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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要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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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狱将近一年时间了,明朗还时常在梦醒时分不出自己是在监号里,还是在现实中。
每次醒来都像被困在梦魇里一样,所以他总在睡醒时迅速点上一支烟,猛抽一口,通过味觉和嗅觉来区分真伪,挣脱桎梏,因为监号里是不可能抽烟的。
香烟燃尽,他碾灭了烟蒂,晃悠着站起身来,拉着门框子做了五十个引体向上,又在地上做了一百个仰卧起坐和每边各五十个单手俯卧撑。
做完每天的基础训练,快速地洗了个澡后,他换上椅背上挂着的熨烫好的黑色制服,出了门。
天早已黑透,空气中弥漫着路边小摊饭菜的香气和车辆的废气,很是厚重。
这烟火气让他踏实。
从宿舍的破楼顺着外挂的铁楼梯下到底,就是滨湾最大的夜店Le Roi的后门。
他看了看时间,没急着进去打卡,而是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阶上,又点起了一支烟,目光则是长久地停留在地上排队行进的蚂蚁身上。
它们负重前行,道路艰辛。
烟抽完,明朗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音乐声轰然在耳边炸起,震耳欲聋。
此时Le Roi刚刚开始营业,大厅的人还不多,明朗先是绕场一周,确定场子里没有需要重点关注的特殊客人后,面无表情地退在一个几乎可以把整个夜店尽收眼底的位置,开始了自己的工作——看场子。
最近Le Roi的主题是“红磨坊”——夜店中心的天顶挂了一架满钻的秋千,身着钻石比基尼的美艳舞女在上面荡来荡去,秋千周围摆着几个巨大的钻石鸟笼,每个鸟笼中都有几个穿着十分清凉的舞女在跳着法式大腿舞。
随着时间的流逝,客人的涌入,酒精的作用,场子里也逐渐躁动起来。
卡座里的人划拳做游戏行酒令搂搂抱抱,舞池里的宾客舞姿豪放地跟各种人勾搭暧昧着。
氛围纸醉金迷,声色犬马,让人沉醉,不断沦陷。
看着眼前群魔乱舞的饮食男女,恰似百鬼夜行,明朗有点恍惚,甚至感觉上不来气——他不得不承认,到现在为止,他依然没有适应出狱的生活。
生理的,心理的。
正当他冲着光怪陆离的人群发呆时,送酒的服务员小姐姐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朗哥,你注意一下卫星厅小舞台的一个男孩子,他是从枫丹白露下来的,好像喝多了,被一群男人围着,我怕他出什么问题咱们受牵连。”
枫丹白露在Le Roi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不仅是最大的最豪华的包间,而且只针对SVIP开放,有钱都订不了。位置在二楼正中正对着中央舞台,视野全场最佳,消费也是高得离谱,进去一趟,不散出去几十个W是出不来的。
“那客人长什么样?”明朗问道。
“特别扎眼,很漂亮,一头红发,在舞台上。你去了就能看见,”小姐姐描述道。
明朗低声应了一句“嗯”后,疾步往卫星厅那边走去。
这滨湾,是卧虎藏龙的地界,一块砖扔到街上,就能砸死三个有钱的,两个有势的,一个有钱有势的。
明朗来Le Roi上班的第一天,安保经理就跟他再三交代——在滨湾要夹着尾巴做人,因为保不齐就得罪了通天的人物,尤其是在Le Roi。
Le Roi的SVIP们非富则贵,身份错综,背景复杂,但凡他们在场子里出了任何问题,所有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去年一个大人物的情人在这里喝多了被人捡了尸,给大人物戴了绿帽子,事发后连累整个夜店被“停业整顿”了快一个月,损失巨大。
那个大人物自然知道这事跟夜店无关,夜店只是个场所,场所能做错什么?但当吃瘪的郁闷无处发泄时,就会有人“必须倒霉”,尤其当其的权力大到为所欲为时。
明朗刚走到卫星厅里,就看见了舞台中心有一个红发男孩拎着半瓶洋酒,半阖着眼,边灌酒边舞动着腰肢,看样子喝了不少。
确实扎眼。
明朗冲着男孩的方向靠近了几步,当他看清男孩的脸后,整个人触电般地怔住,浑身动弹不得——确实是个漂亮的男孩子,但导致明朗愣住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是因为他酷似自己离散多年的弟弟小鱼。
那眉眼,那轮廓,分明就跟分别时的小鱼一模一样。
一切都那样的毫无征兆,在如此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作之夜,自己此生最牵挂的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面前,这让明朗陷入了巨大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他连忙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念叨着:人有相似,而且俩人已经多年未见了,说不定不是小鱼,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比较好。
虽然他不确定这个男孩是小鱼的概率有多高,但忽然看见个相似的人,对他情感的冲击也是巨大的,回忆像潮水般汹涌澎湃,把他卷入过往,让他无法呼吸。
自己有多久没见到小鱼了?十几年了?看着眼前这张相似的脸,明朗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捏着不撒手,酸胀感冲过心坎,直冲鼻根,让他瞬间红了眼眶。
“朗哥?”刚才提醒他的服务员小姐姐也跟了过来,对着情绪不对的明朗问道,“你还好吧?”
