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天下》云梦诗

50、第四十九章 故人相见

　　这边如初被带走，那边上官晋带着上官岳明在淮南楼从不对外开放的顶楼见到了日常装扮的亦初和李清涧。
　　正要行礼的二人被李清涧拉住，“老师不必拘礼，今日只有师生，没有君臣。”
　　上官岳明第一次见到如此气势强大之人，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就已经威慑到了众人。那人虽然一身月牙白的暗绣锦衣长袍，和一般的贵族男子穿着无异，但是却那么的与众不同。
　　“想必这位就是老师的公子，上官兄了吧。”亦初亲自站起来，对着上官岳明像是普通书生见面那边寒暄作揖。
　　上官岳明顿时受宠若惊的愣在那里，上官晋立刻推着他给亦初回礼。
　　“老师，上官兄，不必客气，坐吧。”亦初坐在主位，招呼着他们二人分别落座。
　　李清涧亲自给二人斟茶，“这是今年进贡的明前龙井，阿初知道老师喜欢喝茶，特地带来的。”李清涧这句“阿初”让上官晋顿时一松，是啊，小时候皇上跟在自己身后学习布阵图的时候就是这么叫他的。
　　“好。多谢，”那句“阿初”含在口中，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叫出口。
　　亦初无奈的叹了一声，“老师，今日没有外人，不必拘礼，我不过是从未离开过朝庆，对外面的世界，尤其是江湖事情十分好奇，想要请上官兄和他的江湖朋友随便聊聊而已。”他环视一周，似乎是在故意找什么人，“怎么不见你的江湖朋友？”
　　上官岳明就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立刻起身道，“我那位朋友身体不适，在府中修养。她不过就是一个江湖女子，不值一提。您若是想要听故事，在下也知道一二。”
　　“病了？昨日见面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可是受了风寒，清涧，立刻派太医去府上看看。”亦初仿佛没有听懂上官岳明的话一般，仿佛只是很关心身体状况一般。
　　“不必了！”上官岳明立刻出声制止，刚一开口就后悔的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进了圈套了。
　　上官晋知道岳明不是亦初的对手，再说下去只怕露馅，只好站起来打圆场，“皇上，江湖女子不懂规矩，下臣当心冲撞了皇上，所以才没有让她过来。”
　　“老师，说好了今日没有君臣，只有师生，江湖女子真性情，阿初不过是想要结交一二，不需要那么多规矩的。我已经派人去请了。”李清涧走上前去，按着上官晋的肩膀对着他几不可见的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忤逆亦初的意思。“老师，请坐！”拼命的使眼色让他稍安勿躁。
　　李清涧从小跟在亦初身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执念，此刻如此定然是亦初授意的。
　　上官晋拦住想要拒绝的岳明，强行让他坐回到座位上。
　　李清涧见状才算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他们君臣二人因为这件事情心生嫌隙，乱了朝纲。
　　岳明恼怒的被上官晋按住，正要再次开口，便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德凌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主子，人请来了！”
　　李清涧立刻走上前去，拉开房门，一眼就认出来站在德凌身后那个低眉顺目一身白色纱裙的女子。
　　“歆儿！果然是你。”一句乳名“歆儿”，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会她经常拉着自己的衣袖不肯下来，非要上树掏鸟蛋的样子，嘴角就不自觉的上扬，拉着她进了房间。
　　德凌顿时眼睛差点瞪出来，若不是场合不对，他恐怕会叫出声。李清涧居然认识她，那是不是皇上也认识，想到刚刚的一幕，心中开始慌乱起来。但是此刻也只能默默的拉上房门，退出去。
　　“你不记得我了？”李清涧看着如初陌生戒备的眼神盯着自己，那时候如初只有五六岁的样子，除了一双大眼睛格外明亮以外，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长开了，更加明艳动人了，完全继承了那两位的优点。
　　“我是清涧哥哥呀，你忘记你小时候经常抓着我，踩在我肩膀上掏鸟蛋了？”那时候他们二人个子都不高，垫着脚尖都够不到，有一次还因为踮起脚尖使劲够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两个人同时摔到地上。
　　李清涧为了不让如初受伤，垫在了下面，腰部骨折，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能下地。如初日日去看她，每次都泪眼汪汪的才肯离开。看得李清涧心中不忍，十分愧疚，都不知道谁才是受伤的那一个了。
　　如初自然记得李清涧所说，小时候她每次调皮捣蛋被罚的时候，总是李清涧护着她。但是她低下头，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你！”李清涧明明感受到如初眼中的光芒，也只是一瞬间，便暗淡下来。
　　“如初。”岳明拉过如初护在身后，挡住了李清涧的视线，“抱歉，你们可能认错人了，我师妹从小在川江一带长大，从未来过朝庆城。”
