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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还是要上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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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里传来狗吠声。战家屯二队的屯子里灯火点点。夜色中的山路上,若冬背着阳阳,扯着若秋的手,两个小双子一面一个扯着她们俩的衣襟,几个人哭哭啼啼、战战兢兢地还在山路上走着。
“若冬,还有多远?我走不动了,要不,咱们回去吧,我害怕!”若秋站住不想走了。
“快了,我也累得走不动了。你看,都看见灯光啦,马上就到代强家了。”若冬躬着腰背着阳阳,扯着若秋继续向前走着。
若冬带着姐姐和妹妹直奔着张子年家的院子走过去。一条大黑狗亮着眼睛、伸着头突然凶凶地奔跑了过来。
“啊!狗!大狗!”冰冰吓得大叫了起来。
“啊!大狗!”雪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若秋张张嘴,没喊出声,就昏倒在了地上。
大黑狗奔跑着,冲着尖叫着的两个小双子就扑了过来。
“黑虎,黑虎,黑虎!”若冬突然颤抖着声音叫着。大黑狗立刻摇着尾巴站住了。“黑虎,黑虎,你不认识我啦?你别咬我,我是若冬!”大黑狗走到若冬跟前,摇着尾巴,用脖子蹭着若冬。若冬颤抖着手摸了摸大黑狗的脖子,大狗便坐在了若冬的身边,伸着舌头喘息着。若冬的眼泪涌了出来,一屁股也坐在了地上。
夏世纯和项淑贤焦急地在夜色中的山路上小跑着。“若冬!若冬!冰冰!雪雪!若秋!若冬!冰冰!雪雪!”两个人一边跑一边喊着。远处传来狗吠声和阳阳的哭声。
“爸爸!我们在这儿呢!快来呀!爸爸!”若冬颤抖着声音喊着。
夏世纯和项淑贤朝着声音跑去。若秋躺在地上,若冬背上背着阳阳,趴在若秋的身边摇着:“姐!姐!你醒醒呀姐!”
阳阳咧着嘴大声地号哭着,两个小双子坐在地上小声哭着。
夏世纯和项淑贤跑了过来。
“爸爸!爸爸!姐姐死了,被大狗给吓死了!”若冬边哭边摇着躺在地上的若秋,她的背上还背着阳阳。
“大狗?大狗在哪儿呢?”夏世纯蹲下来,搂着若冬四处看着。
“跑了!爸爸,你快看看姐姐吧,她是不是已经死了!”若冬推着夏世纯,一抖一抖地哭着。
“若秋!若秋!妈妈和爸爸来了,你醒醒!醒醒呀!”夏世纯抱起若秋。
项淑贤蹲在若秋的身边焦急地说:“掐她虎口!不对,掐她人中!”
“来,我来掐!”夏世纯用手掐着若秋的人中穴位。若秋叫了一声,醒了过来。
夏世纯背着若秋,项淑贤抱着阳阳,若冬扯着歪歪扭扭走着的两个小双子进了院子里。
夏世纯先进了屋子,把背上的若秋放在炕上,然后到外屋将煤油灯拿进里屋,放在了缝纫机上。若秋抽抽嗒嗒地哭着。两个小双子揉着眼睛,爬上炕,倒下就睡着了。阳阳已经在项淑贤的怀里睡着了。若冬瞪着惊恐的眼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会儿看看父亲,一会儿又看看母亲。
“还不去洗洗脸,你看你那脸都抹成什么样啦!”项淑贤不温不火地对若冬说道。
若冬麻溜到外屋,外屋传来舀水的声音。若秋还在抽噎。项淑贤自责地捋着若秋的头发。夏世纯垂着手站在地上。
“今天也怨我。我在咱们开荒地里干活,见你没去,以为你出工回来直接回家了,我寻思有你在家里做饭给孩子们吃,我就多干了一会儿!”项淑贤说道。
“唉!我没想到你能到那开荒的地里干活去。我自以为你今天在家,我就在战队长给的那块现成的地里把苞米种子给种上了!”夏世纯也自责地说道。
“什么?什么现成的地?”项淑贤吃惊地问夏世纯。
“嗯,战队长今天中午不是叫我出去了吗?”
“是呀,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他叫你出去干什么去了?”
“他带我到林子中间一块现成的地里去了,说那块地是生产队的地,太小了,离生产队也远,不好管理,就给咱们了!”
“给咱们地?他那么好心?咱跟他借点粮食他都不借,连饲料都不行,现在倒肯给一块现成的地了!这情义也太大了!”
“人家战队长是诚心给咱的。那块地也太好了,现成的,种上种子就行了。我今天贪了点黑,把种子给种上了!”
“我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非要把张子年的会计给撤了呢?就为了让你接张子年会计,宁肯送给你地?”
