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天下》云梦诗

192、第一百九十一章 雪中罚跪

　　“见狼牙令如见族长，这是我们罗一族不成文的规定，”冷茵忍着泪水，“我知道我们罗一族是荒漠里面较为弱小的部族，迟早有一日会被强大的部族吞灭，所以当日爷爷让你们带我走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那时候的冷茵知道这么一走可能就永远见不到自己的爷爷和族人了，“可是我没有想过狼牙令会出现在赵王府，那场屠杀会成为他们争权夺利的工具，我的族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别人精心策划的阴谋里，我不甘心！”
　　“冷茵，真相未明，不可莽撞。”颜如初不想让冷茵做无所谓的牺牲，那些人都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撼动的。
　　“我知道，”冷茵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再也不似之前的单纯不谙世事，眼神犀利，“谋定而后动，这是爷爷教过我的，这个世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只剩下你一个人可以信任，这个你先帮我保管。”
　　言辞之中透着一股狠绝，颜如初拉住要转身的冷茵，“不要做傻事。”
　　冷茵灿然一笑，那笑容一如初见时的纯然，“我这条命是多少人用性命换来的，还有上官大哥的一双腿，怎敢轻易舍去。”
　　“你！”颜如初始终没有开口说出那句阻止她去报仇的话，因为那种感觉自己深有体会，怎么能泯灭掉心头的那股恨意。
　　捏紧手中的狼牙令，总感觉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带着这样的情绪回到康王府，一路上都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让同车的司辰都很是诧异，故意提了岳明十分担忧的事情，她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下了马车，冷茵远远的就看到被下人推着轮椅出现在回廊那里的上官岳明，脚步微顿，微微冲着岳明远远的颔首，脚步一转，已经朝着自己的方向离开。
　　岳明缓了一阵似乎找回理智，不可思议的看向冷茵离开的方向，已经空空荡荡。
　　“人在你眼前晃悠的时候非要把人家推远，如今真的如了你的意了，是不是感觉空落落的，心里很难受了。”司辰慢悠悠的走到岳明身侧，挥挥手打发了推车的小厮，自己亲自上手推着岳明往前走。
　　“她，怎么了？”一直不肯出房间的岳明听到冷茵要回来的消息，忍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还是找了个借口让人推着他来到大门口，装作偶遇的样子，如今心口仿佛被什么勒住了一样，憋闷的难受。
　　司辰本来还想要刺激一下他，可是低头看到他眼中黯然的神色，终究还是不忍，“不知道，可能是真的想通了，不想让你为难，所以不再缠着你了吧。”这话就更加诛心了。
　　果然岳明身体难受的扭动着，无力的捶打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也好，能够离开我这个废人，对她来说再好不过了。”
　　“呵！”气极反笑，司辰都忍不住笑出声，“这么想能让你好过一点的话，你可以继续这么装下去，只是你也想清楚了，一旦推开她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有些话点到即止，剩下的只能靠自己去想通。
　　京都城遭贼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城中加强守备，尤其是驿馆周围，似乎有些意味不明。本以为业国使臣会对此表示严重不满，没想到完全没有反应。反而是大门紧闭，大有一副闭门不出的打算。
　　“你说这业国使臣到底是什么意思？”翩若和颜如初叽叽喳喳的叨叨了一路，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说给她听，歪着脑袋十分好奇的询问。
　　“拉锯而已。”这种戏码很常见，这种时候业国使臣闭门不出才是最好的办法，任凭燕国如何搜查，驿馆就像是业国的清净地带，任何人不敢靠近，避免了国与国之间的纷争。
　　“会不会打起来。”翩若有点担心，总感觉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利。
　　颜如初轻笑一声，“不会。”这丫头抱着书册愣了一下，紧跟上颜如初的步伐。
　　“这么肯定？”翩若不放心的再次询问。
　　颜如初转身正想要敲一下翩若的脑袋，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呆在了原地。
　　翩若奇怪的看着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的颜如初，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吓得差点将书册都仍在地上，条件反射一般跪在地上，“见过皇上。”
　　还不忘记拼命的拽着颜如初的衣裙，给她使眼色。颜如初站着岿然不动，仿佛石化一般，尴尬的看着皇上，“皇上恕罪，公主身子还没有好完全。”最后几个字自动消音，这个理由自己听着都很蹩脚。
　　“没好完全？”紫萧一步一步靠近他们二人，脚步踩在石板砖上的声音像是鼓点一样一声一声的敲击到颜如初心中。
　　她无奈的勾了勾唇角，自从上次在太皇太后宫中一别，两人几乎没有再碰过面，即使在皇宫之中远远的看到帝王的轿撵她也是远远的躲开，好似两个人真的素不相识一般。
　　自从颜如初回头，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片刻，仿佛是粘在了她身上。多日未见，她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本就瘦弱的脸庞似乎骨骼感更强烈了一些，衬的乌黑透亮的眼睛又圆又大，里面似乎蕴含着一股水汽。
