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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计谋(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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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不会平白无故地做一件事。是好是坏,是取乐是功利,总是隐藏有一个目的在的,哪怕连他本人都不清楚。
“那当然。”李珩并不避讳。
“王村长作恶多端,我看他不顺眼,就大胆地代天来降下惩罚,请恕上天原谅我的不谦之举,我并无冒犯。”
巫婆其实看王村长也不顺眼,她还是分的清好坏的,所以才会来趁此敲诈一番王村长,反正王村长钱多,她也不会有负罪感,再说就算把他家底掏空了,她估计还有人夸她呢。
就算在机灵又如何,倒底是个孩子,心软也随心所欲。
于是她悬着的心慢慢掉下胸腔。
陡又提起来,“那你缘何又叫我给他出个除去凶邪的法子?你究竟作甚么想法?”警惕地看着李珩。
李珩说:“这个嘛且听我细说,我自有我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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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
刘奶奶一天早上醒来,在自家的院子里发现被捆扎起来的几大捆麦子。
去祠堂供祖宗的人在供台上看到数目不少的银子。
……
李大成在家里逡巡徘徊,左思右想,绞尽脑汁不能把这件事给想明白。
这麦子难道是王家村的送来的?割走的麦子还能自个儿长了腿跑回来?
还有这白花花的银子又是谁的?给祖宗?
“难道真有神仙!看咱们可怜人被欺侮忍不了,来帮咱了?”
李大成撅嘴说。
“嗐呦!我的糊涂老爹啊!李村长你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哪里来的神仙喽。”
李大宝不知从哪儿凑到他爹跟前,没大没小地取笑说。
李大成一个巴掌不轻不重的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你个混犊子,你懂个屁。”
李大宝瞪着眼,手指着自己:“你还甭不信,我就真懂了。”
李大成狐疑地瞅着他,“你懂你倒是说啊。”
大宝嘻嘻笑:“你赶明儿打镇上给我买王记桃片糕啦,我就说。”
“好啊你,我看你是嘴馋了?用这招来戏弄我,你胆子是肥了!”
“吃烧炭哩!脾气这么大,我跟你说,这事是大哥出的主意,没有我大哥,你哪能看到那麦子,还有那用来修灶置物的银子。”
“哪个大哥?我怎么没听过你有个大哥?”李大成蹙眉。
“李珩喽!”
“李珩?又是他?你给我好好说说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大成耐不住兴奋。
“那桃片糕?”李大宝试探说。
“买买买,吃不死你。”李大成睨了他一眼。
……
于是村会上,李大成将这件事宣告出来,村里人都夸起李珩和参与这次“壮举”的人。
大伙儿说:“咱们村的娃娃出息!”
“那可不,白云屯的娃娃顶顶棒!”
于是被砸坏的灶台很快修建下来,被砸坏的公用器具也依次补上,多余的银子充当了村共用资金。
王家村的人再没来骚扰过白云屯。
喜娘等人的糕点活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等到交税的时候,白云屯各户都交出了稅,且还余下好些钱。
大伙儿脸上都是喜滋滋的笑容。
李珩家的门槛又一次被踩爆。乡亲们提着新鲜鱼,可口果子,打来的野味,自家陈酿,糕点饼子,腌制菜,几打鸡蛋,鸭蛋,鹅蛋,鹌鹑蛋,镇子上买的小吃……
李珩从中取了一些,装了满满一篮筐,随后他提溜着篮子登门拜谢巫婆。
可把巫婆感动坏。
什么坏孩子!
这简直是活神仙,是真神仙转世!
喜娘后来谈起这件事,就乐。
她说:“你们是不知道,我那些天简直是谢谢不离口。”
又过了两月,逢七月。
杜芝兰赶着上路迎接八月的秋闱。
李珩起了个大老早特意跑到青竹寺摘了竹叶,又砍了一小截竹子,回家做成竹筒,往里面倒入自己做的桂花酿。
喜娘赶忙做了好些个菇子肉丁饼还有肉馍用黄油纸包好,一并叫李珩带去。
在渡口,李珩把一个包袱给杜芝兰。
杜芝兰颠了颠,笑说:“里头是石头么?这么沉。”
李珩笑:“芝兰兄是嫌弃了,那我可得收回去。”他状似伸手去拿。
杜芝兰赶忙把包袱像宝贝似地搂抱在怀里,“瞧你说的,我还能嫌弃,就是你真的给我塞石头,我也得接。”
“嗯……但愿如此。”
“这是不信?”杜芝兰说。
他有些急了,“君子所言必真,我不欺你。”
“好的君子,你省得口舌,一路上舟车疲劳,还加小心,这包袱里头是弟酿的桂花酿,还有喜娘做的饼。路上饿了,就吃几口,能吃到喜娘做的饼,你也是有口福了。”李珩不再逗笑他,而说。
“这等好宝贝,我自是珍惜。没想到考一次秋闱,能享这么大的福分。我就是再多考几次也不愁了。”
“打住。”李珩暼他,“你且放宽心去考,至于之后的事,放一边儿去。”
“好喽,我的好弟弟,有你这番话,我定能凯旋。”杜芝兰眉开眼笑。
两人伸出拳头于半空中碰了碰。
李珩说:“等你凯旋。”
“一言为定。”
李珩又把别在斜挎包里头的竹叶拿出来,递给杜芝兰。
杜芝兰不解说:“竹叶?”
李珩点头,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竹叶,青竹寺的,盛了那古庙的功德,好运连连。”
“青竹寺……”杜芝兰把弄着竹叶,颇有些怀念,细声说:“好久没去过了,以后有机会定要去拜一拜。”
他又说:“对了,我书架上还搁了好些书呢,你平时只管去看,带回家也可以。在学堂还是要好好读书,我想,对你来说,童试不难,这么想着,我又要多一个秀才老弟呢。”
杜芝兰摆出一副兄长的模样来,说到后头又忍不住洋洋得意地笑起来,神情里满是自豪。
李珩说:“会的,勿操心。”
杜老先生一直在远边盯着船,给这两人道别的机会。
这会儿船来了,杜老先生扯这个喉咙叫:“兰儿,走吧,船来了。”
杜芝兰最后和李珩道了别,又再三嘱咐杜老先生保重好身子。
“爹,莫要逞强干重活,平日里别总杵在家里,趁着天晴时,多出去逛逛,呼吸新鲜空气对身子好,别跟自己较劲,心宽体胖,凡事别憋在心里,还有那药一定要喝,准时喝……”
“好兰儿,甭说了,爹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些天,爹听你道了多少遍,再怎样也得记脑子里去,到了那边,记得给爹写封信来。”
杜芝兰不禁眼眶发红,半晌后说了声“好。”
船在江上启动,船尾在水里荡起水波,几尾鱼欢快地冒出水来吐泡泡,透明的泡泡在空中反射出渡口处送别的二人。
金色的阳光在蓝净的水里铺上鱼鳞似的的霓虹。
船行将远。
杜芝兰忽地听到很粗的一声。
“臭小子,好好考,考不出一个功名来,就甭回家了!”
杜芝兰浑身抖地一战栗,回眸一看,那模模糊糊的身影不正是他大哥,杜傅羽。
他没回答,朝杜傅羽的方向弯下腰,鞠了个躬。
随后转过身去,一滴泪咻的自眼尾流下,滚烫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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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逢江曜,已是三年孝期最后一年的冬日。