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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兔尾案(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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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饿了,赏个脸一起吃个饭么?”
李珩大步迈到江曜身前,歪着脑袋看着江曜说。
江曜愣了一下,回:“随意。”
“唔,我看那家不错,鲜香馄饨,走一块儿上去瞧瞧。”
李珩放眼一看,选中一家馄饨店。
“可。”江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这家馄饨店的店面不大,生意却是兴隆。
两人运气不错,一入店,正巧空出一个桌子。
小二的殷勤上来招待,递上菜单。
李珩扫了一眼,说:“一份招牌馄饨。”
又递过菜单,问江曜:“你想吃哪种?”
江曜信口说:“和你一样。”
江曜对吃的向来不讲究,似乎吃什么对他来说都没什么不同。
“好。”
李珩再招来小二,说:“两份招牌馄饨。”
又说:“再来一小碟剁椒。”
江曜皱眉:“鲜汤馄饨,你加剁椒?”
李珩勾唇一笑:“这你就不懂我的快乐了,万物皆可辣,无辣不欢。”
不能吃辣的江曜表示不能理解。
什么荒谬的吃法!
馄饨上来时,两人的馄饨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珩成功把鲜汤馄饨吃成麻辣馄饨,江曜那边则是无比的清淡。
看着江曜那一碗毫无食欲的馄饨,李珩慷慨说:“你要不尝尝?”
江曜拿箸的手抽了抽,“不”字还没说出口,李珩就已经把一个火辣的馄饨放在他的汤勺上。
“再不吃,一个红的就要入侵一片白的了。”
李珩狡黠一笑。
眼看着汤底正由一点红向外沿扩张,江曜嘴角一抽,立刻把馄饨吃进嘴里。
一整个直接吃了。
李珩没想到他这么勇。
毕竟这个剁椒……还挺辣的。
江曜红着脸,眼睛登时蒙上一层水雾,叫他那双湖蓝色的眼眸更加清透,让人不禁想到冰雪消融时的最后一抹蓝。
他紧闭着嘴,不表一态。
李珩拿着银箸的手不动了,“你可……还好?”
江曜喉结一滚,半晌蹦出一个字,“……水。”
李珩噗嗤一声笑了,“还以为你能挺过去。”
“小二,上杯水来……再来一杯蜜桃汁。”
“好嘞,客官!”
小二麻利地记下,走到后厨去。
他记得江曜喜欢吃甜的,企图献上蜜桃汁跟江曜赔个罪。
此时江曜不只脸发红,耳朵,脖颈也红的能滴血。
浓密的眼睫湿漉漉的。
偏又端正地坐着,嘴唇抿得比线还直。
李珩不厚道地笑了。
心想:“哥们,你偶像包袱太重了。”
江曜喝罢水,才慢慢缓和过来,只觉得胃里依旧火辣辣的,烧的厉害。
李珩:“好些没?”
江曜不理他,也不碰他拿来赔罪的蜜桃汁。
李珩莞尔:“生气了?”
江曜黑着脸,继续喝水。
李珩心想:“事情闹大了,惹得小朋友不不理人了。”
“我错了,行么?”
他嗓音放地柔和,这绵柔中又隐约藏着一丝笑意。
那双冶丽含情的桃花眼,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江曜。
江曜暼他一眼,又别过头。
拿起一边的蜜桃汁凑到唇边浅浅地抿一口。
李珩心想:“这么好哄?”嘴角不禁上扬。
都说人多的地方嘴杂。
隔桌的两个人,一个留着大胡茬,雄赳赳的,一个穿着蓝布大褂,文邹邹的,扯起一个话题。
“钱老柱家最近不卖猪肉了啊,那猪肉铺子都关了,我好几次都走了个空。”赵秀才说。
“老赵的,你是太久没出门了么?钱老柱发大财了,儿子成了进士,如今当上官了。哪里还瞧得起卖猪肉这活?钱老柱现在养起兔子来,每天无事便是抱着兔子在街上到处溜达,神气得很哪!美名其曰,风雅韵事。这人有钱起来了,就装起风雅来了!”
