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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茕行月下1 ...
舅甥二人再度顺江而下,因先要路过江宁,便直接去了邹府——名义上刘溪鸰还是邹府的小姐,不过因故去探访了娘家舅舅,如今主母亡故,她总得回来一趟吧。
早先刘兆柏身亡时,沈舜夫妇便想她接来身边养着。后来辗转接了来,想好好养到她及笄,沈邹两家再相商婚配事宜,于情理上说也就还算圆得过去,沈家也好,邹家也罢,甚至是是刘家,也不怕人瞧了笑话。
可怎料沈府遭遇了祸事三连,妹妹的半道撒手又似涉及了刘氏旧案,刘溪鸰这小孤女的身份便就此尴尬了起来,他原本的打算也忽而落了空。
如今好容易起心重头再来,可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虽说她与邹府颇有积怨,把她带回沈府是众人所愿。可邹沈两家,一个自诩清流,一个图富者仁心,都是爱名声的,因此话说得要两面光,场面也须好看些才行。
因而二人一道去邹府,明着是送其归家,实则为谈妥这吃百家饭的孤女的归宿——尽管这大半年来沈舜已是数次进出此地。
该讲的该谈的,作为沈家家主,作为沈拂大哥,他都已经说尽。但有些话,乃是邹氏与阿鸰父女之间的交代。身份上,大舅总归是不好插手的。
如今的邹府一派祥和。邹亦慈这半年都在家中,先是奔波寻妻,后是思念亡妻,自觉做到这份上已是仁至义尽。今日他又陪着舅甥二人吃了午饭,便细细说来那府中事,说来也是无尽惆怅。
原来,刘溪鸰离开江宁不久后,沈拂便小产了,身子愈发虚弱,人的精气神便如花一样枯萎了。邹氏虽紧着她的病,但自己也有儿有女,不可不顾家业,因此常常在外跑生意,家中却只得叫仆人时时陪着她。没成想,刘溪鸰负气出走,闹了个不好看在先,而后沈家老爷子一蹬腿,沈拂终于还是承受不住了。
几人哭了一阵,又说了好一会话。
末了,沈舜又问及沈拂走前的交代,当然,这话他原先已委婉提了两三回,但邹亦慈均是摇头,仿佛没听懂那意。这回他直接问及妹妹可有财帛等物件留给刘溪鸰时,他才道:
“舅父不提,我自也会有说法。只是阿拂走了后,那旧园子我便叫人关了,人去楼空,我实在不忍再看!如今你们回来了,我才愿去那处。”又才带着舅甥俩来到旧院中。
在房中捣鼓了半天,邹亦慈翻出了一只旧樟木箱子,将里头的东西一件件拿来细说:“你母亲嫁来时原也没带什么,这几身衣服还有珠花首饰,是老早便说要留给你的,这些银票和铺子地契,是她从扬州带来的,我本想留着也是个念想,如今你来要,那我也一并给了你吧!本就是你的东西。”
刘溪鸰红了眼,那箱子她认得,是沈拂的娘留给她的嫁妆。
“父亲就要把这给我了么?”沈舜听她张嘴还似一贯的顺从,心下稍宽。
邹亦慈一笑:“傻孩子,母亲留给你的,自然给你了!今日舅父也在,我现下交予你,任你处置,舅父也可亲自做个见证。也算是把你母亲的遗愿了了。”说来又抹了把泪,“谁能想到咱们的缘分竟然如此浅!”
沈舜闻言,适时提道:“那亦慈是要把阿鸰交予我了?”
邹亦慈忙答:“大哥别误会,我可没有要赶阿鸰走的意思。我对她从来都视若己出,她自小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如今又大了,将这些交予她,好叫她时时做得自己的主。”
“亦慈想的周到,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叫她自己做主也好。”沈舜会意点头,又瞧了眼地契和银票,“那这钱和地契是?”
嫁妆?还是说妹妹这手里就这么些钱?
