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地》77不是混子

1、第 1 章

　　许昭昭第一次见谢泽是在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在一个小胡同里。

　　胡同里做着各种吃食生意——烤肠、铜锣烧、鸡蛋堡，一个个小推车在放学时间准时出摊，因为是胡同妇女家的买卖，就都停在自家门口。让本就狭小的巷子显得更加拥挤。

　　“阿，阿姨，我，我要，我要一个鸡蛋堡。”小小的肉团子在人群中蛄蛹着向前。

　　“行，不过要等下一锅了”

　　“好。”

　　胡同和金秋园之间隔一道铁栅栏，栅栏下面有个挺高的石头台子，很容易来回翻越。对面是幼儿园和小学，有些为了孩子上学方便的家长就在金秋园买房子，胡同里面的孩子按学区划分也在对面的学校上学，所以许昭昭经常能在巷子里见到熟悉的同学，周末还会去朋友家玩。

　　许昭昭最好的朋友是谢佳，也在胡同住。两人在一个班，平时一起读书上课，放学就一起玩，谢佳性格好主意又多，许昭昭和她在一起总觉得特别有意思。

　　也不知道现在谢佳在做什么……

　　许昭昭望着深巷，小嘴一抿，看向烙蛋堡的阿姨。

　　“阿，阿姨，我先去谢，谢佳家……”

　　“行，去吧，我做好了喊你。”

　　红色三轮车停在门口，看来谢佳爸爸在家里。

　　许昭昭并不认生，虽然结结巴巴的，但因为爱笑，遇到人会打招呼，附近的人都喜欢这个小丫头。

　　“有人吗，……谢，谢佳？”

　　红色铁门大敞着，里面没人应答。

　　“可能在二楼”许昭昭心里嘀咕，向里面走去。

　　谢佳家里没什么装横可言，水泥地面，老旧家具，角落里放着一些七零八乱的杂物，院子里还有要烧的煤和柴火，因为房子朝向不好，一楼总黑乎乎的。

　　“谢佳。。。谢佳？”
　　许昭昭一路向上，可二楼似乎也没有人，空空的房子让许昭昭有点害怕，站在二楼楼梯口准备折返。

　　“吱”里面传来细微声响。

　　许昭昭本就胆小，在一个算不上熟悉的环境里更是会胡思乱想，原来看的那些怪兽怪侠动画片此时都涌入脑海，让她紧张地瞪大了双眼。

　　“谢，谢佳，是，是你吗，谢佳？”

　　许昭昭站在楼梯口向前一步，看见左面虚掩着的卧室的门，正犹豫要不要上前，稀碎的声音再次传来。

　　许昭昭壮着胆子，一步一步的挪过去，看向虚掩着的门内的缝隙。里面昏昏暗暗，拉着窗帘，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女孩轻轻推开房门。

　　“吱啦”伴随着老旧木门的声响，许昭昭不受控制的叫出了声。

　　一个像“人”的生物，脖子上带着铁链，赤身裸体的，以诡异的姿势趴在床边，头发凌乱，长长的头发遮住眼睛，身上还有些脏污，此时正望着许昭昭，像刚从地狱捞上来的恶鬼。

　　女孩惊恐之余，想尽快逃离这里，脚底却像有千斤重，一步也动不了。

　　“你是谁。”传来的声音有点哑，是男生，听声音……感觉这人年龄不大。

　　“我。。。我是谢佳的同学”呼，还好，起码确定是人。许昭昭心里想。

　　“她不在。”

　　“。。。哦”

　　许昭昭才看清这人的状况，脖子上的链子另外一头拴在床沿上，铁链又粗又短，可供男生变换的姿势有限，所以只能以古怪的姿势趴着。

　　“你怎么。。。”

　　许昭昭没有问下去，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状况。

　　对方也没有答，长时间的静默。

　　“小姑娘，鸡蛋堡好了！”尖锐的女人声音从楼下传来，像是在绷紧的布匹上划下一道口子，吓得许昭昭一激灵。回过神来，连忙跑到楼梯口大声回复。看着里面的房间，许昭昭惊魂未定，想一走了之，腿刚要迈下台阶，莫名其妙想法又冒出来，“他是谁？”“为什么被拴着”“需不需找警察帮助啊”“我要走了，他死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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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许昭昭又折返回去，站在门口，怯怯的问，“你需要……需要找警察吗？”

　　女孩忽闪忽闪着两只大眼睛，里面满是畏惧又坚定的光，当时的谢泽不会知道，这样的光芒，有一天将照亮自己的整个人生。

　　许昭昭经过此事后，再也没去过谢佳家里，回到学校问起谢佳那人是谁，她也支支吾吾的，半天答上来个偷东西的野孩子，许昭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孩子会因为偷东西被拴在家里打成那样，但因为确实被吓到了，也不敢再细问。

　　日子一天天过去，许昭昭和谢佳越来越要好，也相对熟识她家里的状况。谢佳妈妈左腿有些残疾，以摆摊为生，但因为刚生了小弟弟，最近一直没出摊，爸爸开着那辆破旧的红色小三轮接客维持家用，平时家里只有奶奶，可奶奶嫌弃谢佳是个女孩，不肯好好对她，经常听见巷子里传来尖锐的咒骂声。

