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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高家堡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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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采论才智,刘溪鸰从不觉得自己这辈子能比肩唐家官人,可以说连想都没这么想过,她甚至觉得唐祁是她认得的人里头排第一的。
但她曾希冀过自己在别的方面能够略胜一筹,比如说胆大包天脸皮厚什么的……如今看来这个愿望怕是也要落空了。
“真敢写啊他……”
当敦煌都督府里落日余晖时,刘女侠捏着信在院子里头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本以为“祁郎知我心”已经够可怕够肉麻了,结果人家左一句“春色帐暖”右一句“妆奁蛾青”信手拈来,就差把“怨夫”二字贴在了信封上。
也就是沙小将就在一旁把她望着,她才生生忍了下去。
“不是说好未时么?等了你一刻钟了。”沙师傅对于徒弟迟到这件事略有不满,亲自来拿人。
自上回宴毕,五人同桌的局面就鲜少再出现。一则是春日抢种,孙遇良带着他的一帮兵崽子整日蹲在地里头挖土;而谢琎作为监军,有督促延军之责,自然是四处游荡,虽落脚于都督府,但却是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高都督呢,忙着左手修城建工事,右手去西域做买卖,可顾不得她这个闲人。
而这半月里头,刘溪鸰时不时在外画图校稿的时候,跟她绑在一起的就只剩了沙小将。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谢琎这个侃王了,那日鸿门宴的最后,他非要说西北之地白狼多色狼多还盗匪猖獗,女子在此地四处游荡总是危险,何况她刘女侠还要跋山涉水测地探渠,若是遇见流沙雪崩什么的,先莫说救她,万一有个好歹的连个报信的都没有那哪成?这既不是大丈夫所为,也不是这帮官职在身的人办事的章程。
总而言之一句话:“你若有个好歹,我(某)(在下)如何跟你家大人交待呢?还是派沙小将跟着你看着些个!”当然,名为保护,实则监视,自是不在话下。
但没有人能拒绝沉默寡言的高手。既然有了免费师傅,闲着也是闲着,哪还有不学得份?这几日里,沙师傅带着刘徒弟练武比划得好不勤快。
而今日他们原本约好了教她近身杀招,这等功夫可跟原先在唐府学的剑术什么的大不相同,上来就是要拳拳到肉刀刀见血的,这让杀个人都要连做好几天恶梦的刘四喜如何不兴奋?
只是刚准备出门,下头驿站就递了条子进来。也是奇了,昨日刚接了老何的信,今日又有一封,一打开却是令人发毛的情诗。尚在那处腹诽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沙师傅却亲自来寻了。
这厢刘溪鸰揣好了信,秉神再抬头时已是挂着一脸笑:“这不有公文嘛!来,这就来!”
“我看你这场子也不小,就这儿吧!”沙小将略略打量四周,简短地做了决定。说着浓眉轻簇,脚尖一翘便自地上挑起一根差不多长粗的短棍儿朝她飞去:“就用它吧!快些个。”说着就分腿起势,身子朝前微微探着,一身皂衣一展长臂,像只蝙蝠又像只螳螂。
刘溪鸰流畅接了棍儿正要挥出去,瞧他这新奇把式却又住了手:“咦,沙师傅,你这是什么招式?”
沙小将冷冷一笑,“这不就教你来了么!”说着黑影一闪,矮身再跳,又把那短棍踢飞了。
“哎!你不讲武德!”沙小将的连踹带蹬刘溪鸰实在是招架不来,左躲右闪滚地爬行全都用上了也顶不住,“我还没准备好!”
“生死攸关讲武德?”沙小将嗤笑一声从容出招,抬腿便是一脚。
与何衍的“稳”和陈维宁的“快”不同,他的招式以一个“狠”字当头,后头还跟着个“毒”字,可不顾及对方是公是母,招招都是人朝弱处去,不是眼睛就是下盘,要不就是脚腕子,逮着了就下死手,丝毫不讲什么君子之风。
一阵真真假假的比划后,已是半个时辰,刘小郎官抱着踩在自己肩膀上的脚直喊救命。
“不来了不来了……我现在,头晕眼花!”