“钱小柱考上进士了!我是真得糊涂了,一把年纪还是个秀才,转眼那孩子就考上进士了,我却还是个秀才……这是命啊!”赵秀才长叹。
“何止啊!这钱小柱不止考了秀才,还被朝官工科给事中看上了,招钱小柱做了入赘女婿呢,工科给事中那是什么身份!”
“哈!竟有此事,你所言可真!这钱小柱不是早已和钟裁缝家的女儿定了姻亲,钟家小女如花似玉,当时多少青年财俊为之伤魂!。”
“不过是一纸婚契吧,又能算的了什么?钱小柱要入豪门,你还能用婚契捆住他的腿脚么?”
……
“呵……造化啊,到头来可怜的还是钟家小女。”
……
李珩侧耳倾听,朝江曜使个眼色:“此二人讲的可是钱猪肉?”
江曜蓝眸微动,摩挲装着蜜桃汁的杯子:“嗯。”
“钱猪肉,你起的名?”他撩起眼帘看李珩。
李珩笑:“这名儿好记,形象。”
江曜:“……你可是个文人?”
李珩直勾勾地盯着江曜:“谁规定文人不得粗鲁?小江夫子说的么?”
江曜:“……也罢,随你。”
李珩玩笑说:“看来这钱猪肉烂摊子一堆啊,怪不得有人要害他。”
江曜:“等着吧。”
—
江曜和李珩将杀兔一事告知齐沅。
齐沅先是大惊失色,而后面容缓和,眉目开展:“你们年轻人就是有主意!正是应了那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得,你们先住下吧,这事还得等几天,我看你们这法子玄,却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由于齐沅只是来此地办事,在惠阳县没有自己的住所,则是住在官府安排的一间临时宅院。
院试成绩刚出不久,李大成他们还在客栈等他,李珩因而先去找李大成说明事情的原委,叫几人先行离去。
等回到宅院时,夜已深。
侍从给李珩开了门,又给他指了寝房的方位。
李珩道了谢,准备进自己的寝房时,发现隔壁江曜的房间还亮着灯。
迟疑了半晌,叩响了门。
便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江曜抽开门栓。
“怎么?”
江曜松了发带,柔顺的鸦色长发披散至腰间,穿一身单薄的白色长衫,领口的敞口处不大不小,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
身上隐约有清新的檀香味,很好闻,许是该沐浴不久,眼睫处还挂着水珠。
李珩一手扒着门,头靠在门上,月光照在他的半张侧脸上,勾勒出渐显锋利的脸部线条。
“夜长,何不讨论点学问,打发时间?”
平日里,他睡得晚,都要看书至深夜才睡。
今日,和大成叔打过招呼后,一时忘记把书带回来,依旧搁置在客栈。
想到江曜必定带书,于是便心生同他一块儿看书的想法。
两人志趣相投,李珩很乐意和能和自己同频率的人讨论学问,不仅可以解闷,而且还能碰撞出一些新的点子。
江曜:“可。”他把门打开,招李珩入室。
屋内点一豆灯盏,灯光幽幽,暖黄色调,倒是很温馨。
靠窗的桌上是一个高高的书案,上面累着一叠书。
屋内只有一个凳子,江曜从别处寻来一个凳子,上面落了点灰,他拿帕子擦后,招呼着李珩坐下。
于是两人便共用一盏灯火,各读各的书,房间很静,两人大数时候是不说话,却不觉得尴尬,场面一度很和谐。
李珩读到有趣的地方,便推搡江曜,江曜视线离开自己的书页,和他一块儿讨论。
这时的李珩有些不着调,什么事都变得新奇起来,遇到一个好玩的字,他便要指给江曜看。
“你瞧这个龟字,它的甲骨字可有趣了。”
李珩戳戳江曜。
江曜慢慢转过头来,见李珩在纸上画起画来。
“这是甲骨文的龟字,方方正正的。”李珩说,他指着另一个又说:“这是金文的龟字,圆润些。”
最后他又看向江曜,“不过,我瞧,他们都比不得你更像只龟。”
江曜看着他写的两个龟字,又听他说胡话,“你这是骂我是王八?”
李珩哼哧一声,咧嘴笑。
“这话,我可没说。”
江曜偏过头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珩说:“怎么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小乌龟不也很可爱?”
江曜:“……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