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摸鱼指南》片橘

37、纵火

　　裘悟才努力想把自己女儿从树干中拉出来，但是藤蔓缠得极为紧实，他的努力没得到一点回报。李釉青感觉再使劲裘香的手都要被拽断了，也丝毫不见松动的迹象。
　　并且还有新的藤蔓爬过来，不断往裹住裘香的树干上盘。虽然孟禾夕拦住了门口过来的藤蔓，但这边房间内的窗户又成为了藤蔓进入的缺口。

　　李釉青忙着砍藤蔓，抽空去给裘悟才帮忙。他靠近树干一看，构成树干的主要两条藤蔓上都长出了细小的分支，这些像毛细血管一样的分支不断扎进另外一条藤蔓里，把彼此死死钉住，简直要融合成一体。
　　这两条藤蔓，正在长到一起，就像之前裘石飞家里那棵紫色的树一样。

　　这些分支，不会长到被卷进去的人的身体里吧？
　　李釉青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必须尽快把裘香救出来。
　　虽然这些藤蔓缠得很严实，但也有不管这些藤蔓直接把人救出来的方法——云游木封印术。
　　藤蔓是纯粹灵力构成的，而他和裘香是结合了躯体及灵魂的完整的人。如果设置云游木的准入条件为“完整的人”，那么仅仅是灵力构成的藤蔓就无法进入。只要他抓住裘香，就可以把自己和对方一起带进云游木封印术中，这样一来，在云游木中，裘香和藤蔓就是分开的。到时候他就可以预判现实中的位置，将裘香带离现实中藤蔓的范围。等封印术解除的时候，裘香就不在藤蔓中了。

　　理论成立。
　　李釉青右眼的青绿印记亮起。临到动手前，他想起还要做点保护措施，以免刚救出来的人又被其它藤蔓卷进去，于是转头对裘悟才道：“裘镇长，你去找火折子！让这个房子起火，阻挡新过来的藤蔓！”
　　裘悟才慌乱得手足无措，一听见要求下意识就哆嗦着去翻火折子。李釉青抓紧时间拉住裘香的手，封印术瞬时启动！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没能把裘香拉进封印术里去。

　　早在初次见面时，李釉青就探知过裘香的魂魄。裘香的确只是普通人，不存在比李釉青强带不进封印术的情况。
　　那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釉青差点要怀疑自己的术法是不是失效了。他再度检查了一遍现场的魂魄，终于发现了问题。
　　除了裘香外，现在这里还有藤蔓。这些藤蔓的灵力弱小的就和寻常草木似的，差点都要被李釉青无视。但仔细一看，藤蔓和裘香的灵魂形态几乎重叠在一起。
　　不知道是藤蔓吸取了裘香的灵气还是什么情况，他们二者现下的灵力有些相似，两者的魂形边缘有些许模糊。尤其是裘香在藤蔓里的另一只手，那处的魂魄边缘已经完全糊成了一团雾，看不见手的形状。李釉青看着外边不断往彼此身体里生长的藤蔓，猜测裘香的手也是一样的状态，不禁头皮有些发麻。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裘香的魂魄已经和藤蔓相连了，要把裘香带进云游木里就要把藤蔓也带进去。但是这个藤蔓……涉及的面积实在广泛，不知道它们在地底衍生到了什么位置，以云游木目前的容量，这些藤蔓放不进去。

　　享受云游木便捷好用的同时，就要接受这玩意因为各种限制失效的尴尬场景。
　　不过也不能算完全没用，既然能读出灵魂的外形，至少现在能知道裘香现在的大致位置。
　　直接动手砍断树干，先把人弄出来再说。

　　要执行这个操作也有一个问题。
　　如果一直有新的藤蔓围上来，即使把裘香救出，她也很快会被卷回去。动手砍之前，必须要制造出一个相对与藤蔓隔离的空间。
　　李釉青转头去看裘悟才，也不知道镇长找火折子找得如何了。

　　可怜的老镇长好容易点着一盏油灯，就被飞来的藤蔓掀倒在地。点燃的烛心掉落在地上的油污里，眼见着就要引燃木地板，旁边的藤蔓立即转移目标，不再向着裘香去，而是主动盖到火焰上，将火扑灭。
　　“它不让我点……它不让我点啊啊啊——！”裘悟才崩溃地大喊。他早在藤蔓出现的时候就想点火油了，但这些藤蔓就像是有智慧一样，每次见到他燃起火烛，就会冲过来把火扑灭。
　　从地底钻进家里时也是这样，这些藤蔓的第一行为不是去袭击人，而是把点着的火烛全部裹住，熄灭所有可燃物。
　　这些行为足以证明藤蔓对火的惧怕，所以在李釉青来之前，裘悟才尝试了无数次点火，但每次都被藤蔓阻止。他燃起的希望一次又一次被扑灭，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看见李釉青在砍那些藤蔓，裘悟才便也学着样用劈成两半的破椅子去砸。

