图片还有表情包,话题围绕着公司员工对他们的讨论。
「Raven」:你背叛了工人阶级,你的工友们会恨你的。
「何延」:循宝,没有背叛,我从始至终都是你这边的。
“应循声……”许观昨开口。
“许观昨,你同事都觉得,我是你女朋友。”应循声抢过话头,特意说了这么一句话,并回视他。尤其是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
“你会介意吗?”他轻飘飘地把问题推了回来,听不出是在疑问还是在反问。
“你不介意,我就不介意。”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如果是别人,我会介意。”
“在你心里,恐怕也没有不是过,毕竟你不正常。”她放下筷子,撑着头看他,“被我的自恋吓到了吧?好巧,我也不正常。”
这时,许观昨的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
“请说。”
“我知道了。”他的语气变冷,“让她等我一下。”
“带她去会客室,办公室我锁门了。”
“随便她。”
“有急事吗?”她发现他微皱了一下眉。
“嗯,有一点。”
许观昨的语气恢复寻常,变色龙一样,害得应循声笑了一下:“你吃完就去忙吧。不过,我的电脑没拿,还在你办公室里。”
“你想自己去拿,还是让刘晋送下来?”
“我去拿吧,不麻烦别人了。”
“不用急,不重要。慢慢吃,我会等你。”
……
“走这边。”许观昨刷了一下脸,进入直达电梯。
“我刚刚就想问了,我之前也是坐这台上去的。”
“抱歉,没什么急事,所以就没坐。”
“呵。”看起来他现在心情是不怎么好,扯谎都不用心,她也就不拆穿他了。
“你在这等,我去帮你拿?”走出电梯后,他问。
“行。”大概许观昨不想让自己碰上来人。
但人生总是有着无数事与愿违,正所谓“我不就山,山自然来就我”。面前的这座山,还不止“就”过应循声一次。
有趣的是,这也让她罕见地在现在的许观昨身上看到了一种活人感,他的烦躁都快要溢出来了。人都是贱的,这反倒让她生出一种想看完这场热闹的冲动。
来人是一位穿着奢华的女性,看起来就很有钱。从二人略有相似的面容上不难猜出彼此生物学上的关系,只是气质天差地别。
“麻烦你去会客室等我。”也不知是不是下意识的反应,许观昨把她的视线整个挡住了,跟堵墙一样。
“你还知道丢人?你也做得出这种事。”听语气应该是发生了比较急的事。
“我不想说第三遍。”
“你就是这么跟你妈说话的?”
“阿姨您别骂脏话啊。大庭广众地,有失风度。”应循声探了个头,打断了她的连招。
“我哪里……,怎么又是你?”
“您还记着我?真是荣幸,毕竟贵人多忘事。怎么说?咱进去叙叙旧?在这站着多累啊,再说大伙儿都得午休,下午还得继续打工呢。”
“走。”她扯上许观昨的袖子,然后被反握住手,拉进了办公室。
“她什么时候见过你?你是因为她……说了什么,才急着和我分手的吗?许越川呢?他有没有……?”许观昨的语速有些急促,握着她的手很紧。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这才是许观昨。更准确地说,这才是应循声的许观昨,只有她能看到这样的他。
“你这点还是没有变。”应循声看着他这副“关心则乱”的模样,淡淡地逐一回答:“见面的具体时间记不太清了。分手只是觉得时候到了,源自我个人的直觉。许越川没找过我。”
“抱歉,是我没控制好自己。”他松开了她的手。
“不用道歉。能时刻保持冷静的不是人,是机器。”
“谢谢。应循声,我现在无法保持冷静,你可以抱抱我吗?”
应循声被许观昨这个脑回路整笑了,她问:“你怎么不让我扇你一巴掌?”
“你的手会疼。”
“因为你脸皮变厚了。”她走上前,踮起脚在他耳边说:“Bonus Track.”
