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苑笔记》慕四不易

26、《法苑笔记》第二十六章

　　皇甫新城像个木头人似的跟在尚金琳后面来到宾馆楼下的小花园。尚金琳一边走一边给他讲着自己以前在石湖山市下属县公安局工作的事情。
　　尚金琳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白川市的一所大学教授，是全国著名的西夏文化研究专家，母亲是石湖山市一所中学的语文教师。尚金琳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文化的自由和生活的浪漫。她父亲曾经对她说过：追求自由幸福的生活是人由生自来的权利。
　　“你父母的婚姻生活幸福吗？”皇甫新城不知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么个问题，话说出口就觉得不合适：“对不起，这个问题好像我不该问。”
　　“有什么该不该问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生活很幸福，他们俩从不互相约束对方，各自保持着自己的私人空间，但他们一辈子都很幸福。”尚金琳并没有觉得皇甫新城的问题有什么唐突的地方。
　　“那么你和你先生之间幸福吗？”皇甫新城又继续追问了一句。
　　“很幸福啊，他有他的女朋友，我有我的男朋友。我们互不干涉，但我们对于家庭是负责的，婚姻外的生活也好，感情也好，以不影响家庭为前提。”尚金琳的回答很平静，并不像在说谎。
　　她的话让皇甫新城有些吃惊：“你怎么能保证你的婚外感情不影响婚姻家庭呢？”皇甫新城认为尚金琳的话有点不靠谱。很多婚外恋最终以家庭破裂为结局。在皇甫新城看来所谓人的控制力是有限的，而人的感情发展和升华往往会让人的控制力显得很渺小。
　　“皇甫，我这样跟你说吧，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所谓感情那只是一段一段的，你听说过男女之间有一辈子的爱情的吗？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没有！ 让男人和女人走到一起结为夫妻的可能是爱情，但让男女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绝对是亲情！”尚金琳说话的声音很是坚定，好像她就是婚姻家庭专家似的。
　　“那你说夫妻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皇甫新城一直很少和人探讨婚姻家庭问题，也很少听到这些让他感觉很异类的话语，所以今天既然和尚金琳探讨开了，索性就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可以告诉你，让男女双方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原因是亲情。因为爱情而结合在一起的夫妻，他们的感情只是存在了那么一段时间，最后爱情转化成亲情，而这亲情才是维系婚姻家庭的纽带。”尚金琳的话没有一点犹豫和思考，这些观点显然已经成为她固有的思想。
　　“你的观点太新颖了，我还是一时接受不了。”皇甫新城今天是完全地被尚金琳的言论给打懵了，你要说她说得不对，但听起来又好像有道理，你要说她说得有道理，她的话听起来又让人觉得不合常理。
　　“皇甫，看起来你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实际上你还是一个迂腐的人。你也不想想，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婚外恋，就是因为根本就不存在永恒的爱情。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和猎奇心理是人类进步的动力。”看来尚金琳今天在皇甫新城面前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皇甫新城看了看旁边的尚金琳，他没有想到平常大大咧咧言语并不多的女人，竟然是这么有思想。你别管人家说得对不对，这些问题你皇甫新城考虑思考过吗？看来人们常说的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她还真不愧是大学教授的女儿。
　　“那你的意思就是可以抛开婚姻家庭随便爱了，那这个社会还不都乱了套？”皇甫新城想既然谈到这个问题，还是把她的思想脉络搞清楚，看她的思想实质是什么？
　　“迂腐，我什么时候乱爱了，你以为我是花痴啊？见到帅哥就心动，那我还不累死了。我一定要对这个男人产生了真感情，我才会接纳他。比如说你，我并不是只是看你长得帅，而是觉得你有真才实学，爱上了你以后，才会和你有这种关系的。”尚金琳说得那么从容，以至于皇甫新城没有办法认为她是在说假话。从这时起，在皇甫新城眼里尚金琳再也不是一般的女人了。
