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踏月而来》京妍

15、踏月

　　今天最后一节课老师拖堂。

　　比平时晚了十多分钟，何嘉才背着书包出来，学校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说好要请池凛喝奶茶的。

　　何嘉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也不知道他走没走。

　　少女加快脚步走出校门口，四下望了望，校门口小吃摊子都散了，除了刚下课的文科班同学，没什么人。

　　“何嘉，明天见啊。”

　　有同学和何嘉打招呼，何嘉也挥了挥手。

　　她站在树下，阖了下眸，也是。

　　本来就是随口说的一句话。

　　池凛怎么可能真的会等她下课。

　　何嘉紧了紧肩上的书包带，抬脚刚要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回过头，少年擦着她的身旁站到了她面前，递给了她一根冰激淋。

　　何嘉反应了两秒，接过来，“我以为你走了。”

　　“不是说好了？”池凛看她一眼。

　　何嘉突然笑出了声，“没想到池凛同学还挺诚实守信的。”

　　少年漫不经心地扬了下眉，语气略有所指，“是啊。”

　　“像何嘉同学一样，守信……诚实。”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男声偏重了些，何嘉不太理解他什么意思，索性也就不纠结了。

　　冰激凌夏天化得快，何嘉咬了一口，下意识说：“我平常不太吃抹茶味的。”

　　抹茶味冰激凌有点偏苦，不是她会选的口味。

　　冰激凌还是陈原原那会嫌等得太热了拉他去买的，池凛想到多一个人，顺手给何嘉也买了，这小姑娘倒挺不客气，还挑上口味了。

　　“行吧。”

　　池凛舔了下唇，“下次记得了。”

　　何嘉也没听出来有哪里不对劲儿，在她看来就是同学你来我往互相请客，平常她和毛泖也会给对方带点零食饮料之类的。

　　她环顾一圈，出声问：“陈原原呢？”

　　“去他姐店里帮忙了。”池凛说。

　　何嘉勾了下唇，脑海里生出一个念头来。

　　如果让池凛念那些羞耻到可以钻地的奶茶名字。

　　会是什么样啊？

　　*

　　何嘉一向是行动派，如果脑海中想做的事情不能付诸行动的话，那就没有什么深思的意义。

　　所以绕过一众小商贩小店，何嘉把池凛带到了这家奶茶店里。

　　陈原原围着服务员的工作装，有些惊喜地看着池凛和何嘉，“凛哥，嘉姐，你们来了啊！”

　　“喝什么？”

　　何嘉走到点单前台，佯装为难地看向池凛，“是啊，你要喝什么呢？”

　　池凛抬眸，点单表上一连串长得像做阅读理解的奶茶名字。

　　三拼霸霸奶茶，超牛牛油果摇摇杯，超芒牛油果摇摇杯，耶耶香香啵啵莓果……

　　池凛：“……”

　　回头看何嘉，何嘉一脸为难，做足了“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的架势，神情满是无辜。

　　池凛觉得今天中午，她同桌声情并茂地说何嘉性格直，不会变通，被人演技骗了也不当回事的义愤填膺，完全没有必要。

　　她就是懒得理，懒得演。

　　真和你演起来了。

　　池凛觉得她的演技可比向宛清的好多了。

　　少年扬眉，淡淡出声道：“我不花钱，哪还能提那么多要求呢，你来点吧，我都可以。”

　　何嘉：“？”

　　玩这一手？

　　上午那会怎么不说自己是顺手帮她，不提要求要实际感谢了？

　　“我也不会点呀……”何嘉张了张口。

　　“没事。”池凛也装出一副“无比信任”的样子，看着何嘉，“你点的我都喜欢。”

　　何嘉心里骂了无数声操，她算是发现了。

　　从她和他第一次见面，在餐桌上，池凛就已经摸透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在他面前装佛系装无辜都没用，他总能把人真实的情绪给逼出来。

　　“你点不点，不点就别喝了。”少女别过脑袋。

　　“不是说要请我喝。”池凛身子往前探探，那双桃花眼噙着不解，“改主意了么何嘉同学？”

　　装绿茶！他才是一套！

　　何嘉瞪他一眼，刚想说话，一个黑色的身影就挡在了她面前。

　　女声平静，没有情绪地开口：“她说了。”

　　“她不想点。”

　　“你点什么？你说。”

　　是那天应聘的那个小众酷姐。

　　何嘉认出来了。

　　虽然换了工作装，但她身上那股酷劲儿还在，一米七还多的身高，黑紫色短发刚到下巴。酷倒是挺酷的，但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迟钝感。

　　两人都穿一身黑，池凛是偏休闲懒散的那一挂的，看着就给人高冷，不爱搭理人的第一印象。

　　说话漫不经心，偏气场又特别强大。

　　“我就要她点。”

　　短发酷姐抬着下巴，一字一句缓慢道：“她帮过我，她是好人。”

　　“谁都不能欺负她。”

　　气氛变得不对劲儿了起来，陈原原见状，忙从后厨出来，两只胳膊分别拉着何嘉和池凛往旁边拽，“走走走，凛哥，嘉姐，尝尝店里的新品啊，我姐刚刚调的。”