沙小将松了脚,她忙不迭爬起来,刚坐到一旁的石凳子上准备歇两口气,怎料沙师傅一棍又飞了过来:“后头我可不得空了,得去趟关外。”
刘溪鸰只得手忙脚乱接招:“……关外?作甚去?”
“谢大人要递个东西回大营。”沙小将脸不红气不喘,负手让她三招,飞起又是一脚,逼急了的刘溪鸰一个高难度侧身旋子堪堪避过,一个打滚又站了起来。
“这招不错!”他赞许道。
刘溪鸰一咬牙扑上前来:“……我能去不?”
沙小将黑漆漆的眸子把她一扫,一掌格开了她:“你去作甚?”心里想你不是巴不得我不跟着你么。
“我也是职方司的人嘛!都没去过延军大营呢!”
“这得问谢大人了……从下方来!用腿!”
二人打得热火朝天,连曹操到了都不晓得,直到清澈的男声却在门口响起:“鸰姑娘,恭喜恭喜啊!”一回头,谢琎这狐狸施施然站在了门框子外头。
二人收了手,瞧谢监军手持卷轴似有公事,沙小将略略示意便退到了一旁。
“何喜之有?”刘溪鸰问。
今日倒是稀奇,他鲜少来自己住的院子里晃悠,这会子倒像是特地来找她似的。
“唐府之喜啊!”谢大才子提了衣袍规规矩矩进来了门。
刘溪鸰耳根子一热,觑着他,难道说这一来一回的酸诗还真过了他的手?再一想,不对,这人截了她的信还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讲出来?
心下正是惊疑间,却见老谢一抖袖子,将那淡黄色的长纸卷打开了来。
“看,姑娘果真不晓得,”谢琎一笑,“通政司前几日的抵报,谢某也是才收到,你家大人高升了!”
原来早在二月初,兵部的秦侍郎就因病提前致了仕,右侍郎一职一度空悬,职责皆由唐祁代理,维持运转,上下调停,这一向作得也是无功无过,也算是担得起。但他实在太过年轻,又无主政地方经验,便给了个“尚书右司郎中”的官,办公仍在兵部,照旧领着职方司和秦侍郎的事,也算是说得过去了。
老谢笑得意味深长,抱拳朗朗道:“当然,这也是托福太子的福气!”
没错,三月里,整个大夏朝只有一件事情最要紧,那就是太子大婚。但谢琎这话赶了巧,似是随口一提,又像是明示唐祁和太子的关系。
刘溪鸰不便多谈,只好一笑:“太子大婚是我朝臣民之幸,是人人也沾得的喜气。如此说来,谢大人怕也要有好事了?”
谢琎嘿嘿道:“那也比不得你家大人平步青云呐!试问当今有几个他这样的?”
“老弟你看,咱这个大腿抱对了吧!”这时,高承林也打着哈哈进来了,先是对刘溪鸰一拱手,“日后若女官可不要忘了替我在你家大人跟前美言几句哇!”说着就招呼三人去吃饭。
刘溪鸰一瞧,五缺一,便问:“孙将军不来?”
“害,不等他了!”老高三顿不离酒,这会子就已经摆开了坛,“他今日早着哩!咱吃咱们的。”
老谢一笑:“是啊,今日孙将军可是有的忙咯!”
老高奇道:“咋的,你给他使绊子了?”他虽然从不管谢孙二人如何交往,甚至有意避开他二人的交锋,但这高家堡中人人都晓得他谢监军是来做什么的,近段时间他又一个人牵着马带着三两小兵进进出出,很难说不是在四处活动,说不定就要给孙遇良一个惊喜呢?
谢琎欸了一声,挤眉弄眼地说:“怎么会,只是帮了些不识字的军中老爹爹一个小忙罢了!”说着瞧了刘溪鸰一眼,又一抬手:“鸰姑娘,请吧!”