邹亦慈如何不懂这话的意思?笑了笑:“大哥放心,阿拂的心意我有数。我这早就给她备了和童儿一样的嫁妆,日后她出嫁,甭管从哪家发,必叫她风风光光的过好日子,也算对得起咱们这段缘分,也对得起刘家和你沈家。”
只是同先前一样,只字不提沈拂究竟留有多少钱。
沈舜心道这商贾之人可真是说话说得出,姿态也做得足。可没法子,他既然都已经这样说了,那有些话自己也无法继续往下了。他瞧着一旁垂头不语的刘溪鸰,心下暗叹,钱多钱少委实难说,只怪妹妹走得突然,自己一个大舅子,总不至于一笔笔摊开来算吧?何况这也无从算起,若他要私下攒着,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沈舜叹了口气,一回头,却见刘溪鸰抱着那口木箱发起了愣。她的背影细细长长,头发梳成一个圆髻,秀长的脖颈后落下一些细碎的绒发,窗户透进来的光照在那几缕棕黄上。
大半年不见,她黑了,又瘦了,想是唐祁那处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看着,还是吃了些苦。沈舜心中一酸,心下便不再作什么指望,只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将她顺顺当当带回沈府,横竖也不缺她这口吃的,再好好教养便罢了。
这时,刘溪鸰冷不丁开了口。
“我与邹童他们是不一样的,父亲。”她语气缓缓近似讷然。
这邹童是邹亦慈与发妻的女儿。邹家祖上穷到了根子,在邹亦慈手中才阔了起来,夫妇俩吃过太多没钱的苦,因而这孩子从小就在钱堆里泡大,性子骄横乖戾;邹氏发妻早早亡故后,女儿便由府上宠妾柳氏带大,也一向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要星星还稍待给了月亮。而刘溪鸰随母亲入府后,才晓得这宅中旧事自有一番隐情,几人便有了龃龉。
后来,她远赴蓟州投奔沈舜,也自有这几人之功。
邹亦慈却道:“不管你如何作想,但在我的心中,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刘溪鸰眸光一闪,“我并非您亲生,这一点无从改变,父亲不必勉强,就像娘一向只偏爱我一样,您把邹氏都留给了邹童他们也是应该的。”
邹亦慈长叹一口气:“你母亲自是不喜欢童儿他们,也怪我常年在外奔波,忽视了他们母子、我们父女的情分。你在身边时她还有个念想,瞧见你她还开心些,你一走,她没个人陪,又整日忧心你在蓟州的日子,连我那孩儿也就这么…就这么…”
说着声音一哽,又接着道,“若非如此,她兴许还能多活些时候,咱们家也不至于落得这样惨淡的境地!”说着竟呜咽了起来。
沈舜不忍,低声劝慰。
却没料刘溪鸰说:“父亲这是在怪我吗?”
沈舜一听,顿时汗颜,忙道了一句“她不晓轻重亦慈别计较”。
“舅父宽心,我晓得阿鸰的性子。”邹亦慈拭泪,带着笑转而道:“傻孩子,爹从未这样想过,你娘走了,爹熬心一般的难过!”他轻拍刘溪鸰的肩,“爹现下最怕的便是你没有好归宿,叫我百年之后如何面见她?”
哪知刘溪鸰闻言却皱了眉,“这里只我舅舅一人,父亲不必如此。”生硬的语气溢于言表。
这屋子里顿时一静。那邹亦慈却仿佛只当她是耍脾气,似埋怨也似疼爱:“你这孩儿,不必这样逞强!这都是我作为父亲该做的。”
“父亲。”刘溪鸰深吸一口气,“我是说,我母既已不在,父亲如何还要一再言不由衷?”