　　他一边拽一边回头，“那个……沈帆啊，这边没你事了，你出去忙吧。”

　　人消失在眼前，短发酷姐才点了点头。

　　“好。”

　　陈原原拉着池凛和何嘉进里屋坐下，给他俩端过来了两杯果茶，自己在另一边坐下。

　　“别见怪啊，那是店里新来的店员。”

　　“她吧……”陈原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儿有问题。”

　　何嘉蹙了蹙眉，“说什么呢？”

　　陈原原立马喊冤，“我可没人身攻击啊，她是真的脑子有点问题。”

　　“听我姐说的，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理解能力和行为能力都比一般人要迟钝，比较轴的那种。”

　　陈原原看了一眼池凛，“别和沈帆一般见识啊凛哥。”

　　池凛不在意，何嘉顿了两秒又问道：“沈帆？是哪个帆？”

　　“帆船的帆。”陈原原说：“他们家好像是什么小城市的吧，她来这里打工，还有一个弟弟。”

　　他姐也是看她可怜，和他们姐弟俩小时候挺像的，才答应留下她的。

　　“她那弟弟吧……”陈原原还打算说什么。

　　“陈原原，给老娘过来！”后厨传来一道女声。

　　陈原原立马反射性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我姐喊我，我先过去了。”

　　里屋休息间只剩下了何嘉和池凛两个人，何嘉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看了池凛一眼，“陈原原刚刚说的，你也听到了，应该不会和沈帆计较吧？”

　　池凛闻言，回看她一眼，有些好笑，“何嘉。”

　　“我像是那么睚眦必报的人么。”

　　何嘉心说，像。

　　从他闹婚宴就看出来了，池凛这个人，平时看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但是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挺犀利的，永远不落下风的那一种。

　　何嘉出声道：“如果生活在古代，你像那种对朝政漠不关心，有人敢忤逆你，你就杀人家九族的暴君。”

　　池凛听完她的形容，不做评价，反问道：“那你觉得你像什么？”

　　巫婆？奸臣？妖妃？

　　何嘉甚至连他骂自己“太监公公”都想了一圈，最后摇了摇头，“像什么？”

　　男声清冽，没有骂人也没有嘲笑。

　　“月亮。”

　　他淡淡开口说。

　　何嘉愣了愣，“为什么会是月亮？”

　　她自己不知道，她白月光的人设立得有多稳，纵使她只是范围内的帮人，“菩萨”名号也已经传到了很多人的耳朵里，也包括池凛。

　　但池凛更多的感觉是，难以接近。

　　如果他的难以接近是完全不理人，那何嘉的难以接近就是，允许身边人善意的往来，但是绝不深交。

　　你以为她帮了你，可你在她心里连一道阴影都不会留下。

　　月亮一样远得疏离。

　　池凛能感觉出来，她说请客，不过只是想扯平，还清人情，减少交际而已。

　　就像她不愿意亲自还表一样。

　　拒绝有来有往的人际关系。

　　在少女的眸光当众，池凛侧了侧头，没和她对视，云淡风轻开口道：“因为你脸圆。”

　　何嘉：“？”

　　她瓜子脸好不好？

　　何嘉扯了下嘴角，“池凛同学，看来你不止记性不太好。”

　　“眼神也很一般。”

　　黄昏时分，透过门，外面天空大半被染成了粉紫色，大片大片的温柔粉色掺着一点点紫色，漂亮得像是游戏里面的场景。

　　池凛那杯果茶没怎么动，还是满的。

　　何嘉目光顺着果茶杯子，落在了少年手腕上泛着白光的表面。

　　池凛抬了抬眼皮，突然出声，“你知道这是谁送的么？”

　　“你妈妈？”何嘉猜。

　　池凛点了点头，“我去年生日的时候送的。”

　　然后纪嫃，就抑郁离世了。

　　他记事起的几年，纪嫃就长居国外，最近几年才回来，这块表，算是纪嫃送给他的，为数不多的礼物。

　　“找回来了就没事了。”何嘉说。

　　她挺不会说安慰人的话的，池凛提这个，也不是要让她安慰自己。

　　只是想告诉她，这表对自己很重要，谢谢她找回来了。

　　“所以你还想……”

　　“瞒我到什么时候”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后厨传来陈原原的声音，“凛哥，你看见我手机没啊？”

　　“踏马的我蓝牙怎么连不上了啊！”

　　池凛皱了下眉，不耐烦地侧了侧头，从隔壁椅子上拿了个手机。

　　再想说的时候，何嘉接了个电话，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啊池凛同学，我有事先走了，钱我来付，谢谢你今天帮我解围。”

　　十分的官方。

　　少女刚要走出里屋，陈原原的蓝牙连上了。

　　池凛拿着手机，手机里有声小说清脆的男声响了起来。

　　“表白被暗恋对象无情抛弃后，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个冷血的女人回心转意……”

　　何嘉回过头。

　　“？”

　　池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