　　“可有传太医？”两个人都大病了一场，等他彻底好转的时候才听说颜如初还未能下床，亲自安排金太医过去瞧病，又不方便让其他人知道，只能宣召金太医请平安脉的时候询问一二。
　　此刻见到本人，似乎比金太医说的更加严重，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人还是没有以前的精气神了。
　　“找的金太医，吃了很多药了，可是病情反反复复不怎么见效。”翩若自然而然的回答了这个问题，还不忘记加上一句，“还请皇上让徐御医过来看看吧。”
　　“翩若！”颜如初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抚额伸手拉起地上跪着的她，“这不合规矩，咱们走吧。”
　　“可是，”翩若还想要说什么，被颜如初警告的眼神吓到，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站住！”紫萧眉头微皱，冷喝一声，喷火一样的眼神射向二人，仿佛能把他们燃烧殆尽。
　　“皇上！”翩若小心翼翼的站在那里，战战兢兢的。
　　颜如初抬头平视着紫萧，眼神之中带着询问。
　　紫萧被颜如初的态度彻底激怒，心头火更甚，“见到朕不行礼，一点规矩都没有，朕没让你们走，你们转身就走，眼中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皇上恕罪！”翩若吓的噗通一声再次跪在地上，扯着颜如初的裙子，拼命的对着她摇头。
　　颜如初笔直的站在那里，眼睛里面隐藏着难堪的情绪，压抑着翻滚的情绪，手臂交错放在下面狠狠是握住，半弯着一只膝盖，手臂撑着另一只膝盖慢慢的跪在地上，仿佛慢动作一般，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清晰可见。
　　“参见皇上。”比脸色还要生冷的声音从颜如初口中一字一字的蹦出来。
　　青意低着头，完全不敢看身边之人的脸色，已经感觉到快要压制不住的火气。
　　赶在紫萧开口前，青意弱弱的提醒了一句，“皇上，康王还在等您。”这个时候可不能再起冲突了，这一触即发的修罗场可不能燃烧起来。
　　紫萧定了脚步，深深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颜如初，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却能够想象到她此刻倔强不服输的样子。
　　“走吧！”紫萧收回视线。
　　翩若目瞪口呆的看着紫萧他们消失的方向，这就走了？这是可以起来，还是不可以的意思？心存侥幸的弱弱问了一句，“我们能走吗？”
　　回答她的只有空气，这可是皇上亲自让他们行礼的，没有让起没人敢起来，这点规矩她怎会不懂！
　　颜如初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阴沉灰暗的天空，看来今天出门没有看好黄历，这样阴沉的天气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大雪。
　　小时候在朝庆城还是见过雪的，后来到了川江一带几乎很少下雪，京都城靠北，雪也来的更早更大，不知道今日有没有机会遇到，只是眼下似乎还不是欣赏雪景最好的时候。
　　“要下雪了吧。”
　　“我们要一直跪在这里吗？下雪不下雪有什么意义，”翩若自顾自的抱怨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颜如初所言，突然她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再看看周围裹着身上棉衣快速走动的宫人，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下雪？”后知后觉的发现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今日她们二人是要冻死在这里吗？
　　“小王爷会来救我们的对不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翩若问的自己都没有底气。
　　颜如初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放松身体跪坐在小腿上，双手缩在衣袖里面，收了收身上的披风，“这是圣旨。”
　　翩若瞬间耷拉着脑袋蔫在原地，是啊，这可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就算是太皇太后恐怕都不能随意推翻，更何况是小王爷呢！
　　两个人孤零零的跪在后花园旁边的围廊边上，一开始翩若还叽叽喳喳的抱怨几句，以为不过是皇上一时气愤，心存希望他很快就会想通赦免了她们。越到后来越是看不到希望，到最后天空已经阴沉沉的昏暗下来，淅淅沥沥的飘落下来的小雪已经有了越来越大的趋势。
　　翩若泄了气一般，不再开口，只顾得上来回搓着自己的手心取暖。
　　一开始颜如初还庆幸自己今日出门怕冷披上了一件狐裘披风，但是越到后面越是发现似乎也只是好一点点，小雪开始落下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体温了，若不是自己还有些内劲在身，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看着已经冻得唇角发紫的翩若，颜如初有点怨恨那只绝情的紫狐狸了，就算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想要报复自己，也不需要连累别人。
　　拉过翩若冰冷僵硬的手放在手心里，用自己的披风给她取暖，后来索性将她拉过来两个人钻到同一件披风下面，暗自用了一些内劲给两人温暖身体。
　　“公主，你的身子好暖和呀，”翩若冻得迷迷糊糊的，礼数忘在了脑后，使劲往颜如初怀里钻了钻，双手环在她的腰上，忍不住蹭了蹭头，“娘亲的怀抱是不是也一样的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