　　第二天皇甫新城三人来到中国建设银行石湖山市分行营业部裁定冻结了石湖山市湖东贸易集团公司的银行存款三千二百万元，这个案件基本上算是解决了。
　　按照法律规定，人民法院受理案件是有地域管辖和级别管辖规定的，这个案件按照被告所在地的管辖原则，地域管辖应该是石湖山市管辖。按照级别管辖应该是中级法院管辖，应该由石湖山市中级法院管辖。但是一旦案件立案后，一方当事人的财产被冻结或查封，当事人出于时间成本的考虑都不会再提管辖异议，多会与对方当事人达成调解协议，因为案件不论在哪里处理，基本事实都是不会变的。这就是各地法院抢管辖能够成功的原因。
　　财产保全办完后，皇甫新城打消了再去白川市看一看西夏王陵的想法，因为他觉得这尚金琳的思想太前卫了，自己一时还无法适应她，还是先回避回避吧！

　　抬头看一眼日历，今天是星期六，黎荭红相约今天晚上在一起吃饭。皇甫新城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两人都已经成了家，虽然黎荭红现在是离异单身。但老同学约你吃饭，又没有说要你做什么，贸然拒绝就显得自己太小气了。
　　看看时间已经是五点钟，皇甫新城来到马路上喊了一辆出租车，赶到江滨市电视台时，正好是五点半钟。黎荭红已经在路边等候。皇甫新城连忙下车拉开车门：“让你久等了。”
　　“我也是刚刚下来。”黎荭红坐进车里，用手拢了拢自己的齐耳短发。
　　出租车司机问道：“先生，到哪里？”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皇甫新城回头看看黎荭红。黎荭红拿出一张纸看了一下：“中心大酒店。”显然，黎荭红刚刚到江滨市时间不长，还不是很熟悉江滨市的饭店。
　　黎荭红定的是二二二包间，在中心大酒店的三楼。饭店服务员已经在等候。皇甫新城接过黎荭红手中的包，挂在了衣架上。把凳子移开让黎荭红坐了进去。
　　黎荭红莞尔一笑点点头：“谢谢！没有想到你还挺绅士！”
　　“你刚刚到江滨不久，今天由我请客，怎么样给个面子？”黎荭红刚刚到江滨，自己作为主人，理所当然应当由自己做东。皇甫新城还未等黎荭红搭腔，便对服务员招招手，示意点菜。
　　“这位先生，这位女生已经点好了菜品和酒。现在是不是上菜？”服务员笑着说道。
　　黎荭红对服务员点点头：“上菜吧，就我们两人。”转头对皇甫新城说：“说好是我请客，你就不要争了，也花不了几个钱。”
　　不一会，酒菜就端了上来。红烧东江大鲫鱼，清蒸海蛇，清蒸甲鱼，爆炒大虾，大葱爆炒羊肉，瓠瓜肉片汤。酒是六十八度的五粮液。菜已经上齐，黎荭红并没有招呼吃饭喝酒，正当皇甫新城疑惑时，服务员从包间外拿进来一个长盒子。皇甫新城一看，是小提琴。黎荭红接过小提琴盒子，挥挥手，服务员便退出了包间。“这是我在美国为你买的小提琴，世界名牌，音质非常好。你试试？”
　　皇甫新城点点头，拿起小提琴扬弓正要试，想了一下放下了手，用手指了指两边包间。
　　“没有事，这个包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外面人根本听不到。”黎荭红笑着说道。
　　皇甫新城点点头，用手调了调琴弦扬弓演奏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高潮片段。“非常好，这是我用过得最好的小提琴。”说着用手轻轻抚摸着琴身，这把小提琴琴身呈棕红色，琴的面板已经是相当光滑，显然是被人使用了很久。“在哪里买的？多少钱？”
　　“在美国波士顿的一家拍卖行，五十万美金。”黎荭红见皇甫新城对这把小提琴爱不释手，心里非常满足。
　　“什么？五十万美金？”皇甫新城抚摸着琴身的手抖了一下，开什么玩笑，按照一比五点七左右的汇率相当于二百八十五万人民币。
　　“这有什么奇怪的，是当年帕克尼尼使用过的。”黎荭红笑着回答。
　　皇甫新城小心地把提琴收好：“那我不能要，太贵重了。”说着有点恋恋不舍地放到黎荭红的椅子后面。皇甫新城觉得这把琴太好了，音质简直是太美了，如果拥有这一把琴，对于一个小提琴手来说真是此生无憾。但如此贵重的礼物自己肯定不能收。
　　“这有什么，这是我用父亲给我过生日的钱买的。我知道大陆的法律，受贿罪的构成必须是为他人谋取利益，你又不可能为我谋取什么利益。这纯粹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私人馈赠。”看来黎荭红早就想到过皇甫新城不会收受这个礼物，所以连理由都帮着想好了。
　　“不行，太贵重了。我还是不能收。”皇甫新城摇摇头。
　　“那这样，我不送给你，借给你用，总可以吧？你写一个借条给我。否则，我千里迢迢从美国买这把小提琴回来，我又不会演奏，放在我这里不是浪费吗？”黎荭红说着，脸上呈现出很为难的表情。
　　皇甫新城想了一下：“真的可以这样？”说到底，皇甫新城还是太喜欢这把小提琴了，他也想着是不是能够有个理由至少可以使用这把小提琴。
　　“当然可以，你现在就给我写一张借条。”黎荭红说着又把小提琴放到了皇甫新城身后，并等着皇甫新城写借条。
　　皇甫新城犹豫了一下，拿起桌上的一张便笺，快速地写了张借条递给黎荭红：“你可要收好了，免得我到时候说不清楚。”
