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天下》云梦诗

136、第一百三十五章 阴差阳错

　　第二场比试开始，这一场比的是插花。
　　众人看着宫人们搬上来的各种鲜花，脸上的表情都和花一样好看，这可是那些贵女们平日里最擅长的一门功课，熟门熟路的。
　　冯满娘这一次胸有成竹，插花这种小儿科的技艺，她从小练习到大的，这一次绝对不能输给任何人。
　　尚洛琴是个活泼的性子，这种磨练心性的活动尚父从小就逼着她参加，所以虽不擅长，但也能勉强应付过关。
　　反观颜如初，她有些无措的看着那些花，心底顿时感叹一声，“天要亡我！”。她从小就不喜欢插花，母亲也不擅长，再加上业国不盛产鲜花，所以插花也是偶尔才会有的活动，并不是人人都需要会的，颜如初就正好是那些不会的人当中。
　　坐在看台上密切注意着颜如初一举一动的紫萧和司辰也看了她的不自然，见她迟迟未有动作，不禁暗暗着急。他们二人打探了很多消息，也做足了工作，没想到太皇太后会在最后一刻临时更换题目，知道之时已然来不及，只能心里默默祈祷。
　　赵钰儿冷眼旁观着颜如初手足无措的样子，心底冷笑，若不是她一大早进宫旁敲侧击的告诉太皇太后有可能已经泄题，今日怕是看不成好戏了。
　　赵钰儿时不时的在太皇太后面前看似解围的话语，实则句句都在背后捅刀子，听得司辰牙痒痒，恨不得上去撕烂她的嘴。
　　紫萧一开始没有在意，只以为赵钰儿在逗太皇太后说笑，只是听到后来品味出了深刻含义，眼看着太皇太后的眼神越来越犀利。紫萧心头一紧，皱着眉头看了几眼赵钰儿，让她讪讪的闭了嘴巴。殊不知此举让太皇太后更加狐疑。
　　司辰暗自咬牙，忍住怒意。担心紫萧再不收敛会将自己的心思暴露，给颜如初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立刻转移话题，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插花的话题上。
　　颜如初对场外的事情一概不知，她拿着鲜花看了又看，比划着长短和大小颜色，脑海中始终无法形成一幅画面，早知道有这样一出，小时候就不那么调皮，好好跟着宫中的女官学习了。
　　在快要临近结束之时，她终于是灵机一动，想到了曾在红衣见过一次的花卉盆栽，当时她就觉得还不错，红衣自豪的拍着胸脯说，“我可是专门请人教过的。”想着那个样子，大致上插了个七七八八，颜色搭配的倒也清新自然，不过高矮搭配的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尚洛琴完成自己的作品后才发现颜如初似乎是不擅长插花，后悔没有早点帮助，桃茜姑姑已经喊了停止，她爱莫能助的站在那里。
　　冯满娘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再看看颜如初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心中畅快无比，这一局她已经毫无悬念。
　　果然不出所料，冯满娘的成绩是最好的，颜如初虽然没有最后，但是也排在后面的位置。
　　尚洛琴拿过颜如初桌子上的几只和自己颜色不同的鲜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上下翻看一番，不满的开口，“这些花的颜色都不出彩，平日里都是很少使用的种类，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欺负你，给你换了花的种类和颜色。”作势就要上前去告诉桃茜姑姑。
　　颜如初一把扯住冲动的尚洛琴，她刚刚就发现了花有问题，只是这些都是司礼监统一准备的，若是因为颜色和品种不同而发难，一来证据不足，他们可以说这是采买的问题，无法定罪，二来也会显得自己太过矫情，水平太差。所以她并未声张，此刻更加不能让尚洛琴上去闹腾，否则只会招来非议。
　　尚洛琴听了如初小声的分析，怒瞪着眼睛，心头的火苗一簇一簇的，忍不住看向冯满娘的方向，“卑鄙，肯定是她干的，担心你抢了她的风头。”手指上沾满了花粉的味道，被呛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狠狠的捏碎手中的花瓣。
　　如初对着尚洛琴几不可见的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放眼望去恐怕在场的只有冯家能够如此明目张胆的作为了，难怪尚洛琴首先想到的是冯满娘，恐怕其他人也会这样想的。不过这件事情如此缜密，不像是冯满娘的作风，倒像是，颜如初猛然抬头看向赵钰儿，她正低着头和紫萧在说些，脸上一片红晕，一副娇羞的模样。这个熟悉的一石二鸟的好手段，完全就是她的做事风格，就算被人发现，首先怀疑的人也只会是冯满娘，她可以清清白白的。
　　颜如初总觉得事情似乎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若真是冯满娘的手段，恐怕她不止是让她失掉名次这么简单。
　　第三场考试为音律，乐器、曲目均可自行选择。
　　这下尚洛琴不在行了，她瞬间蔫吧下来，“这么办，这个我可不会呀。”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碰过乐器。