刘溪鸰虽觉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对他欲劝归孙遇良的动作还是颇为确信的。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她已不像之前那般一头雾水,把这处的情况摸了个差不离。
孙遇良跟高承林乃是旧相识,二人曾有多次协防守城的经历。自去年延军主帅曹让身亡,下头拖欠军饷军粮的情况日益严峻,而老孙一个不受待见的右将军,手底下三万士兵等着吃饭等着活命,哪像那些嫡系一样有体己的钱和粮呢?
于是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夜里,老孙便带着自己的将士以巡守和寻水之名东进,从此一去不回头。
三万人在沙漠里行军,也不快,兜兜转转还是落脚到了敦煌境内。
于老高而言,多一个老孙多一方兵,他这个富得流油的人没有不欢迎的份,只是作为异族人,明面上还属于朝廷管,既不可能跟老孙说,“来,跟了兄弟我自拥”,也不能说没有上头的旨意地方上就随意贡调,便也只有再以协防、开荒、播种等名头暗自相助的份。
于是,孙部便以敦煌为主要据点分散在瓜州、悬泉等县镇,其余三郡也有一些。
孙部首次冒头便是在今年的正月,刘溪鸰还没从天都山北上那会儿。当时二皇子还并不想把这个事闹大,只想速速把孙部劝回,却派了个曹氏嫡系的将军来当说客。
那将军金刀大马地望敦煌城头一站,便开始对老孙颐指气使,对他这个窝囊的跑法也是好一番鄙视与不屑,末了又拿军纪出来危言耸听,结果不消说,若是好果子,又如何轮得到谢监军稳当当地坐在这都督府喝酒吃肉呢?
目前的局面明显可看出谢琎以监军之名来此地定是想劝归孙遇良,可但凡谢琎提及此事时,老孙都是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再加上高承林在一旁和稀泥,左一句吃饭右一句喝喝喝,事情看起来也并不如何顺利。
想来,无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条件都没谈好。
思忖间,刘溪鸰却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刨开身后跟着的沙小将不谈,眼下的局面无论如何看,就是三对一:
当她这个中途插进来的人作“一”时,余下的三个就是西北本营。
当高都督这个西北地头蛇作“一”时,余下的三个就是中原朝廷。
当孙遇良这个香饽饽作“一”时,余下的三个就是争取他的三股势力。
于是她想,那么当谢琎作“一”时,其余人应该怎么看呢?或者说,谢琎要如何作“一”,这才是她更加该关心的事实。
总归不能弄成三个男的对她一个就是。
“妙啊,妙。”刘小郎官不禁为自己的突然机智而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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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高兴着,孙大将军咵晇咵踏门而入,只见他气急败坏地冲着谢琎就来了:“他妈了个杀才!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嗯?他妈了个熊……”
谢琎面上一红,缓缓站了起来:“伯晋兄有话……呃好好……”还没说完便被孙遇良一把薅住了领子。
秀才遇到兵,打是打不过的,很快他就像个风筝一样被孙遇良拽在了手里。
老高一看这还了得,跟着老孙一面撕扯拽拉,一面嚷嚷:“哎吆老孙老孙你快先放手,谢监军的脖子都快被你掐断了!小沙,小沙,拦着你大人些个!”
那沙小将是孙遇良的人,哪里肯听他的。刘溪鸰眼看谢琎的脸都绿了,再一瞥沙大侠这一动不动的架势,撸了袖子就问:“沙师傅,你想闹出人命啊?”
“我听命于将军。”沙小将淡淡地说。平日里几人在一块的时候或可“使唤”他一使唤,但眼下那是孙大将军动了真怒,他怎会忘却自己是什么人呢?
“痴楞木头!”刘溪鸰啐道,转念一想计上心来:“听命孙将军——这是你说的啊。那你可得保护我,不能伤我!”