　　酒足饭饱后，黎荭红见时间还早，提议到一楼的购物部去转转，皇甫新城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黎荭红直接来到钟表柜台，让售货员拿出一对江诗丹顿限量款的情侣表：“服务员给我包好。”
　　皇甫新城看看黎荭红，心里想，你要是给我，我当然不会要。见黎荭红没有给自己的意思，轻松地叹了口气。
　　来到首饰柜台，黎荭红让服务员拿出一闪闪发亮的金属头花对皇甫新城说：“你给我买这个头花吧？”
　　皇甫新城正在犹豫着为一个女性买头花是否合适，柜台里的售货员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皇甫新城，那意思很明显：你这个男人太小气了吧？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让你买一枚金属头花你都舍不得？又不值几个钱？
　　这枚头花价格只有七元钱，并不贵，皇甫新城考虑的并不是价钱问题。在售货员咄咄逼人的眼神下，皇甫新城点点头，付了七元钱买下了那枚头花。
　　黎荭红很高兴地在手里把玩了一会，转身对皇甫新城说道：“帮我戴上。”
　　皇甫新城用眼神瞟了瞟四周，见没有熟人，作贼心虚地把头花戴在了黎荭红的头上。

　　今天是七月十一日，星期天。女儿思齐的生日是七月十二日，皇甫新城十分喜爱自己的女儿，这两周岁的生日是一定要为她过的。明天是生日的正日，但正常的工作日为女儿过生日总觉得有点敷衍了事的感觉，在心情上对不住女儿。经过同岳父母商量，皇甫新城决定在今天为女儿过生日。
　　岳父母也是十分喜欢这个外孙女，尤其是岳母张丽君更是宠爱这个外孙女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按照皇甫新城的想法，所谓过生日也就是带她出去玩玩，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张丽君则坚持要到饭店去办一桌：“回去把你爸妈也接来，你端午节也没有回去，就这个机会你与父母也团圆一下。”
　　皇甫新城只能唯唯诺诺，岳母为了你好，你可没有不领情的理。一大早皇甫新城就开着汽车赶到水力县东屏镇老家把父母接到了家中。皇甫新城住的房子是妻子李雪萍单位分的一套两室一厅的单元房。目前的中国就是这样，你说皇甫新城工作的江滨市第一建筑公司是专门建造房子的单位，但皇甫新城进公司工作了十个年头，还做到了第一分公司经理的职位，没有分到一平方米的房子，而妻子李雪萍在江滨市财政局也就工作五六年，就分到了这一套两室一厅八十多平方米的中套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把父母接到家中后，皇甫新城就带着妻子、女儿和父母到鸡笼山去玩。
　　鸡笼山是一座高出地面一百米左右、孤零零的一座山体，面积不大，呈近乎规则的圆形，直径约五百米左右。之所以称为鸡笼山是因为这座山形状就像一个放置在平地的鸡笼。按理说在江滨市这座山林一体的城市，大山没有一座，但小山却是众多。为什么独独这鸡笼山这么有名呢？
　　鸡笼山之所以成为江滨市的一个旅游热点，主要是因为在这座山的南侧有一座名为金鸡寺的寺庙，寺庙之所以名为金鸡寺是因为梁朝开国皇帝梁武帝萧衍在梦中梦到在鸡笼山的山肚里有一只金鸡。
　　据历史记载，这座寺庙是梁武帝于大通元年即公元527年建造，距今已有1466年的历史，在江滨市众多的寺庙中，历史最为悠久。据江滨市的老年人说，这鸡笼山金鸡寺的卦签特别灵，所以寺庙的香火特别旺。普通人家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到金鸡寺去烧一炷香，保佑你万事大吉。
　　皇甫新城知道这是市民们对寺庙的神化。如果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寺庙，还要什么医院？生了病就去烧炷香就可以了。但既然有人这么说，也就有人这么信，以至于寺庙的香火越来越旺。据传，每年大年初一的第一炷香要向寺庙捐款一百万元，听得皇甫新城头皮发麻。
　　带着父母和妻子女儿赶到寺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皇甫新城就在寺庙门口的一个小吃摊上买了一些吃食简单地吃了一顿，算是解决了午餐。
　　几个人信步走进寺庙，因为是星期天，游人特别多，皇甫新城几人连挤带钻的好不容易才来到寺庙的大雄宝殿。李雪萍真的是个孝顺媳妇，见人多拥挤，就让皇甫新城抱着女儿，她自己则把公公婆婆的包拿在手里。看着妻子一手拿包一手搀着婆婆的孝顺模样，皇甫新城心里为自己在石湖山市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做下的荒唐事感到十分后悔。
　　皇甫新城先让父母上了香，自己与妻子也为女儿虔诚地奉上一炷香后，往功德箱中捐了两百元。在妻子的建议下，皇甫新城来到旁边的偏殿里闭着眼睛抽了一支签，打开一看是第六十六签。
　　一旁负责解签的老和尚从签簿中找出签文递给皇甫新城，只见上面写了四句话：人生路上多贵人，金鸡照君赴前程，待到功成名就时，神灵就是众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