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蝉》谖禾

5、第5章

　　他和程怀安之间有一层撕不开的隔膜，两人不像父子，更像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在他的记忆里，程怀安回临山的次数屈指可数。年幼的程意半夜因惊醒时，揉着惺忪睡眼寻找何允。

　　他被门缝透过的微弱光线吸引，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走过去，手刚握上门把手。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将他吓得不轻，紧接着伴随程怀安带着怒意的质问……

　　覆在门把上的小手垂下，他重新躺回被窝。

　　晨曦柔光穿过窗隙，温暖的掌心轻缓地揉了揉他的脖颈将他唤醒，何允眼带疲惫却脸带笑意。

　　将程意从床上抱起，让他注意到了他红肿的后颈。

　　在程意九岁时，偶然之下何允注意到了程意对钢琴有着某种天分，为他买下一台钢琴。却遭到程怀安的严厉反对，为此两人大吵一架，最终以程怀安妥协告终。

　　再后来，何允出差飞机失事，坠入深海。葬礼上程怀安未到场，唯有何清抱着双眼哭泣至通红的程意，当时九岁的他对死亡已经有了朦胧的概念。

　　程怀安未达爱人葬礼，使得无良媒体借此大肆报道两人婚姻是否早已名存实亡，何允离世另有隐情。

　　一个月后，生活回归正轨，一年回不了几次临山的程怀安坐在餐桌前，听到程意下楼的声音，他将遮住脸的报纸拿下，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坐下吃饭。”

　　程意依稀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和这个“陌生的爸爸”坐在一起吃饭。

　　他的生活逐渐被抹去何允存在的痕迹，转而代替的是程怀安。在以往成长过程中，这个鲜少出现的父亲。

　　除了这一偌大变化，山下保安亭又安插了一批人，以及一位钢琴老师。

　　在此之前，一切归为平静。因一次变故却让程意开始惧怕程怀安。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程意再有天赋，可世界天才云集，再信手拈来的曲目，也会有技不如人之时。

　　意料之外，青少年钢琴比赛他拿了二等奖。回临山途中，程怀安让司机停车，将他赶下车。

　　“拿着你这张废纸好好反省。”

　　车门重重被关上，缓缓驶向山弯。留程意在原地发愣，寒风刺骨，而他一脸木然。良久，捏着证书的手指蜷曲，指尖冰凉，没了知觉。

　　证书上他名字下方，银奖两字格外醒目。

　　几秒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毅然决然地转向一旁的垃圾桶，大步向前，扔了进去。而后他沿着路回临山，首都的冬来得总是很快，空气干冷。

　　他走到一半，便开始喘粗气。天空下起雪来，沾在他的睫尾以及头顶发梢，终是没憋住，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程意哽咽出声。

　　路灯明亮，却不及山下城市亮堂。这条路上仅有一个孤独的影子和孩童的啜泣声。

　　到别墅时，程意脚下已经麻木。前方急急而来一人影，是岑姨。她手拿外套赶忙给他披上，满眼心疼抓起他的手搓。

　　程意扑在岑姨怀里再也忍不住，本来止住的眼泪又豆大般的流了起来。

　　家里的佣人也比程怀安爱他。

　　饭桌上程怀安冷漠说，若有下次此类情况出现，将不会为他提供任何资源学习钢琴。他也不会有资格和他坐在这张餐桌上。

　　程怀安认为这次失误等同于污点。即使程意因淋雪而发了烧，也强迫他吃下不喜欢的东西。作为惩罚，也是警告。

　　程意脑海回想起，山脚下自己扔进泛着腐臭味道的垃圾桶里的证书。

　　于是他坐下，将程怀安让佣人端过来的一碟菜心塞进嘴里胡乱咀嚼，风卷残云过后才得以离开。

　　回到卧室，握着笔的手止不住颤抖。鼻尖萦绕腐烂的恶臭，胃里喧嚣着，紧跟着一阵翻涌，程意踉跄地跑向洗手间，抱着马桶将那刚吃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

　　胃里翻腾的感觉那样真实，程意猛地一激灵，睁开了眼。背后一片汗湿，连同额间碎发。

作者有话说

　　不在状态，明天那章会把字数补回来。抱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