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P.暮色回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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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亮着灯，砂锅盖子因为水温上升沸腾而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抽油烟机大概从买来就没有更换过，年久失修，油烟气不断往外冒，陈斯珩坐在客厅，耐不住混着廉价香烟的呛味，只好跑去窗边透气。
可吸了几口净氧，他又忍不住回头往厨房打量。
从认识许纪扬那天起，他就总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可这种看似刺头的家伙居然还煮得一手好面条，这种反差实在是令陈斯珩感到奇妙。
体会过拿人手软的滋味，陈斯珩不想总是欠人情，所以站在窗边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过去帮忙。
哪知道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被正在里面忙着翻炒肉末的人给出声制止：
“别进来。”
许纪扬手举锅铲，专注动作，连头都没扭过来半点：“这地方太窄，你进来会碍路。”
“……”
话糙理不糙，陈斯珩难得语塞，只好作罢。
他开始思索自己能做点什么。
外头起了大风，陈斯珩身上还穿着短袖校服，窗户大开让夜风畅通无阻地涌进来，他本能地打了个寒颤，匆匆把窗户合上。
油烟味已经被冲淡许多，取而代之的饭菜香气逐渐覆盖屋内经久不散的烟味。
陈斯珩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豌杂面被放到了桌上。
“凑合吃吧。”
许纪扬放下两碗面条，转头去开旁边的小电视机。
而另一边，陈斯珩盯着碗里卖相上乘的面条，心说这哪只是凑合啊。
明明已经很好了。
“怎么不吃？”
再抬头，许纪扬已经坐下来盯了他半天，可能是看他迟迟不动筷，疑惑地往他碗里瞧：“进虫子了？”
“没。”陈斯珩一愣，感觉有些话说出来难为情，挠挠脸：“我就是在想……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好心。”
毕竟他们平时的关系也没多好，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又在同一个教室学习，他没必要对自己这样。
“什么？”许纪扬刚夹起一筷子面，足足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是在说自己，登时吓得面条又从两根筷子间滑回碗里，“哎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那九块一碗，按林记价格来，微信支付宝扫码付款不设找零。”他义正言辞。
“……”
谁知道话音刚落，眼瞅着陈斯珩真要去拿手机，许纪扬当即又喂了一声制止他。
只见许纪扬别扭地摆了摆手：“就是……你有空把刚出分的那张数学卷子给我讲讲呗？”
陈斯珩一挑眉，这才了然。
这家伙对这门科目还真是上心。
“诶，行不行啊？”大概是见陈斯珩久没回应，着急求证。
“嗯？那让我想想啊……”其实陈斯珩就没想过拒绝，只是觉得他这种执着的劲很有趣，不至于每次都要用东西来交换，乍一看，他又觉得许纪扬好像多了几分幼稚的孩子气，所以答应的话刚到了嘴边又卡住，故意慢悠悠问：“可以说不行么？”
“不行。”许纪扬冷冰冰回。
成，还是个霸王条款。
陈斯珩叹了口气，正要作势应下——
“那，你说，想怎么样？”
结果这个假霸王还没硬气多久，又抢在他前面先一步开口，语气带着略显犹豫的试探。
这回实在不怪陈斯珩绷不住，他哪里猜到许纪扬居然真信了，对上许纪扬认真的眼神，旋即就侧过头笑了好久都没停下来。
而许纪扬这才慢半拍发觉不对：“你笑个鬼啊！”
“不好意思，没忍住。”陈斯珩对自己不道德的行为认错，眼看许纪扬还要说什么，他强忍笑意，“开玩笑的，等我订正完就帮你看看，很快的。”
有了这句话，某人的暴躁开关才勉强被摁停。
而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他们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在一张简陋的小方桌前，配着电视节目吃了一顿晚餐。
陈斯珩虽然没怎么看屏幕，但得益于他听力灵敏，他知道估计是哪个电视台在播放颁奖活动。
他听见有主持人一来一回讲着串词，接着响起喜庆的配乐，之后的内容不用想也能猜到，得奖者在掌声中走上舞台，捧起奖杯，发表事先准备的获奖感言。
酱汁不小心溅到了手上，陈斯珩抬手去抽纸，注意到坐在对面的许纪扬盯着电视看得津津有味。