“那也是为咱好。我要是当了会计,若冬就能上学了,你也就不用下地了。你本来就不应该下地去干活。你看,你这一到地里去干活,今天差点惹出大乱子来。想想都后怕!”
“这是两码事儿。你想没想,他为咱好,他凭什么为咱好?咱跟他又没交情。张子年在生产队当了这么多年的会计了,咱们一来,他就要把张子年给撤了,这里面一定有事儿。你听我的,这个会计,肯定不能接!”
“行了,行了,咱今晚不说这个事儿了。孩子们也都饿了,快做饭吃吧,都半夜了!”夏世纯岔开了话题。
第二天清晨。夏世纯和项淑贤的被窝是空着的,孩子们躺在炕上熟睡着。在外屋做饭的项淑贤听到若秋呻吟的声音,她走进来摸着若秋的额头,“这么烫!若秋,若秋,你怎么啦?坏了,又发烧了!”
“妈,我冷,身上没劲,我起来不来了!”若秋虚弱说道。
“那就别起来了,好好躺着吧!”
“妈,我难受,睁不开眼睛,还睡不着,身上没劲,今天不能去上学了!”
“哦,你这是发烧了。我去拿药!”
项淑贤一手拿药,一手端水,给若秋吃药。“吃了药,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吧。”若秋闭上了眼睛。
项淑贤在外屋锅上锅下忙活着。夏世纯挑了一担水进了屋子,弯腰把水桶放在地上,收起扁担,两只手提起一只桶把水倒在缸里,再去提另一只桶子。倒完两只桶里的水,拿起扁担又向外走去。项淑贤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夏世纯有些驼的背影,叹了口气。
里屋,两个小双子在穿衣服。若冬给阳阳穿好了衣服,就去叠被。若秋蜷曲着身子躺着。若冬去拽若秋的被,“起来啦,姐,快起来,我要叠被!”
若秋拽着被蒙上了头,同时把被边压在身子底下。
“妈,你看我姐不起来,反正我不叠啦!”若冬松开手,转身下地。
“你姐病了,让她躺着吧!”项淑贤跑过来摸着若秋的额头。
外屋传来夏世纯往水缸里倒水的声音,“若秋,快吃饭,两个女同学,噢,就是孙吉红和张富兰在外面等着你呢!”夏世纯一边往缸里倒水一边说道。
“你告诉她们俩走吧,若秋病了!”项淑贤对外屋的夏世纯说道。
“啊,病啦?怎么啦?”夏世纯跑了过来看着若秋。
“发烧了!”夏世纯过来摸了摸若秋的额头,“哎呀,烧得这么厉害!那我出去告诉同学别等了。”
若冬转着眼珠儿看着自己的书包,有些紧张。
“请假条,我写个请假条让同学捎给老师!”夏世纯还没走出去就又回来,去找纸和笔。在夏世纯写请假条的时候,若冬磨身下地,蹭到书包跟前,悄悄拿起书包背上了。夏世纯写好请假条,折了折转身向外走。若冬紧贴着夏世纯也向外走。
“若冬,你站住,干什么去?”项淑贤向若冬喊着。
“我要跟她们一起去上学!”若冬低着头拽着自己的书包带,用眼睛瞄着父亲说道。
“不行!谁让你去上学了?昨天你偷着去上学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还有昨天晚上,要不是你领着你姐她们去找代强,你姐今天能发烧吗?你还敢提上学!”项淑贤严厉地用眼睛瞪着若冬。
若冬噘着嘴,低着头,拽着夏世纯的衣襟。夏世纯拿着请假条,看看项淑贤,再看看若冬。
“爸,我要去上学,你答应了让我去上学的!”若冬小声而固执地对父亲说道。
“啊,啊,是的,爸爸答应你了,爸爸答应你了!”
“走呀,爸!”若冬扯着夏世纯的胳膊向外拽着。
“好,好,好,走,咱们走!”
“不行!你爸爸答应了,我没答应!”项淑贤用坚决的口气说道。
“好,好,好,走,咱们走!”夏世纯看了看项淑贤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若冬固执却可怜巴巴的眼神,他的天平还是偏向了若冬一边。
“不行!你爸爸答应了,我没答应!”项淑贤坚定的眼神转向若冬,口气变得平和一些了。“若冬,你现在还不能去上学!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等再开学,你就在咱们屯子里上学。那时候,你弟弟就大一点了,我就能带着他下地干活了。冰冰和雪雪也能懂事一些了,也不用你带了。咱们家现在是最需要你在家里哄弟弟、照顾妹妹的时候。你看你,你昨天这一走,家里就乱了套啦!”
“爸爸答应我去上学了!我不退级,我不当退级生。走呀,爸!”若冬对母亲的话充耳不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去上学。她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父亲,扯着夏世纯的胳膊向外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