“一再”和“言不由衷”这几个字说得虽然比较轻,但婉转之下竟然显出一种微妙的讽刺之意。沈舜怔然,原来她是这么个意思,他自然晓得邹氏坐商行贾的那种虚虚实实和真情假意,她竟然开口就是这样的话,可想当时心中确实攒了不少委屈。而在这个本该扑蝶绣花的年纪,他的外甥女却发出了这种诘问,沈舜不由心生怜意。
那邹亦慈面色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刘溪鸰似是轻笑,“如今我娘人都不在了,父亲如何还要说这样好听的话?再有,这箱子里头少了东西,父亲不会真的不晓得吧?”
邹亦慈没料到她还是如此乖戾,当即抬高了声音:“混账,你就是这样对爹说话的吗?”
沈舜忙从中安抚,又斥责道:“阿鸰,莫要无礼,这是你爹!”
“我没有爹,您忘了?”刘溪鸰幽幽一叹,眸光瞧着的却是邹亦慈,“哦,我有爹生,没爹教啊,是不是?”这忤逆的话学得如此阴阳怪气,自然不是她自轻自贱。
此话一出,在场两个大人均是面色一变。
“混账!”邹亦慈腾地站起,“你胡说什么?!”
沈舜哪知这外甥突然就如此不顾后果起来。头皮一炸,只得抢着半拦半扶了邹亦慈,“亦慈,亦慈,你先坐下,你先坐下。阿鸰,跪下!岂能如此目无尊长!”
话都说出了口,刘溪鸰哪还愿意跪?
不但不跪,还越说越难听:“我母亲自然不是那心胸狭窄的人,她为何不喜邹童,又为何小产,如今父亲您说什么便是什么。但我只问两句,母亲这些年的日子难过,难道与那姓柳的贱妇毫无干系?我又为何要远离生母投奔舅父,您难道心里没有一点数?您不会以为两年一过,我就什么都忘了吧?”
邹亦慈呼气哀哀:“你……你果然还是恨我的!”
刘溪鸰哼笑:“两年前您抽在我脸上的耳刮子到现在还疼呢,难道您忘了?这会儿又来演个什么慈父?”
沈舜一听,这旧账都被翻了出来,可再说不得了,忙拉住了她。
但大半年不见,这女孩也不知如何练就了一身蛮力气,身子一转,竟轻松挣脱了开,朗朗道:“这箱子和我一般大年纪,原是什么样,里面是什么,我比你记得清楚!你邹家的钱财嫁妆什么的,我原本就不稀得惦记半分,你若愿意尽可自己留着到百年跟着入土,但我父母留给我的东西,却是一件也不能少的,谁拿走的谁还回来,自己有娘生没娘教吗?要偷别人的东西?”
离开江宁前,母女俩曾彻夜长谈。沈拂纵然有万般不舍,但也知道离开这里女儿才能有更好的出路,可就自己这个身体,莫说活到她出嫁,就是活到再见怕是也难。于是便如交代后事一般将压箱底的票子铺子都罗列了个遍,自然与眼下邹亦慈的交代有所出入,这一点母女二人当时也并非没有料到。
如今刘溪鸰一看少了数,又听他那一番伪善之言,新仇旧恨顿时上了头,话便一句比一句难听。
沈舜呆愣当场。来前他就悉心劝过她“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云云,就是怕她还在意几年前的不快。若惹得大家不好看,到头来又影响了他跟邹氏谈妥沈拂财产并把她接回娘家的打算。这丫头她分明答应得很好,他便以为她还是顾全大局的人。谁能想到一上来没两句就开始掀桌?
此时,邹亦慈早已顾不得什么颜面和辈分,大吼道:“混账,简直混账!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敢这般跟我说嘴?”
他腾地站起,像是要扑过去咬她似的,可到底顾及沈舜在旁,身子一挺,咬她只得成了咬牙:“到底是我心软!纵得你缺了管束,净听了旁人编排咱家的事,瞧瞧你这刻薄恶毒的模样,跟那些街上的长舌妇有何区别?!”