　　“师妹？”皇上从如初进来的那一刻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如初，看着躲在岳明身后不敢看自己的如初，心痛不已，曾经那个十分依赖自己，就连睡觉都不肯离开，非要抱着自己一起入睡的小姑娘居然不认自己，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这些年他寻遍大江南北的找她，摄政王府也时常为她留着，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她回来以后能够有地方居住，莲池宫也日日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昨天他再次踏入摄政王府回忆当年，那时候姑姑代为处理朝政，他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如初肆意玩闹。没想到遇到如初和冷茵，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她，只是觉得好奇什么人能够旁若无人的进入摄政王府。要知道摄政王府四周都有重兵把守，没有御赐令牌是进不去的。
　　直到暗卫回来报告说跟丢了人，后来又在淮南楼说书先生这里找到人的事情，他就觉得不对劲。若真是普通来到朝庆城的女子，怎会有能力甩开暗卫的跟踪，既然大费周章的甩开跟踪，又怎么会主动现身，还让他们轻易的发现居住的客栈。
　　根据种种迹象，再加上如初保留了她母亲的七分相似的长相，亦初一猜便知她若是回到朝庆城定然会居住在上官晋府中。因为当年上官晋曾是她的启蒙老师，而上官晋的儿子跟着颜十三常年在外。
　　颜如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就知道岳明根本就不是皇上的对手，所言所行全部都是漏洞，更何况事到如今也是瞒不住了。
　　“阿初哥哥，别来无恙！”如初拉开上官岳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她不想连累上官家。
　　“你？”上官岳明当年并不在朝庆城，所以不知道如初的真实身份。
　　上官晋拉住一头雾水的上官岳明，不让他再开口，若不是他的一句“师妹！”怎会暴露颜如初的身份。
　　“歆儿，你终于回来了。”亦初上前一步，一把拉过颜如初拥入怀中，一如小时候一般，真实温暖。
　　颜如初犹豫了片刻，还是双手环住了亦初的腰身。
　　“阿初哥哥，你不要怪罪师父好不好，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此刻房间里面只剩下如初和亦初，其他人都等候在外面。如初开口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为上官晋求情。
　　亦初眼神一暗，掩饰好自己内心的波动，嘴角挂着和煦的笑容，“多年未见，你上来就为别人求情，我可是会生气的。”
　　“不要生气，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怪罪师父好不好？”如初期待的看着皇上。
　　“放心好了，他不止是你的师父，更是我的老师，还是业国的肱股之臣，我怎么会怪罪呢。”亦初知道如初已经不似小时候那般信任自己了。
　　得到亦初的保证之后，如初才算彻底放松下来，“对不起，那日是我无礼在先。”
　　“歆儿，”亦初拦住如初的话，“你记住，在业国无论你做什么，都不是无礼，你不需要和任何人道歉，更不需要和任何人低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你的后盾。你这一生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即可。”他这一生已经被困在了这个牢笼里面，如初就像是他不能达成的心愿一般，当年他没有能力保护姑姑，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欺负他们姑侄二人，姑姑委曲求全的保护自己。如今他终于有了能力，他一定不会让如初受到任何伤害的。
　　亦初拉着如初说了一晚上的话，如初也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但是却没有听到他询问过父母的只言片语，她不知道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临别的时候，亦初将自己身上的腰牌送给如初，“拿着这个，在业国境内你想怎样就怎样，无人敢欺负你，若是想要看我了，随时都能入宫，畅通无阻。”这是皇帝身份的象征，除了不能和玉玺一样下诏书以外，什么都可以做。
　　如初欣然接受，她不矫情，知道亦初是想要保护自己。可是拿着这个她在江湖上也更加方便行走，这可是个宝贝。
　　想到小时候亦初对自己的诸多维护，以及毫无条件的宠溺，如初终究是不舍，今晚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如初追到淮南楼外面，“阿初哥哥，”这一声，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般依赖和信任，亦初心中一软，差点落下泪来，他的如初又回来了，他转身看着飞奔而来的女子，稳稳的伸手抱住，紧紧的拥入怀中，此生恐怕只有这一刻能够真正拥有一次了。仿佛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他心中吃痛不已。
　　“你要好好的。”眼泪滑出眼眶，心中一片柔软，是自己误会他了，无论他是否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的皇上，他都还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那个阿初哥哥，怎么会伤害自己呢，他一直都在用性命守护自己。
　　亦初心中划过一丝泪珠，紧紧的抱着如初，“你要注意安全，在江湖上玩累了，记得回家！”
　　说完这句话，仿佛是怕自己舍不得再放手一般，立刻放开颜如初，转身快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