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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告别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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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黄的故事里,陆逸风站在栀子树前和她告别的模样已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夏怀栀怔在同学录前,茫然片刻,依稀想起自己曾经好像和他要过一幅画,转头便忘了。
可他没有忘。
陆逸风始终记得答应她的事。
而这一张同学录纸,好像是他当初要去写又还回来的那一页?
他是什么时候画的?说自己握笔就胸口疼的时候?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笔?又是以何种心情写下这句话的?
若不是她今天恰巧收了一支笔,又心血来潮回老屋翻高中同学录,岂不是永远休想看到他的画和留言了!
少年的心事掩掩遮遮,永远不见天光。
夏怀栀头疼欲裂。
她又被陆逸风蒙在鼓里了,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一定要把自己的喜欢藏得这么严实,连她也不给看吗?
合上同学录,夏怀栀不由地心跳加速:陆逸风会不会还做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把同学录装进包里,准备开车回家。这时,她发现堆在隔壁阳台角落许久的几箱废品不见了……
一进家门,夏怀栀包都没放下,问捧着毛线棒针追剧的岳蓉女士:“妈妈,我今天去文馨里了,谭阿姨回来过,是吗?”
听到女儿的话,岳蓉拿遥控器暂停了电视,嘴巴微张,神色复杂,半天挤出一句话来:“栀栀,你知道啦?”
“知道什么?”
“小风去世的事。”
“嘭!”
手中的包重重落地,露出同学录棕色的一角……
岳蓉误以为夏怀栀在文馨里遇到了还没搬走的老邻居,知晓了这件事。
现在不告诉她也不行了。
“那天,妈妈去老房子拿点东西,没想到碰到了你谭阿姨。唉,她是个苦命的女人,老得多了。”
记忆中的谭阿姨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她的日子很清苦,却从来不诉苦。
陆逸风,你的性格,最像她了吧。
“还记得那次事故吧,小风遗传了他爸爸的病,之前都不知道,没想到被这次意外激出来了。唉,和他爸爸一模一样。”
那时,你的心情总是不好,原来是这个原因?你哪怕告诉我一句,我也会竭尽全力让你开心一点。
可是你没有。
“他们回老家那年其实不是去看外婆,是因为容市那里的医院比我们这儿好。”
你不告而别,变成空号,让我找不到你。是不忍心让我看到你生病的样子吗?
你在顾虑什么,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小风很勇敢,一直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虽然这一路很辛苦,但他坚强地挺到了大前年的夏天……”
所以,陆逸风,你在同学录上的留言,是真心希望我能等你,是吗?
你太坏了,明明这样写了,却又不让我看到。
“生病的事他没告诉你,是怕你知道了会难过。你谭阿姨也让我不要告诉你。”
陆逸风,你从来都不愿意让我难过。
原来,你是这样喜欢我……
“栀栀,你还好吗?”岳蓉有些担心。
沙发上,夏怀栀紧咬着唇,一言不发。把母亲的话颠来倒去字字斟酌,消化了足足有一刻钟,她佩服自己这次竟然没哭。
“妈妈,”她问,“陆逸风是大前年夏天……走的?”
“你谭阿姨是这样说的。”
“好,我知道了。”
她缓缓起身,拾起歪在地上的包,轻轻拿出同学录,进了卧室。
大前年夏天啊……
卧室里,夏怀栀坐到床边,从书柜里捧出一只精致的白色礼盒,抽开盒子上粉色丝带扎的蝴蝶结,取出盒子里的——
一条与栀子花同色的绳编手链。
绳结上还挂着两枚可爱的花形小铃铛。
这是大前年夏天她硕士毕业那日收到的。礼盒没有署名,直接寄到了文馨里的老屋,她接到电话去取的。
夏怀栀曾有过幻想:会是陆逸风送的吗?
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得不到答案。
只能悄悄收藏起来。
希望还有机会问他。
夏怀栀又取出盒子里的杏色卡片。
卡片同样没有署名,一面用可爱的卡通字体印着“毕业快乐”,另一面……
是空白的。
她放空两秒,深吸一口气,摸出夹在同学录里的那支隐形荧光笔。
控制着指尖的颤抖,她按动笔帽上的紫外线按钮。
灯束下立时呈现出两行漂亮的书写体,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夏怀栀,不要等我了。]
[你听,每一寸夏风,都是我的心跳。]
一滴一滴,卡片被水渍渐渐晕湿。
按灭紫外线灯,夏怀栀戴上手链。
如同十六岁那年,少年亲手为自己戴上栀子花手串那般小心翼翼。
绳结上,仿佛还留有他的余温。
就好像,他在身边,从未离开。
夏怀栀站起来,走到阳台推开窗户。无处不在的夏风萦绕着她,温柔拂动她的长发。
她眺望着漫天星辰,不知哪一颗是他。
“陆逸风,你还真是一个诗人。”
夏怀栀眼尾泛红,倏然笑了。
我的少年啊……
回忆里,我们再相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