她的头和背立刻被箍住,许观昨将她有力地抱住,那股她喜欢的味道满溢鼻间。他弯下腰,将脸埋进她的肩膀,他的呼吸打在脖颈上,头发蹭得皮肤痒痒的。
“说实话就会有奖励,知道了吗?”她将手覆在他的脖颈后方,用手指蹭了蹭。
“……嗯。”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手臂略微收紧。
她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把手移到他的耳朵摸了起来,完全没在意这已经超越了“朋友”的边界。她笑着说:“它红了。”
“它想你了。”
“那你在想什么呢?”
“也在想你。”他停顿了一下,问:“我说了实话,有奖励吗?”
“我是个人,也是实话。”
“好吧,具体的就不敢告诉你了。”
“那抱够了吗?”
“没有。”
虽说如此,许观昨还是松开了她,神情已经回归正常。
“那我走了。具体文件我整理好发给你,有进展就通知我。”应循声走到桌边,将电脑收进包里。
“你愿意陪我一起,跟她……聊聊吗?”
“可以。”她觉得自己现在有点飘,嘴未经同意就帮大脑答应了下来,补充了一下理由:“你帮了我很多。”
一走进会客室,应循声顿时感觉刘晋这工作还真是怪难做的。按清宫戏的套路,这不就是首席大太监,夹在皇帝和太后中间可难做。那她应循声在其中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呢,这可把她难到了。
一阵胡思乱想,倒让她回忆起了这位阿姨的姓名——顾皎。
“刘晋,你去休息吧。”
听到许观昨的声音,顾皎立刻站了起来,开始对峙:“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你的主语错了,看守所有规定。”
“他是你爸爸!”
“他犯罪了,就应当承担后果。”
应循声在后面听着热闹,许越川竟然被许观昨给送进去了,看来这几年他没白忙活。
“我帮你拟的离婚协议,有什么要修改的吗?”许观昨问。
“我为什么要离婚?你就见不得我过得好是吗?”
“许越川至少要关十年。你还没被他剥削够吗?”
大概是这句话终于戳破了顾皎的幻想,她坐回沙发,嚎啕大哭了起来。她毫不顾忌他人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不断地斥责着是许观昨把自己的一生毁了。看起来情绪比应循声这个精神病人还外放。
“你还带着她来看我笑话?当初被甩的好像是你吧?刚回来就又舔着脸凑上去了?你是舔狗吗?她看上的只是你的钱,知道吗?”
应循声注意到,许观昨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她思考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握住了他。
“阿姨,我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您的错误认知。我们是和平分手,没有谁甩谁。他也不是舔狗,我今天过来是谈公事,只是碰巧遇见了您。至于钱,虽然您肯定觉得我挺穷的,但当初看不上,现在也一样。”
“好话谁不会说啊?”顾皎盯向应循声的脸,而后转到二人相牵的手。
“没关系,信不信由您。”她觉得自己情绪也有点失控了,“不过您知道,如果是我,会怎么处理吗?不处理,不服从。不交流,不接触。”
“对比起来,许观昨对您是不是还不错?我才是真没良心,真不孝。”
“时至如今,他们不知道对我是爱更多些,还是恨。您呢?更爱还是更恨?”
“啊,恨对我来说都太奢侈了,或许从始至终都只是一种漠视。”
心理治疗中,伦理要求咨询师和来访者之间不能产生爱情。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来自咨询者的“共情”可能会让来访者产生类似“爱情”的错觉。这种手段也被称为移情,将来访者的欲望转移到咨询师身上而达成治疗目的。
应循声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便进行着一次移情。她应激了,以至于对着他人的母亲控诉着自己的母亲。
“您很讨厌我吧。那就对他好一点吧,不要让他变成我这样。”
她想松手离开,松不开,甩也甩不开,用指甲扣他也不管用。
“放手。”这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抱歉,现在还不能放。”
“妈,拜托您先回去。吴叔叔已经在楼下了。”
他点开语音,一个略微嘶哑却很矍铄的声音出现:“皎皎,来找我,是我授意小昨做的。听爸爸的话,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
“许观昨,你还真是厉害,连你妈都算计进去了。”顾皎把自己说笑了,“那我就等着看,你到底能不能得偿所愿。”
说完,她拿出口罩和墨镜,全副武装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