　　“愿意吃吃，不愿意吃滚蛋去。。你还挑上了，我一个老太婆七老八十了还得伺候你去。。。小丫头片子，一点教养没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和你那个妈一个德行”

　　巷子就那么大，大家挨得也近，住的时间久了什么风言风语都传出来了，说谢佳的爸爸和她妈是离过一次婚后又在一起了，谢佳妈新婚第一年就跟着一个野男人跑了，被谢佳爸千里迢迢追回来，其实她妈那条腿不是天生残疾，但回来的时候就一瘸一拐了，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还有人说，谢佳妈跑的那一年给外面男人生了孩子，结果那男人不认，没办法了只能灰溜溜的回家。具体这些言论都是从哪传出来的，都拜谢佳奶奶所赐，隔两天就能听见她扯着嗓子骂，家里那点破事都给她抖搂干净了。久而久之巷子里的大人都告诫自己孩子，少跟那家人来往，没一个正常人，而谢佳自然而然也成为被孤立的对象。

　　但许昭昭不一样，她从不认为谢佳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她热情，机灵，鬼点子多，总能带着呆呆的她一起玩。因为自己说话结结巴巴的，每每在学校只有挨欺负的份，久而久之越来越内敛，只有谢佳会在小男生高声戏谑“小结巴，小结巴”时，站起来大声地喊，“你们再这样，我就去告诉老师！”，也只有谢佳在玩游戏时，会主动牵起她的手，自然地说“加她一个”。

　　所以每当巷子里传来刺耳声音的时候，许昭昭总是第一时间下楼，扒在金秋园栅栏上，扯着嗓子冲巷子喊，“谢佳，我作业忘带了，能借我看看吗”
　　她的奶奶声音就会小上这么几分，过一会就能看见谢佳从红色铁门里出来，手里抱着书包向许昭昭跑来，两个人相视一笑，默契在不语间。

　　但许昭昭不知道的是，每次她如救世主般出现在巷子时，那栋阴暗少光的楼里都有一双眼睛透过蓝色落灰的玻璃死死的盯着她，让呆滞了许久的灰暗眼眸有了些波动，但这点光亮也随着两个小女孩的离开而逐渐暗淡。

　　已经数不清第几次被打到头晕了，眼前的男人个头不高，力气却很大，喝醉酒后手上更是没分寸，抄起花瓶就往床头砸去，谢泽是很愿意让他摔打自己的头部，每次重器砸到脑袋上，昏沉的感觉能瞬间麻痹身体上的疼痛，轰鸣的连带着胃里犯恶心，从上而下的鲜血顺着额角划过脸颊，鲜红色的液体往往能男人恢复理智。可这次显然没有，男人变本加厉的薅着谢泽的头发，一个个巴掌落在脸上，嘴里的污言秽语更是不能入耳。

　　“你知道你是一条狗吗，谢泽，你就是我谢家养的一条狗！你该庆幸，我让你活下去！你，和你妈都应该给我跪下，对，你妈，还有你妈，怎么样，和别人私奔！结果呢，人家不要他，还不是灰溜溜的回来，他妈的赔钱货，倒贴货！”

　　谢泽强睁着被打成核桃般青紫的眼皮，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他妈还敢瞪我，小兔崽子”男人一脚踹到谢泽的胸膛上。

　　长时间的未进食，再加上这一脚，让谢泽更加难受，被铁链拉扯着半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干呕。

　　“到底是别人的种，养都养不熟。”刚才地发力让男人也有些站不住，“谢泽，你记住，谢这个姓，是我赏你的，你再怎么不服气，你都得管叫我声爹。”

　　男人说完抽出裤子上的皮带，虽然已经摇摇晃晃，但还是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打去。

　　谢泽赤条条地趴在床边，无处可躲，咬紧牙关，声响却还是细碎的不受控制的出来哼出来，全身颤栗的样子让男人更加得意。

　　“谢泽，你呀，也别恨我，你要是死了，就怪你那个不知廉耻的的妈”

　　“有本事，你。。。你把我铁链放开。”今天家里不会有人回来，谢佳和妈妈因为受不了男人的暴戾，都躲去外婆家了，谢泽明白，按这个打法，他活不过今天。

　　“你说什么？”男人向前。

　　“我说，有本事你松开我。”

　　“你他妈还敢给我提条件，谢泽，我给你脸了！”说完脚就往脸上踢。

　　“你不会不敢吧，你怕我”谢泽喘着粗气，眼睛微微眯起，笑着看向眼前这个已经狂躁到疯癫的男人。

　　“我不敢，老子不敢？你鸡毛都没长全，老子怕你？”男人说罢在腰间摸出钥匙串，就着昏黄的灯光寻找。

　　“谢泽，我给你说，我就是给你对翅膀，你也飞不出去，你天生啊……”

　　十五岁的谢泽，看着困住自己多年的枷锁即将被打开，撑在地板的手悄悄的向后靠，摸着自己唯一的仰仗思索着怎样才能逃出魔窟，因为紧张，攥起的拳头不住的抖，少年拼命往下压，告诉自己不能有破绽，他知道，如果不能成功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待压下所有的情绪，在男人低头俯身的一刻，谢泽拿起藏在背后的瓷片，往男人眼里狠狠一扎，不顾惨叫的声音，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男人，朝楼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