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摸鱼指南》片橘

17、上山

　　赶路总是无聊的。

　　很快就见到了所谓的分叉口。的确，一边人声鼎沸，小摊贩一个接一个向城镇中心蔓延，好不热闹。

　　而另一边……
　　李釉青感觉到一种半死不活又不想死的气息传来，就如同上班的人群无可奈何地涌进地铁站，明明内心很抗拒却不得不挤上班车，生怕错过班次导致迟到。
　　人也有那么些，但没几个说话，氛围与另一边的街道形成鲜明对比。

　　没走多远李釉青就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沉默了。
　　前方全是山路，三步一台阶五步一楼梯。大家都在老实爬山。
　　进来前那么安静，是因为内心对即将面临的路程的抗拒，以及少说话节省体力。

　　当然，气力十足的人也有。
　　“磨蹭什么呢，你不快点！”身后传来吼声。
　　李釉青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农户打扮的男人扛着包袱，催促着身后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上去只有六岁，满脸的心不甘情不愿：“反正今天也到不了，急什么嘛，我修仙你修仙。”
　　男人急哄哄地去牵小女孩的手：“送完你我不要回家干活的啊？”

　　原来是送孩子来上学……来修仙的啊。
　　李釉青看着这一幕，觉得挺开心。没人送过他上学，所以这个行为在他心中加有一层温馨滤镜。
　　相比他在这感慨人间温情，孟禾夕很快就抓住了重点：“今天到不了，要爬很久吗？”
　　男人听到了上下打量孟禾夕一眼：“你都不了解下就来？要爬六个多时辰！啥都不带，等下没吃的去打猎啊？打不到就饿肚子咯。”
　　“六个时辰？？”李釉青惊了，就算现在一刻不停地走过去，到人家门口都得凌晨了吧？
　　“是啊。而且负责入门的地方只有巳时到申时有人，其他时间都不办入门的。中午还歇一个时辰。”男人颇有研究，“最好不要压着人家下工时间去，不然遇到前面排队，可能到你他们就走了，又得在山上留一晚上。”

　　修仙门派也朝九晚五啊。
　　“那他们岂不是快下班了……”李釉青呆滞，“那你们为什么现在爬呢……？”
　　男人得意道：“不懂了吧！现在上山，可以爬两个来时辰，等天黑就休息，明天天亮再继续。这样一算来，中间能歇会儿，明天还能提前一个时辰到，怎么都能进！”
　　李釉青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如此，太厉害了叔叔！”
　　“那是！毕竟我小孩要来，肯定要做点准备。”男人高兴得很，“当爹就应该这样嘛！”
　　说罢抬头，鄙夷地看着站在前方的孟禾夕：“不像有些人，小孩落后面都不管。”

　　孟禾夕：“？”
　　李釉青：“？？？”

　　说什么呢！孟禾夕是走得快一点但也是有停下来等他的好吧！才没有不管！！
　　不对，好像重点不是这个……

　　当事人还没来得及出声反驳，只听后方传来爽朗的笑声：“人家这么年轻，肯定是哥哥不是爹啊！”
　　听脚步声，李釉青以为来的只有两人。可放眼望去，十几人乌泱泱占满了本就不宽的山道。
　　领头的是衣着华贵的老人和小孩，除了这两人，身后一片皆是黑衣黑檐帽，每个人都背着包袱，行动时不发出丝毫声响。

　　比起孟禾夕和李釉青这两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社会地位的，这位老人显然家世显贵。身后还带着一群人！全是他的护卫！
　　男人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接不上话。
　　老人笑道：“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总是要为晚辈多操心些。”
　　见其余几人没什么反应，他也不觉尴尬，转头对自己孙子说：“阿否，那两个孩子都和你差不多大，去打个招呼吧？以后，说不定都是同门。”
　　小孩显然不如他爷爷这般善谈：“我……我叫商否，叔叔好，妹、姐……姐姐好，哥哥好……”话没说完头已经缩到他爷爷袖子后面。
　　他整张脸都红透了，隔着宽大的袖子又补充：“很高兴认识你们……”
　　“哎，这有什么害羞的……”老人无奈。
　　这时，另一边的男人突然喊道：“诶！回来！别！哎……！”
　　老人转过头，只见男人的女儿一路跑了下来，毫不客气伸手揭开了商否挡脸的袖子：“我叫许厌红！讨厌的厌！红色的红！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说罢无视了她爹那句“不是讨厌的厌”，转头看向李釉青：“你叫啥？”
　　“李釉青……就是青瓷、青色的瓷器涂料……”
　　“没见过！”许厌红道。
　　青瓷在这个区域不常见吗？还是说这个世界还没出现青瓷？
　　……以防万一，以后就说左右的右，青色的青。李釉青心道。免得引起什么误会。

　　然而误会已经产生了。

　　商老爷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富贵商人，那必须是知道青瓷的。
　　青的颜色有很多种，但仙家说起青瓷就只有一种——釉质厚重，表面覆盖裂纹，像玉一般清透的瓷器。
　　这玩意无意中被发现具有特殊的蓄灵效果，不知道是色泽土质还是什么东西起了作用，成为了制作法器的好灵物。
　　金贵就金贵在，不是每件青瓷都有这样的效果，开一次窑中奖率完全随机。总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仙家的青瓷，价格分外昂贵。

　　没错！贵！
　　给孩子起这个名字，先要知道青瓷的价值，才能将这个珍贵的含义赋予名字内。
　　这样的人，要么有些仙缘，要么有足够的财力，不管怎么说，也不会穷到买不起衣服！