三人的场面还是闹得混乱难堪,眼看两人要在自己跟前打起来,沈舜忙上前拉架,可他一届书生,能拉甚么架?
一晃神,他又瞧见外甥女绕着那圆桌儿信手后退,一面炮语连珠般地越战越勇:“哪些人胡说了?你的那个柳氏是个什么东西,还需要别人编排?整个江宁城谁不知道她惯作些子妖,我母亲的醇善性子岂是她的对手?也就父亲您从来都视而不见!是了,她照拂你亡妻生的混账东西,你自然百般感恩,从不说她的不是!”
她语速之快身形之捷,叫沈舜一步慢步步慢,只得踮着碎步追着二人到了院里,“阿鸰,阿鸰!不得无礼!”
邹亦慈怒极反笑,那张黑黄的脸皱成了一团:“好哇!出去几年,你倒是学了个牙尖嘴利!我养了你这些年,如此看重你,你就这么孝敬我?哈!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倒是真养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当时就晓得!”
他说着,袖子一卷,先是给了自己一巴掌,又抖着指头点她:“算我眼瞎!今日,我不替你娘管教你,我才是真无颜见她!”说到后面,那声音大得如洪钟撞地,像是生怕院里院外的人都瞧不见听不见似的。
刘溪鸰眼见他跟只大虫一般扑过来,脚步一顿,却是站定了。她身子一挺,大有你不要脸我也不要脸的意思:
“是我不希望父慈女孝吗?可又是什么让我同母亲一次次寒心呢?这宅子里的腌臜事,你我心知肚明您也不必拿话堵我。您说的没错,我不该离开,我只恨自己年幼无知,没能守在我母亲身边,与他们同归于尽!”
邹亦慈硬是等她说完了这话,才将那耳刮子狠狠掼下去。
啪的一声,院内短暂地安静了。
忙的还得是他沈舜。
他隔在二人中间,一面道:“亦慈!阿鸰比童儿他们还小上几岁,孩儿的气话当不得真!”
又转身大声呵斥:“阿鸰,话怎可如此说?当初刘氏对你们母子弃之如敝屣,处境如此艰难,旁的不说,你父亲怜你们却也是真的!这点你如何都得认啊!”
的确,这话无论如何都是大逆不道了,但同时也说得两个大男人如雷击当头。
邹亦慈想,孩童妇孺间玩闹的事,这狼崽子竟然真动过要绝他邹家的后的念头?
而沈舜的心情就更为复杂,他第一反应自然陌生,他乖巧得体的外甥女,那个连吃到糊了的饭菜都会默默咽下去的乖孩子,什么时候成了这模样?可若真如她所说,妹妹嫁往江宁受了这么些乌七八糟的委屈,那么便是错了。
那么他接她去蓟州,岂非错上加错?
不知是被扇的,还是一口气话说多了,刘溪鸰的脑中跟钻进了一窝马蜂似的响。
但她还是跪了下来,冲着二人结结实实磕了六下头。
沈舜又气又心疼:“阿鸰你……”
她再抬头已是赤红的眼:“舅舅,父亲,我感激你们在我们被刘氏逼得走投无路时的搭救。”她转而看向邹亦慈,“父亲,您养过我,我会永远称您为父亲。这个箱子里的其他东西我可以不要,但母亲留给我的衣物、首饰,并不值什么钱,请叫他们还回来。从此,您若认我,我便是邹家女,您百年我披麻戴孝。父亲不认,我便少来做个讨人嫌的累赘,盼邹家事业兴旺,邹童飞黄腾达!”
最后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便凭空多了几分狠绝和挖苦。
院内再度安静。
沈舜愕然,面上是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邹亦慈闻言,面上仿佛是纸糊的人被冲掉了皮子和染料。许久,他才冷冷一笑,瞧着沈舜:“沈家舅父可还有什么话要替她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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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报意思,修文狂魔最近累了。去搞搞学习,修修大纲哈。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