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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戒心 ...

  •   孟添巽冷眼一撇:“欺瞒公堂,信口开河,你认罪?”

      字字如锤将苏器钉在原地,一时竟忘了呼吸,反应过来猛吸几口气,胸膛起伏剧烈,囫囵吞下想要反驳的话,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伏地叩答:“小人知错。”

      “念在你知错,本官罚你供养登记在册的难民半个月吧。”孟添巽将早上从张奎那里拿来的灾民册递给身侧的衙役转交给颤抖中的苏器,“你近两年,倒卖粮食,哄抬市价,赚的是盆满钵满吧?”询问的话语满是肯定,将苏器想求情的话堵在口中,汗水在堆叠的肉中起伏现匿,没能滴落在地。

      马知县听闻至此,心中一惊,他不是辞官问佛去了吗?

      苏器想向马知县递去求助的眼神,半道又止住。官商勾结,是有大祸临门的。

      马知县慌了神,万千话语在口难开,最后只憋出句:“孟大人,罚的好,下官学到了。”他什么也不想要了,管他加官还是进爵,现在只想要这个话题赶紧掀过篇去。

      孟添巽没有分给他一分眼神,只是盯着下方抖如筛糠的苏器道:“你是觉得还想再多帮助些百姓?再加半月。”

      “不不不!”苏器慌忙抬头,汗水被他甩了下来,看见高堂上面色沉沉的孟添巽又赶忙改口道:“是是是,小人愿意帮助灾民渡过难关!”害怕答应晚了,孟添巽要再度加码。

      说罢磕头道谢:“谢大人给我这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小人以后一定……”

      “你这次不改过自新,本官有的是机会让你重新做人。”孟添巽出言打断了他的恭维,侧头看向堂下跪在另一边的灾民温声道:“你们可知错?”

      刚刚的冷脸看得在一旁的灾民也不免心惊,猝不及防被问罪还有些懵。

      孟添巽耐心的重复问道:“你们抢劫米行可知罪?”声色温和。

      噩梦初醒,突接好梦。昨日的菩萨变刚刚的阎王,转而又变菩萨。转换过快,众人还愣在原地。

      “知知…知罪”还是回马知县的话的男子率先适应,开口带着点磕绊。

      孟添巽哦了一声,轻勾嘴角反问道:“什么罪?”

      男子支支吾吾答不出,就像他所说他们只是太饿了,别无它由。

      孟添巽目光柔和的看着堂下抿嘴无措的男子,笑意更盛:“你们错在将米行的货柜弄翻。”灾民更加不解,孟添巽收敛笑意:“苏器,你的米行整理打扫了吗?”

      苏器恍若稚童,还是答道:“没呢,还没来得及。”昨天陈百户来打招呼,要他保留米行凌乱的现状作为物证,所以昨晚就没有吩咐店里的伙计打扫。

      “那就罚你们去把米行重新整理好。”苏器还流离在状况之外,接着听见孟添巽喊自己的名字:“苏器,记得管人饭,这几顿可不包在你的处罚里,没问题吧?”

      苏器慌不迭的答应:“没问题,孟大人,几顿饭我一定让咱的兄弟们吃得饱,更吃得好!”拍拍胸脯保证,仿佛在说什么豪言壮志。

      马知县看孟添巽应该不会再审其他案子也就松了口气,气才呼出一半,公堂之上的人发了话:“还有一个被告陈百户,他在哪里?带上来。”衙役们谁也不敢动,等着马知县发话。马知县哪里还不明白孟添巽的意思,他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杀鸡儆猴。鸡是陈百户,这猴自然就是自己了。

      “动不了了吗?”孟添巽没带官帽,只有一支素木簪束发,却是让人不敢有所逆。再次开口,威压满堂。身旁衙役不敢再有耽搁,跪下复命:“是,小人这就去。”

      衙役找到陈百户的时候,他还在斗鸡台斗鸡。陈百户才下好赌注,县衙里平时给自己鞍前马后的衙役一脸严肃朝自己走来,以为又有刁民抢劫案件发生,对着刚要开口的衙役挥手不耐烦道:“去去去,没看到大爷我在忙!”昨天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

      衙役没有告诉他公堂上的变局,照常行礼恭敬说道:“陈大人,知县大人有要事请你商量。”

      陈百户来了兴致,问道:“关于什么的?”

      “没告诉小人。”此人是马知县的心腹,总是代为传话,每当他说这句话时,陈百户就知道这次自己有油水可捞。

      陈百户顿时喜笑颜开,换了副嘴脸:“走吧,走吧。”

      寒风袭来带走石座的浮尘,堂前戒石碑上书“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陈百户径直走过,优哉游哉进入堂内。

      堂内如他所想,跪着昨天那群刁民和苏器那奸商,吊儿郎当的一拱手,定睛一看端坐于堂上的不是马群斯,而是孟添巽。陈百户脸色一暗,眼神失焦,寻找马知县的身影。马知县被揪住小辫子,不敢有所动作,只好稳住微微发颤的手指端起茶杯喝茶示意。

      “你!”