沙小将皱了皱眉,还未反应过来,刘女侠便倒了剑柄朝老孙腰窝腿弯腋下这几处狠狠戳了去。
你别说,沙式手法虽下作狠毒,但的确有用。
老孙一吃劲,龇牙咧嘴地松了手,高承林趁机大喊:“小沙,快来,快来,扶着你家将军!”
沙小将连瞪刘溪鸰好几眼,这才不情不愿挪了步子。
原来,谢监军这几日别的没干,净去四周县镇盘查孙部的兵了。
三万人马不是小数目,究竟有多大杀伤力还得弄清。这一摸就摸了清清楚楚,不禁清楚,还顺道给不识字的士兵们普及了一下指令的多重含义。
原本朝廷的告示是对孙部不予追究的意思,孙遇良惴惴不安之余,本还颇有些香饽饽似的得瑟。
但这谢监军颠倒是非的功夫实在了得,挑了几个带头老兵的围在一圈,左一句“朝廷抓人,当然要抓活的”,右一句“你们跟了孙将军这么久,佯攻懂不懂,怎么上头说不管了你们倒瞧不出来了”,话说一半,任由兵崽子们自行发挥,总归是暗示他们老孙顾得着自己身边有用的人,可顾不着你们这些人,若是朝廷追究起来,垫背的怕是你们。
便大有挑拨士官不信朝廷也不信孙遇良的意思。
说是他这三寸不烂之舌果真有效也好,归功于在风沙地里持久外宿的缘故也罢。一时间老弱病残们不是说要回家的,就是说要拼了的,一传十十传百,顿时哀愤异常,几个带头的士兵冲到了孙遇良骑下作愤懑不平状:
“咱一个好好的兵,来这回也回不了家,走也没地方走,现在还不晓得是个什么章程,孙将军为何不给咱们一个说法?”
“是啊,咱想家了!咱在曹营里头起码还能有个说头!”
“就算是跑,那也得往家里跑,在这地方蹲着算个什么!”
于是孙遇良在敦煌遭遇了头回信任危机。他哪能不气?
谢琎坐下来缓了缓,吨吨吨了几大杯茶,才说:“伯晋兄,下官此举不过是趁早帮您拔出脓疮罢了!不若然,后面还有更大的祸患!”
“那我还得谢谢你不成?!”孙伯晋怒目眦裂又欲欺上来。
“且慢!为帅者,伯晋兄难道不想知晓你的士兵对这一路东进究竟如何作想么?”谢琎一声高喝,瞪得孙遇良竟收了手。
“如何想,难道将军自己心里不清楚?还须你来说?”开口的竟然是沙小将,这话倒是他这个闷葫芦忠心护主的一番剖白了。
谢琎觑他一眼,却看着高承林勾勾嘴角,缓缓道:“某此番登门前,曾在下头营帐里走了一圈,没见着他们满面的赤诚,倒是一个个瞧着面黄肌瘦,想来这敦煌城供的粮食也不比且末大营的好多少呢!可见都督难为!”这玩笑似的话一说,高都督面上一梗,也就不便再多说什么了。
孙遇良怒道:“休得再挑拨离间!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是借都督的粮,你以为老子是白吃白喝啊!”
“可他们跟延军普通将士比,也差了不少精神头!某乍一瞧,莫说那些老兵伤兵了,就连那些个尉官也都是面容枯槁的很,某虽没见过他们,但冲锋陷阵的骁勇前锋郎绝不当如此。”
谢琎摇了摇头,“您的兵跟着您,那都是忠良义士,若不是伯晋兄为人高洁仗义,在这边塞之地又怎么会一呼百应呢?可您下头的士兵,尤其是那些老弱残军,过得都是什么日子?虽不至于饿死,但总归没个盼头也没个定数。再一瞧您伯晋兄,日日在都督府上进进出出,自然以为你是好吃好喝的顾上自个了。”他说着,又把沙小将瞧了一眼:“又有几个人能跟沙小将一般得您青眼日日留在府中呢?”
沙小将闻言,也顺势别过了眼。
谢琎说着,抖了抖自己的袖子,指着上头的一块黄斑道:“昨日我出门前,一个老兵寻来我这处,要某替他送个绝书。某见他满手旧硬疮疤,手背上的口子还流着浓,那光景实在是不忍看!”