有这么好看么？
就在这时候，电视里传来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接下来，请让我宣布今年的年度巅峰影响力歌手是——”
像是某种莫名感应，一个名字在陈斯珩脑海中随即浮现，但他没有任何动作，擦了手，又重新夹起几根面条送入口中。
而下一秒，主持人亲口证实了他第六感的准确性。
“陈伊琳！！！”
筷子短暂地顿了一下。
“哎，真是她。”许纪扬这会看得入神，“我就猜到会是她拿奖。”
他全然没注意到陈斯珩的异样，还在自顾自地说：“她今年发的几首歌都爆了，还有去年春晚上唱的那首……旁边那个小广场天天都放。”
电视里，陈伊琳身穿香槟色礼服，裙摆轻盈而飘逸，她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奖杯，站定在立麦前。
“感谢一路上鼓励陪伴我的朋友们，还有默默支持我的家人……”
许纪扬难得全神贯注，却忽然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嗤笑，不解地抬头看过去。
“你笑什么？”
“没什么。”大概是发觉是自己情绪外露，很快收了笑，站起来，端起桌上碗筷，声音没什么波澜：“我吃饱了，谢谢你的面条。”
说罢，他径直朝厨房走去，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留下。
留下许纪扬满头问号。
这家伙大晚上的抽哪门子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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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陈斯珩难得没在书桌前停留，而是直接一个后仰倒回床上。
本意是想让自己回房静静，奈何墙壁之间的隔音实在太差，躺在床上，客厅电视机的声音都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已经不知道颁到了哪个奖项，又是谁获了奖。
他不关心。
陈斯珩面无表情地直视上空，盯着天花板上淡淡的霉斑，心里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烦闷。
在他住进来之前，这间房大概就是个杂物间，尘灰和甲醛的味道很重，角落里隔三岔五还能看见被白蚁啃噬家具而留下的细小粉末。
他本不应该和这个地方有交集。
好巧不巧，就在他最最心烦意乱的时候，手机倏然震动两下。
是一条收款短信和的微信消息：
[小珩，这个季度的钱我已经代为转过去了，注意查收。]
上个月变动太多，他都差点忘了，这个月又是自己该收到生活费的时候。
从小到大他的账户——准确来说只是一张副卡——每隔三个月都能收到一笔不菲的汇款，作为他一整个季度的生活费。
小时候这些钱都是亲戚代为保管，自从他上了高中，这些钱才交到他手里。
而始终不变的，是这些钱的汇款人从来都只是那个女人的生活助理，而不是她。
陈斯珩敛眸，给对方回了一句谢谢，之后便把手机熄屏，扔向床角。
屋外的热闹声依旧，而屋内空气凝固了将近有两三分钟，他又好似不甘心地重新拿起手机，鬼使神差点开了微博。
现在的热搜正是电视里还在播放的颁奖活动。
陈斯珩随手点进一个词条，还未往下翻动几页就看见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营销号发了一篇九宫格并附上配文，而配文中的其中一句话格外扎眼：
陈伊琳再度亮相音乐盛典，问鼎年度巅峰影响力歌手！
在媒体镜头下的她没有暴露出丝毫的瑕疵，仪态端庄，身上独属于成熟女性的气质颇具韵味，香槟金色的抹胸长裙衬得她肤色白皙，长发被利落盘起，尽显东方美人的风情。
陈斯珩盯着那张直视镜头的脸，感觉心脏的位置像被钝刀不轻不重地扎了几下，下意识想划走，但指尖与屏幕相隔毫厘却又迟迟未动作，直至半晌后才如梦初醒匆忙退出，清除后台不留半点痕迹。
接着，他抬起一只手臂遮盖住顶灯的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别再想了。
可是，只要闭上眼睛，那张面孔又会在不受控地出现在脑海中，并且如同云雾消散般逐渐变得清晰。
默默支持我的家人……
陈斯珩回想起刚才听到的获奖感言，还是觉得讽刺。
哪门子的家人。
他想起从来没参与过的亲子活动，开家长会时班里永远缺席的位置，以及资料表上永远空白的一格。
他常年寄人篱下，转学转到麻木，因为父母缺席而失去的人生经历更是数不胜数。
谁又能想到呢。
就是那样一位在乐坛取得无数成就，永远站在聚光灯下，被数千万歌迷视若星辰般仰望而追捧的天籁歌后。
是他的妈妈。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P.暮色回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