被小姐姐唤回心神的明朗揉了揉额角,说了句“没事”就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小鱼”旁边已经围了几个苍蝇般不怀好意的男人,他们胆小的只是凑近了跟着起哄,胆大的已经开始动手动脚了,但“小鱼”似乎并不在乎,甚至搂住其中一个开始共舞,被他选中的男人很是兴奋,揽住“小鱼”的腰就企图把他往洗手间的方向带。
明朗见势不妙,径直从起哄的人群中切了进去,一把拽住“小鱼”,“小鱼”此时已然醉了过去,看着明朗的眼神都是涣散的。
明朗顿生心疼,把“小鱼”揽进自己怀里,开始往外突围,“小鱼”也没挣扎,猫似的挂在了明朗身上,一动不动。
打“小鱼”主意的色批眼见到嘴的鸭子飞了,正准备上来跟明朗理论一下先来后到的问题,抬头一看明朗的个头和气势,又看了看他的制服和工牌,瞬间怂了下去,自认倒霉后灰溜溜地走了。
明朗把“小鱼”扛面袋子似的扛到二楼SVIP区,穿过金丝绒和水晶包裹的梦境似的长廊,到达了枫丹白露包间的门口,他腾出一只手敲了几下门。
无人响应。
他又敲了几下,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个男人,化着全妆,喷着香水,紧身裤,半透明的上衣,领口开到肚脐眼。
是他们店里的“男模”,也就是鸭子。
这个鸭子见到来者是保安明朗,十分迷惑。
明朗没搭理他,扛着“小鱼”推开门径直进了包间,却被眼前场景一下子震慑到了。
好家伙!
这里面可不止一个鸭子,而是整整一屋子,看样子今天到岗上班的全在这了。也就是这包厢够大,才站得下如此多的人。
包厢里此时明晃晃地开着所有的大灯,没有音乐,落针可闻,鸭子们站成几排,面面相觑,知道的是客人挑陪酒的,不知道的以为是扫黄打非呢。
Le Roi原本是只做男人生意的,号称佳丽三千,但这几年男色经济崛起势头凶猛,女性独立意识狂涨,女人们也逐渐突破了传统,开始给男色花钱了。
领导团队嗅到这个商机后,就开始也做女人的生意了,从全国各地“引进”了不少质量上乘的鸭子。并且靠着这个特色,在经济连年下滑的情况下,业绩年年创新高。
一开始,情况还很正常,男客进来点小姐,女客进来点鸭子,但渐渐地,男客也开始点鸭子了。
总之,画风逐渐自由奔放且欧美政治正确了起来,各种选择,各种xp,应有尽有,任君挑选。
妈妈桑站在这帮人侧前方,抱着手肘一脸便秘。她看到明朗进来,也一脸疑惑,但与此同时,她用眼神快速示意了一下明朗别惹事——这个客人不好惹。
能好惹吗,灯火通明让鸭们排排站,这挑得也太仔细了。
夜店那种鬼火样的灯光效果下,是个人只要长全了五官,再化个浓妆,都挺好看的,一旦放在明亮之处,全都成了鬼。
明朗也没搭理鬼们,扛着“小鱼”穿过人山人海,艰难地移动到沙发旁边。
他的余光扫到了坐在沙发主位上的男人,也就是妈妈桑口中难搞的客人——这男人长腿交叠,黑衬衫的袖口翻在手肘处,露出漂亮的小臂肌肉线条,姿态从容沉稳,优雅中又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睥睨。
年纪看上去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但威压着实不小。
明朗低着头,把“小鱼”安放在侧边沙发上后,就准备撤退。
他并不打算跟任何人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混夜场的第一安全原则就是:在不知道人际关系的前提下,尽量闭嘴——在这里,你永远不知道你的一句实话,可能会引起多大的麻烦和祸端。
明朗起身时,下意识地瞄了一眼主位的男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英俊面庞。
即便是在夜场工作被迫阅美人无数的明朗,看到这样的脸还是被震撼到了,他甚至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去描绘这张完美的脸。
明朗总觉得在哪见过这个男人,但马上他就自嘲了起来——自己这辈子认识的人几乎都在监狱里,而眼前这矜贵的公子怎么看也不像坐过牢的样子。
在顶光灯的照射下,男人眼窝深埋在高挺眉骨造就的阴影里,明朗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依然能够感受得到他盯着自己的那抹锐利。
那目光太过直白和灼热,让明朗很不舒服。
空气凝固了几秒,有种奇怪的焦灼包裹着二人,仿佛一个结界,有那么一瞬,明朗似乎看到了男人略微颤抖的睫毛和眼底里的一丝慌乱。
但很快,他否认了自己的错觉——上位者怎么可能看到自己这种人后会慌乱呢?
明朗站直了身子后,微微颔首,算是跟客人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身要走。
此时,男人忽然来了一句:“我要他。”
“谁?”
妈妈桑惊了。
“他。”
男人慢条斯理地捏着酒杯,长翘的睫毛轻垂,呷了一口杯中的烈酒,指了指明朗。
“谁?”
明朗依然没反应过来。
“你。”
男人盯着明朗的眼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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