　　这样下去就是纯粹消耗战，只是浪费时间，既不能阻止藤蔓，也无法救出裘香。

　　或许，还有一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法。
　　找到这些藤蔓灵力源泉的核心，直接把核心破坏掉，让这些藤蔓无法再生成。不过藤蔓魂形如此巨大，李釉青觉得找到灵核的希望渺茫。
　　他再次感知着这些藤蔓的灵魂形态，云游木所触及的范围不断扩大。
　　若说一般的恶灵是超级加浓混合饮料，这次的恶灵简直就是白开水加白开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真是奇了，居然什么特殊的地方都没有。这只恶灵的灵核，隔了如此远的距离都能操控这些灵力，难不成这只恶灵包含的灵魂中，有谁生前是什么得道高人？

　　李釉青看了一圈没看出来个所以然，决定放弃这个计划，还是直接把困住裘香的枝蔓砍了比较实际。
　　裘悟才是靠不住了，不过他还有一个师兄在。
　　师兄……
　　孟禾夕是不是太慢了，怎么半天都没过来？

　　李釉青往正堂张望，发现孟禾夕竟然不在。
　　他的师兄不会打不过这么些小东西，那应该是有什么事去做了。

　　李釉青的注意力再度回到裘香这边。
　　“我能把她弄出来，但她情况可能不好。你现在去找你们镇上的医生，等下要抓紧救她。听明白吗？”李釉青努力把裘悟才喊回魂。裘悟才非常不放心，但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拄着拐杖往外走。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
　　李釉青无奈：“你再慢一点，这就是你见你女儿最后一面！”威胁带恐吓，裘悟才总算离开了。
　　所幸这些藤蔓不在乎裘香之外的人，不然李釉青都不知道怎么保护这老人家。

　　现在这地方没有其他人，可以随便放火了。
　　李釉青在屋中环视一周，三两步跳到床上，扯下床单去蘸地上的火油。他在屋中御剑飞起，点着床单以后，迅速往房梁一挂。
　　藤蔓闻火而来，但现在它们去灭火要先爬到房梁上，而在那之前就会先被李釉青砍断。

　　只要不立即扑灭，蘸了火油的布料燃烧迅猛，屋顶又是木质，本也易燃。火舌沿着房梁蔓延至房顶，霎时整个房顶都在燃烧。被烧断的碎片掉落，砸到地上，引燃地面的火油。藤蔓仍想灭火，但现在起火点太多，它们反应不及，一时之间屋中大火爆燃。
　　被火烧灼的藤蔓发出油煎般的响声，开始往屋外退去。但它们仍旧不愿意离开，停留在被墙壁隔开的火场外，似在等待大火烧尽之时再度靠近。

　　毕竟当纵火犯的经验太少，李釉青没注意立即屏息，被焦熏的油火味呛到。他本能要咳嗽，但想到现在猛咳会呛得更厉害，硬是靠毅力屏住了呼吸。
　　他用灵力包裹住全身，虽然还是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但不至于被烧伤。不是知道是不是空间太小火烧得又太大，令人有种窒息的恐惧，李釉青感觉心情分外紧张。
　　明明事情都按计划走了，这些火驱赶了藤蔓，还有什么好紧张的？难道因为现在的他是只树妖，所以也怕火吗？
　　李釉青觉得好笑。真是无奈的本能，或许他是人类的时候都不会像现在这样。
　　对了，说起人类，这里还有裘香呢。
　　虽然想一把火全烧了，但裘香还在里面。等下人家没被恶灵害死，却被他放的火熏死就不好了。
　　李釉青用剑把树干周边的燃烧物划开，做出一个非常窄的防护圈，用自己的灵力化出水雾，隔开空气中的热度和烟尘，保护裘香在的树干。

　　现在没有其它东西能阻碍他救人了，要解决的只有这树干。
　　李釉青在水雾中深吸一口气，镇定情绪。
　　灵力被压缩到极致，附着在剑身表面。李釉青预估裘香头顶的位置，一剑挥出，斜砍进树干之中。以防树干倒塌，他没有砍断，只进到约莫三分之二的位置。
　　这一举动果然引起了其余藤蔓的反应，部分枝条开始不顾火焰往房内冲，与木地板直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房间里的火很大，所有东西东被烧得一塌糊涂，房顶上不断有燃烧着的碎片掉落，加重着这场火灾。在藤蔓爬到水雾里之前，它们就被灼热的温度烤焦。