　　瞧他们衣服上这些补丁……穷得太明显、太刻意了！
　　来仙门还要隐藏身份，什么家庭啊？

　　于是，商老爷对李釉青和孟禾夕的身份产生了极大好奇。
　　要是家道中落真穷就算了，要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出来体验生活，那就可以发展一下自家的商业版图。

　　眼前就有打探消息的机会。
　　三个孩子在一起聊得开心（主要是许厌红在聊），他们正好可以一起上山。
　　孟禾夕说没带干粮，要先去准备了再来。商老爷大手一挥，说我带得够够的，食物水帐篷一应俱全！你们的吃食我家包了！

　　真是莫名其妙。
　　好得太刻意，放在这种商人身上不是什么好事。上一次见到如此好心的商人，对方转头卷走了所有人的工钱。
　　指不定是什么麻烦，找机会远离他。孟禾夕心道。

　　旁边两人已经聊上了。
　　“原来老爷您也是这么想的！”
　　“天下长辈心大同嘛，哈哈……”
　　“……”
　　孟禾夕想默默拉开距离，结果不幸被提及。
　　商老爷看着他：“孟小哥独自带弟弟来这，想必路上很辛苦吧？”
　　“嗯……确实。”何止辛苦，差点都没命了，要不是沈池林走之前给他们两个施了清净决，他俩能血呼啦差的吓跑一堆无辜民众。
　　“你们是从哪边来的？”
　　“冬山。”
　　“冬山？”那可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小城市。商老爷记忆中，那边也不生产青瓷：“冬山哪的？”
　　“……孟家村。”孟禾夕发现商老爷的眼神有一丝迷茫，问道“怎么了？”
　　“哦，没，挺远的啊……”商老爷从来头脑精明，周边的地图他全背过，任何一个能够发财致富的地方他都不会忘记。
　　只是，什么孟家村王家村张家村，多得掰着手指头都算不过来，实在不算值得人记忆的地方。
　　那边的人，怎么会知道青瓷？
　　商老爷决定再换个话题：“怎么就你和你弟弟？”
　　孟禾夕：“我……”

　　他话没说出口，旁边许父突然大喊一声。
　　“别摸绳子，回来！离悬崖远点！”
　　孟禾夕一看，发现前方是隧道口。
　　隧道不长，大约十米，入口处边上坐着个白衣仙人。右侧就是悬崖，旁边垂下几根绳子。几个孩子不知何时跑到悬崖边，许厌红手都摸到绳子上了，在许父的呵斥下不情不愿又收回来。
　　孟禾夕顺着绳子往上看，上边直通云雾之中，不见顶端。
　　“这是做什么用的？”虽然没必要，他还是学着其他家长，在李釉青抗议的眼神中把对方拽到安全位置。
　　“攀云梯。节约时间。”白衣仙人打着哈欠，指了指那几根破绳子，“从这爬上去，终点有传送阵，直接到剑宗大门。不用六个时辰，只要半个时辰，马上入门测试。”
　　“宗门的仙人也有走传送阵回去的，不过他们能御剑，可以直接飞到阵法处。”商老爷对众人道，“这段岩壁落脚点少不易攀爬，况且上面长满了毒草，没有灵力隔绝，根本无法上去。”
　　“现在爬上去还来得及今天做入门测试，不然就走隧道过去，开始诸位的六时辰户外探险。”白衣仙人继续念固定台词，“我知道有人打算在里面过夜，温馨提醒，晚上会有虫蛇动物出没，有人死在里边。”

　　进护山林和出护山林的隧道都只有规定时间会打开，有人白天出发，晚上到达终点位置，在终点过夜，等第二天门开；有人踩点出发，一路狂奔在关门前离开护山林；也有人向他们一样下午出发分段行径的……
　　这个测试主要测得是耐力和身体素质，但大多数通过方法都要在林中过夜。而只要还在树林中，无论哪个地方都是不安全的。

　　这是对入门弟子的第一道筛选。

　　大家都是明知有危险也要来这，所以皆有准备。
　　许父从包里取出斩草的铡刀，而商老爷带着一堆护卫。
　　面对这些危险，结伴、和高手同行都是可行的方法，毕竟大多青山剑宗的长老都认可：人脉财力权力都是实力。
　　像商老爷带着这么多护卫，其实比较大材小用，但这就是实力。
　　“入林规则：测试者必须脚踏山林之物行至山门；协助者禁止飞行、遁地，禁止伤害其他入林者。违反者全员连坐终生不得入青山剑宗，别尝试违规，有阵法感应的。”白衣仙人看着面前的架势，觉得自己未来的同门已经板上钉钉了。
　　“请。”

　　隧道口不甚宽阔，并且有通行禁令，一次只能过两人。于是众人两两一组，依次排队入林。
　　李釉青和孟禾夕落在最后，等待前面的人先进去。
　　方才站在悬崖边的行为着实吓着了两位长辈，现在几个小孩被勒令必须由大人看着走。
　　于是名义上的哥哥站在李釉青边上，牵着他。

　　队伍挪动。李釉青向前一步，牵动孟禾夕停在原地的手。对方似乎发了会呆，反应过来就跟着他前进了。
　　现在是他牵着孟禾夕，而孟禾夕跟着他。

　　……孟禾夕跟着他？
　　李釉青抬头看孟禾夕的脸，是平常状态的面无表情。

　　他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