说着那眼圈儿似是真的红了一红,“老人家一面哭一面说出来时四十大几,现在五十多,媳妇和儿子都见不着面,但这辈子怕也回不去了。唉,想我读书在外不过两三年,都恨不能三五不时回家看看娘,何况这个老伯?我便替他写了信,又给了些银子,怎奈我一动手,后头跟了好些人,也要我替他们写信,实在是招架不来,便同他们说请问了将军您,再来与我说,没成想居然弄成这模样!”
这话一说,孙遇良顿时哑了。
书生再接再厉:“孙将军,你不能因为你和延军其他将士有龃龉,就不管那些老兵和残兵的苦楚吧?他们跟着你一路走到现在,已经是尾大不掉,如此下去,哀愤传情,届时孙部又将如何自处呢?”
话说到这已经够明白了,眼下可只是在敦煌,若是就这么放任下去……更难听的话会传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在场的五人静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孙遇良终是冷哼一声:“那么,谢监军是何意呢?”
只见书生长长一揖,自怀中掏出一封二皇子的亲笔信,从容道:“上回一别,某急将军之所急,已向殿下禀明了你们的困境。你们不在的这些时日,他已向朝廷奏请军饷,并答应自去年停发的月份一并补齐。”说着倾身一步,“而孙部因守城开荒有劳,可酌情先发,且若有复员,则另做打算。将军以为如何?”此言一出,在场几人面色微变,有人惊讶,有人沉默,有人好奇。
“不若然,某又如何敢来呢?”谢琎长叹一口气:“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想家的将士,也该有自己的去处。”
话到这处,刘溪鸰也大致明白了整个过程——这小子果然不是第一回来的,想来上一回没把事情谈成,那老孙头不愿跟着他走,这回才是有备而来,而这有备而来却又出乎了孙遇良的意料。
哦,敢情条件谈在这了。
此时,高都督发了话:“咳咳,都这个点了,该吃饭了吧咱们!将士要吃,咱也忙了一天哇!”说着袖子一捋,啪啪拍着孙遇良的肩背,拥着几人往外头走去,一面走一面回头:“小刘,快些!”
可想而知,这一席饭吃得自然是别开生面了。
席上,刘溪鸰眼看着书生绕着孙遇良左一个我不是右一个我错了地追着敬酒,姿态摆得不是一般的低;而高都督左一句你小子办事缺德右一句大将军既往不咎,硬是将这茬过节在他的高级和稀泥手段下化干戈为玉帛了。
刘溪鸰别提多开眼了,怪不得那些个男人都喜欢喝酒吃席。原来有人是这么做事的。
上回没有条件可谈,那就制造条件。人心似浮,一旦有了比较,那可就管不着自己今日比昨日好上多少,只瞧得见自己没有旁人却有的东西了。
行啊这小子,再往下走,孙部可就要少个三五千人了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分而治之,那么再下一步是什么呢?
若是换成那个人来,他会如何做呢?只怕是万万不会和谢琎一样走访班队再挑事造势吧?那个人一向都是走上层路线的……挟持孙遇良?挟持老高?还是如何呢?
想到这,唐祁那两句浓情怨词又从脑中冒了出来。
二人在腊月里的种种不断回闪,闪得她心下一阵慌乱。还好旁边的几个大老爷们已经喝成了一团,她努力回了神。
是了,方才光顾着看他的怨词,都险些忘了那诗中的嘱托了。他既已用同样肉麻的词句收尾,那便表明他看明白了自己的暗示。那么前头几句自然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伤春悲秋和借景寓情了。
“朔月应高垣,金戈问台吉。”这句话总不会是突发奇想写的吧?——朔月这么明显的暗示。台吉是蒙古贵族的意思。中间的“应问”“高垣”二字,难道说得是找高都督?
胡思乱想间,身后突然想起一声询问:“鸰姑娘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