　　起火程度出乎意料。李釉青抽空看了眼水雾之外，发现烧毁的木地板下面竟然有隔层，而这隔层里是罐子装的火油和干木柴。房屋建造者的决心昭然，今天这屋子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烧死点什么谁都不许出去。
　　再这么下去水雾能不能挡住火都难说。李釉青抓紧砍了第二下，这次是垂直了先前的断面施力，两剑轨迹相逢，切出树干侧面一整块。

　　明明应当断开掉下去，这分离的木块却还在树上。李釉青用剑刺进分开的断口中，蹬住树干用力一撬。
　　密集的木质摩擦声传来。树干之间就像有毛细血管一般，中间穿插着无数小树枝。随着李釉青不断施力，树枝或是崩断，或是从非原生的部分脱出。
　　这些小树枝有些是新长的，有些是断后重新愈合在一起的。就在方才藤蔓想往火堆里冲，李釉青分心的那短短一瞬间。

　　咚——

　　被分离的部分掉落在地，李釉青一脚将其踢到水雾之外的火中。树干中间的景象终于暴露出来。
　　虽然彼此生出细枝刺穿对方，但构成树干的两股藤蔓之间还是有一条明显的裂缝。李釉青在那裂缝中，看见了裘香的头顶。

　　太好了，没有出现脑袋里长树枝的情况。
　　李釉青松了一口气，又想起方才见到的魂形状态。其他部位都没事，但里面的那只手……都已经混进藤蔓的魂形里了。
　　被砍成两端的树干立即从断口表面长出细小的枝条，像编织物一样互相勾结，企图将断口连接起来。李釉青给断口补上水雾当做封印，但这棵树干上的细枝比外面的藤蔓聪明，竟然会互相帮忙蹭掉封口的水雾。
　　他阻挡不了太久，一下都不能停，但凡动作慢一点，这树干都要长合了。李釉青依靠云游木的感知能力感知裘香的结构，换了把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其余的树木。

　　不管是维持云游木的感知力，还是加固用作保护的水雾，都是十分消耗灵力的事。李釉青一面盼望着赶紧把人挖出来赶紧离开，一面又害怕砍到人身上，不得不小心翼翼。
　　屋内燃烧着的东西纷乱作响，屋外似乎传来了许多人嘈杂的呼声。
　　大概是其余镇民从屋子里出来了。

　　出来了好。李釉青想。
　　万一这边火势没控制住，旁边的邻居能抓紧跑。
　　不过应该不会波及。他之前看这片地方的时候，发现这些新建的院子之间间距很大，而且还没种树。也就是说，谁家烧起来的时候只会把自家院子烧干净，不会影响其他房子。
　　或许这就是故意这样建的。
　　毕竟每户都准备了火油，他们自己应该也准备用这种方法对付藤蔓，就像裘悟才一样。

　　李釉青终于把裘香的半边身体从树干中剖出来，他看到了魂形中糊成一团雾的那只手。
　　虽然现在不是干等的好时机，李釉青还是不由得停止了动作。那些树上长出的细小枝条，果然扎进了裘香的手臂里，只见进不见出，不清楚这些枝条内里到了什么地方。
　　李釉青把那只手臂上的袖子划开，撕成布条将手臂分段紧紧扎住。他不知道分开裘香的手和枝条后，在她手臂里的这些东西会不会快速萎缩，但如果真这样，裘香会立即流很多血。现在扎紧手臂，至少以防她失血过多。
　　虽然动作没停，但李釉青心里着实恶心的厉害。这些枝条要是继续长下去，被寄生的人会变成什么样？会变成冬虫夏草的那只虫子么？

　　就是扎手臂这么短的时间，靠下方开口的细枝就已经编成了一张网，眼看就准备再来一层，又想把人包进树干里。
　　李釉青一刀下去，切开枝网给这片地方补上水雾，抬头准备好好的处理一下裘香手上的枝条。
　　火烧得实在太大，好像真的有点呼吸困难了。现在唯一庆幸的事情是裘香昏迷着，不然她见到自己的现状太紧张可能会缺氧。李釉青一手按住裘香树里那条手臂，另一只手握着小刀卡进缝隙中，挑断了几根细枝。
　　细枝断开那一瞬间，裘香的手臂立即抽搐了几下。李釉青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但是那些枝条并没有出现其他反应。裘香手臂里的枝条应当也没有立即萎缩，因为没看到血流出来。
　　只是李釉青才安心稍许，裘香的手又动了。
　　这次动的幅度倒是很轻微，可连带着裘香的身体也动起来。李釉青心想这难道是寄生，是要变异了？
　　他连忙撒手退开。而仍在树中的裘香晃悠着立起身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