      “审的就是你。”孟添巽拿起惊堂木一敲,声量拔高呵斥道:“还不跪下!”肃立两侧的衙役见陈百户大势已去,纷纷上前压住他,叫他跪下。往日里对他低三下四的衙役,狗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现在也敢和他动上手了。

      一落千丈的待遇让陈百户恼羞成怒,发力挣扎,满脸胀红,怒极吼道:“艹!什么狗东西也配来审我!马知县,嘶--”有个衙役趁乱狠掐了他一把,终年酒足饭饱的生活蚕食曾经强壮有力的身体,两拳难抵四手,逼于无奈只能求助原来的好搭档:“马群斯,你说话!你说话啊!马群斯!”

      “这…陈百户你就老实一点吧。”朝廷命官在场,马知县哪还敢为他求情,只好求这炸药桶能够别自爆,炸的周围人粉身碎骨。

      “马群斯,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狗……”孟添巽不等他骂完,掷出一支红竹签,沉声道:“藐视公堂,先打二十大板,去去他的神光。”

      “是!”周围众人得令,省去了抬陈百户上拷打椅的力气,直接就地开打。

      两根杀威棒交叉置于陈百户颈侧,叫他不敢乱动,衙役们虽说不是千年的狐狸,也算是有百年的功力,事到如今,陈百户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平时被陈百户呼来喝去的衙役拿着板子毫不留情的向陈百户招呼过去,公堂之上只听见板子挥舞带起的风声和陈百户的痛号叫骂。

      最后的几板子落下时,嚣张跋扈的陈百户已经没力气再喊再骂,豆大的汗水布满面容,乱发贴面,血水沾衣,神光褪尽。

      马知县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寒意将他紧紧笼罩,冷意从后背到侵袭到心脏,公堂已经成为囚笼,潮湿阴冷的大牢深处隐隐约约传来森冷的镣铐声,肩膀不自觉向内收紧,妄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巴不得此刻自己从这公堂上立马消失。

      “陈东。”孟添巽的声音如天外来音般震颤着堂下连睁眼力气都没有的陈百户,地上的陈百户还想强撑着开口说些什么,字没从嘴里出来,血沫先出来了,接着就是一阵猛咳,像是抽风箱高速运作时不堪重负发出的哀嚎。

      陈百户咳嗽声化为箭矢射向坐在一旁的马知县,马知县应声颤动,控制不住地哆嗦。

      孟添巽将堂下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肃声道:“昨日你当着我的面砍杀难民十一人,事后仍不知悔改,根据《大魏律》治安篇第九条骚乱暴起,若无威胁,先审再刑,若有威胁,随机而动。不可滥杀无辜,违者死。你可知道?”

      陈百户没有回答,愤恨抬眼看向公堂之上的那个布衣男子,要用眼神剜下他的肉。

      孟添巽无视他如刀的眼神,毫不回避的看着苟延残喘的陈百户:“回答。”

      陈百户看见孟添巽又要向竹筒伸手,才愤懑答道:“不知道。”

      古语言,不知者无罪。陈百户心底生出一股庆幸。

      孟添巽闻言突然暴起,直接抄起手边的惊堂木砸向还在庆幸的陈百户:“执法者,不知法。那你执的是哪本法?哪条律?”陈百户还没反应过来,血先从额头流下,直到滴落在地陈百户才后知后觉赶忙捂住额头伤口,咆哮道:“孟錾,你敢?”

      “执法者况且不知道执的何方法,依的哪条律,有何脸面要求百姓守法依规?”孟添巽压住怒火,接着道:“我还能让你死。”声音带着森然刺骨的冷意,“草菅人命,玩忽职守,数罪并罚,夺百户职,灭鼻后斩,示众三日,明日就刑。”本来斩首示众先要在城门口和集市张贴告示,至少三日,孟添巽却直接省了这步。

      陈百户在堂下发狂叫嚣,要不是先前挨了板子,他此刻一定冲上堂去掐死孟添巽:“你这狗娘养的,你凭什么敢杀我,我是朝廷的人,我爷爷还跟着先帝打过仗,你……”马知县迅速挥手示意衙役把他的嘴堵上,害怕失智癫狂的陈百户抖落出什么来。

      陈东被拖下去的时候还在呜呜的喊着。

      “此外本案的亡者,由县衙出资妥帖安葬,马知县,可有异议?”

      马知县哪还敢有异议,铡刀还明晃晃地悬在自己的头上,咽了咽口水,喉咙发紧道:“没有,一切任凭孟大人安排。”

      “孟大人,这个百户杀了,需得补上啊。”全程不发一言的司马敬悠悠开口道。

      百户是世袭,统领百人,凡是掌管着军队的职位,人事任免名单都要交给皇帝过目批准。

      孟添巽看着白衣如练的司马敬,随意拱手道:“那便麻烦司马大人禀报了。”

      “好说好说,孟大人这次可容我登门拜访了?”司马敬一改往常在朝堂上沉默寡言的形象,言语中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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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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