　　颜如初心中一跳，她母亲二十四套指法天下无双，当年更是凭借“冷月关萧”一曲成为绝唱，十分擅长琴技的壇婳姨都自愧弗如。她从小在母亲的熏陶下，琴技早已炉火纯青，这个题目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难。只是此刻她是决计不会再出风头了，那二十四套指法是母亲独步天下的绝技，她是断然不会使用的。中规中矩的选择了一首入门曲目“蝶恋花”，难度不算大，曲目平和轻快，倒也应景。
　　冯满娘不愧是冯家培养的嫡女，平日里虽然张扬跋扈，但是豪门贵女的技艺却半点不含糊，选择的琵琶曲悠扬婉转，声音绵长，余音绕梁，赢得了一致好评。
　　其余几个贵女也都平稳的完成了各自的曲目，轮到尚洛琴的时候，她脸色惨白，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甚至想过就此晕过去是不是能够逃过一劫。
　　尚洛琴缓慢起身，心中却是天人交战，还未想好是晕过去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又或者是摔一下手，躲过去算了。
　　颜如初看着她扭扭捏捏的样子瞬间明白了她这恐怕是不擅长，若是二人合奏的话，也许可以带她几个音，帮她应付过去。正要提步上前解围，便看到她停在半路中，一只手挠了几下脖颈处，一片红痕迅速出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尚洛琴一开始并未在意，她只感觉到痒，皱着眉头又抓了几下，脸色由白转红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再也忍受不住那种越来越痒的感觉，双手都攀上了脖颈开始挠，再后来那种奇痒的感觉蔓延到了脸颊，似乎是失去痛觉一般，指甲摩擦皮肉的声音在空荡的广场上格外刺耳。
　　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袭来，一开始以为是尚洛琴的小把戏，颜如初并未在意。以为她是在装病，但是不到片刻面容显现出来的血痕可不是假的。顿感事态不妙的颜如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焦急的拉开她的双手，指甲缝里已全部都是血迹，触目惊心。
　　“洛琴，放松！”颜如初一声轻斥，让尚洛琴有片刻的清醒，同时也让看台上已经呆愣的众人瞬间回神，孔嬷嬷惊恐万状的站起身子，颤颤巍巍的往前走，顾不得任何礼仪。桃茜姑姑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扶住孔嬷嬷，二人均是心头一紧。
　　“这是怎么了？”饶是见过多少大场面的孔嬷嬷都被眼前血肉模糊的一幕吓的后退了几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太皇太后的方向，用身子遮住了她的视线，脸色灰白焦急。
　　其他几个贵女胆子小的已经被吓晕过去，还有几个尖叫出声，桃茜姑姑立刻派人稳住众人，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太皇太后面上还算镇定，心底却已经掀起巨浪滔天，这个情况实属罕见，再次让她喉咙一紧，这是多年未见过的后宫阴谋！
　　紫萧第一时间快步走下去，高喊一声，“快宣太医，让太医署所有太医都过来。”
　　青意第一个冲出去，安排等在司礼监门口的小太监立刻去请太医。
　　司辰几个跨步冲到颜如初身侧，看着颜如初衣衫上面的斑驳红色痕迹，心尖一跳，满目心疼慌乱，“颜如初，你怎么样？”
　　颜如初用了内劲才能按住尚洛琴乱动的身子，听着她口中不断呻吟着，“痒，痒！”仿佛是千万蚂蚁在啃噬一般，痛痒难耐。颜如初抬头目光毫无焦距的慌乱中带着点乞求的语气问道，“怎么办？”
　　“点穴！”司辰碍于男女有别，不能直接上前，脱口而出的话，仿佛是一剂镇定剂，让颜如初瞬间冷静了一些。
　　颜如初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下手精准的在尚洛琴身上的几个穴位上迅速点过。尚洛琴感觉到了一瞬间的清醒，眉头微微松动了一些，双手仍旧忍不住想要抓挠。
　　紫萧身侧的手指微卷，看着司辰光明正大的关心，心底泛酸，提步，顿住，回头，看到青意拉着自己的衣袖下摆，几不可见的摇摇头，脸色沉了又沉，生生忍住了上前的脚步，脸色因为隐忍而微微泛白。
　　其他一些吓得蜷缩在一起的贵女们脸色惨白，无法行动。桃茜姑姑在稳定局势以后，立暂停了考试，安排宫人将她们先送回西宫。就连冯满娘都始料未及，她气鼓鼓的再次看了几眼颜如初他们，本来计划好的她得了头筹，太皇太后便会许一个承诺，她入宫之事就算成了定局，如今全部泡汤，心中极度不甘，却又不能发作。
　　赵钰儿陪在太皇太后身侧，仿佛是真的被吓到一般，缩着脖子，小脸惨白，不敢言语。
　　太皇太后安抚着她的情绪，吩咐身边的嬷嬷亲自前往查看，让宫人将人移入到内室，自己亲自坐镇在司礼监，防止引起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